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來順與柱子爹一道兒去了“城北茶樓”, 走的後門,由茶樓的掌櫃接待,看着錢來順一早準備好的信箋, 看了看上頭的數字, 又瞟了一眼錢來順倆人。錢來順, 他自是認得的, 每回來, 也不過是幾十兩銀子的交易,只是這回可是交易大了去了,再者上頭可是有發話了, 等過些日子,可就不往外接了。
“回頭等信兒吧。”掌櫃讓夥計將人往後門送了出去, 錢來順倆人不管說啥話兒, 掌櫃的都只是笑笑, 例行公事之後,就將人給送了出去。
一直等了五日, 錢來順都已經忐忑不安了,又等了兩日,來得了信兒,讓來拉貨。
呼,總算是該來了。
如此, 總算是過了個安穩年。錢家鋪子得了柱子爹的建議, 索性也就關了鋪子, 平日裡也只是做點兒小生意, 賺的也不過是幾個銅板的事兒, 關了就關了吧。一關了鋪子,錢家的謠言又起, 包子鋪的許小樹更加熱衷於散播錢家的不是,錢家的鋪子風水不好……
做不成親家,做成了仇家。
包子鋪最近可是將包子鋪的鋪面給買了下來,如此一來,聽說了許小樹欲找個倒插門的女婿,媒婆最近也沒少進出包子鋪,許家三姐妹的行情漸俏。聽柱子娘說的,許小樹有意給許二意定下一戶人家的三兒,聽說那戶人家光是兒子就有五個。許小樹很中意!
錢家總算是安心地過完了年。永安縣城裡,鋪子都在年初五,迎了財神,開了門。錢來順特意轉了一圈城西和城東,即使是糧鋪也鮮少有關門的。錢家關門的糧鋪,即使是關門了,也不當是啥事兒,左右不過是風水不好,這事兒虧了許小樹大肆宣傳,都已經是西市無人不曉的秘密了。
過了初五,錢家鋪子沒開張,更是坐實了許小樹的宣傳。說來,也是多虧了許小樹,才省了許多麻煩。
老龐還特意來了一回城裡,因着錢來順剛買了地兒,買糧種的事兒是拖不得了。一過了