2.002 當鋪,包子

左等右等等不到錢可銀的榮歸,錢可玉換了一身長衫,擡腿就去了前頭的鋪子裡。

撩開正紅色的布簾子,就見錢家大哥錢可金坐在櫃檯後,三級的臺階上擺着一條高腳凳,正百無聊賴地望着白頭,巴巴地盼着來個人。

只是,望來望去,也只能看到屏風裡。當鋪的正中間,立着一六開的屏風,擋住了外頭來來往往的行人。錢來順正坐在屋子正中間的書案旁,手裡的算盤打的噼啪響。

錢可玉見此,並不去打擾她爹,擡腿邁上了三級木階,搬了條高腳椅子。這把椅子可是錢來順特意尋了木匠給打的,這還是錢可玉八歲生辰那年給打的。

可是下了大血本的。

若是用錢來順的話說,可是吐了好幾斗的血,才換得了這把椅子的。

待得錢可玉九歲的生辰的時候,生辰禮卻是沒有了,只吃了碗長壽麪,就算是過了。哪能年年過生辰都要大出血一通!

錢可金作爲錢家長子,自然也是念過幾年書的,就是錢可銀如今也是跟着錢來順學着打算盤的。

錢家二子一女,都是識字的,啓蒙時,捧着錢家唯一的一本啓蒙書,由着錢來順自己教了。之後,就是連錢可玉也被穿着小子服,送到學堂裡,也是好歹學了兩年。

不得不說,錢來順對於認字識字還是有一定的執着的。這是大事兒,可不能摳着!就是給錢可金娶的媳婦,也是狠狠心花了大血本的,娶的是城東的一戶人家的侄女,不過是沒了爹孃,借居在城東的舅家。

錢可金的媳婦,孔氏,他的舅家一聽是城西的錢家當鋪來提親,可道是孔氏爹孃顯靈了,只是孔氏的舅家打着心思想要看看他這妹妹妹夫到底能多靈,故而要了一筆不薄的聘金。

自然,這些都是孔氏舅家的藉口!不過顯然,那舅家早就以此說服了自己。

三日,錢來順只猶豫了三日,就下了聘,挑了最近的日子,就將媳婦給娶過門了。

錢家,向來都是錢來順說一不二的,一家之主的地位從不被人動搖。

待得孔氏過了門,錢來順也只是冷眼看着,錢家當初下的聘金半個子兒都不曾帶了回來,孔氏的舅家收了銀子了,就是連裝都懶得裝,不過是一個破箱子,裝着幾件舊衣裳,就算是過門了。

孔氏的舅家連喜宴都不辦了,錢來順更是乾脆,只是讓大金子穿着一身紅衣,由着自家兄弟陪着,將孔氏接了回來,走着去走着回。待得拜過堂,這婚事就算是成了。

如此成親,也讓永安縣的百姓們大跌眼鏡,原本準備了好好地討喜果搶喜糖的小娃子,不知溼了多少口水巾。竟是連個機會都不給!

一時間,惹了不少怨念。

隔壁鋪子的柱子他娘私底下時常唸叨,真是一段不被人祝福的婚事啊。因爲,就是緊緊地隔壁的,也不曾分到辦個喜餅。

初進門時,孔氏忐忐忑忑,錢來順也只是冷眼瞧着,不挑刺兒也不安排活兒。至於婆婆,金氏,則是萬事兒不管,每日的活兒都是公爹給安排好的。

都不用帶腦子。

孔氏有些羨慕這種日子,不帶腦子過日子。

只是成親都半年了,孔氏只被允了平日裡在後院忙活,還是不夠勤勤懇懇啊。果然是沒被公爹注意到自己的吃苦耐勞,若是拿出平日裡自己攢的那一兩銀子,會不會稍稍地被注意一點兒?

實在是沒有個能探討的人,孔氏有些苦惱地搓着一家人的衣裳,唉喲,太用力了些,可別給搓破了。孔氏趕緊抖開了細細地瞧瞧,

呼,幸虧都是比較耐用的粗棉衣。若是連個洗衣裳的活兒都做不好,公爹指不定要覺得這買賣虧本了!

錢來順算完了昨日的帳,擺着一張臉,就一言不發地撩了簾子出去了,重重地甩了一把簾子。

“喲嚯,脾氣不小嘛。”

如是想着,錢可玉可是一字不落地說了出口,驚得一旁的大金子差點兒磕破了下巴。支支吾吾了半日,才道:“小妹,慎言啊!”

錢可玉隨手撥亂了算盤,擾得大金子不知道自己小妹這是啥態度,這是受教了還是得繼續再教育?

“大哥,昨日生意如何?”

“還行,這幾日都有上京趕考的考生來當東西,還是死當!”大金子賊兮兮地道,眉開眼笑的,果真是生意不錯。

不過做他們這行的,生意雖說不錯,就如同巷子衚衕裡的那家棺材鋪子一樣,都是不招人待見的。

“那爹做啥好像不大高興的?難不成是又被人坑了?”即使是錢來順這般小心小意的人,每年總能被坑個一兩回。是以,錢可玉纔有此問。

其實,當鋪還真是比不上棺材鋪子的,誰敢去訛棺材鋪?

“慎言慎言!”大金子着急了,他爹向來走路都不帶響兒,說不得啥時候就站在布簾子後頭了。如是想着,大金子僵硬着脖子,雙眼盯着布簾子下頭,呼,沒有腳。

“喲,這是真的了?”錢可玉頓時來了精神,習慣性地將算盤撥齊整了,兩眼冒着金星,求普及。

實在不是她心狠,只是他爹持家有道,偶爾散散財就當是做了件善事了?他爹做善事的數目,向來是極小的。

“哪能呢,咱爹向來是小心謹慎,大筆的銀錢向來不眼紅,若不然,咱家能一日好過一日?”大金子對錢來順有一種盲目的從衆,因爲他爹的意思,向來就是他們一大家子的意思。

一人就代表了錢家的意志,可見錢來順在這個家的地位!

“大哥,我這不是關心爹嗎?這一大早的,就擺着臉……”錢可玉有些討好地道,大金子對着他爹時候,向來是問啥說啥,有問必答。

耿直地讓人懷疑,是不是他爹的種兒?

“往後記得可別在爹面前亂說話了,小姑娘家家的,可不許出口就是不吉利的!這一年纔剛剛開始……”大金子苦口婆心,說着話兒,還伸手給三玉兒理理髮尾,又是念叨了一番三玉兒的吃穿住行。

“錢叔,錢叔……”

總算是有人來救場了。

“大哥,小妹,爹呢?”二銀子攥着柱子的胖手,若是不注意,還道這是哥倆好呢。二銀子抽了空,給三玉兒使了個眼色。

“爹剛剛出去了,這是有啥事兒?”柱子是隔壁客棧的獨子,時常跟二銀子混在一處兒玩耍。大金子也只是頭略低,就能看到站在屏風旁的柱子,和二銀子。

柱子是時常跟着來當鋪的,久而久之,柱子也知道了,若是不想爬木梯子,只有站在屏風前,才能讓櫃面裡頭的人瞧見他。

“二銀子剛剛去買了倆包子回來,說是錢叔給的銅板,我娘都不信來着……”柱子仰着頭,指了指二銀子手裡藏不住的油紙包,還冒着熱氣兒。

還不待大金子開口,三玉兒就已經站在了那條高腳椅上,雙手趴在櫃檯上,恨不得一腳就踏在櫃檯上。“二哥,你總算是回來了,爹剛剛還問起你有沒有買了包子回來呢!”

二銀子嘚瑟地撞了下柱子,揚了揚手裡的油紙包,“噯,到後院等哥啊!”

“走啦,走啦,一會兒我爹還以爲我將包子都給吃完了。”二銀子不等柱子狐疑,就要攥着柱子的胳膊,就將人給往外拖。

“等等!”大金子算是聽明白了,這三人有貓膩,而柱子那副“錢叔呢,我尋錢叔找真相”的模樣,欲言又止,一看就是有滿腔的委屈急待哭訴。

柱子立馬回頭,可是櫃檯後仍是沒有錢叔的影子。認命地被二銀子攥着,轉到了屏風後頭,二銀子很熱心地幫着推開了木柵門,示意柱子邁腳。

“小妹!你們又在弄啥!你曉得的,爹的脾氣……”大金子嘴上實在是把持不住,忍不住又開始說教了。

“就是因爲爹的脾氣這樣子,大哥你不曉得,外頭人可是說的那是……唉,我這個親生閨女都聽不下去了,這不,跟着二哥湊了一份子,勉強只夠買兩個包子了。大哥,難不成你也想嚐嚐肉包子的味兒?”三玉兒忍不住瞟了幾眼大金子,有些心痛有些不忍。“要不我少吃些,分半個給你?”

咳咳咳!

大金子不小心被自己的口水給嗆着了,捂嘴猛咳了起來。

“都被口水嗆着了,可憐見的,能不想吃包子嗎?”三玉兒學着隔壁的柱子娘說話的語氣,伸出小手,貼心地給大金子拍着背。

待得大金子好不容易喘平了氣兒,兄妹倆又因着包子要不要吃,而爭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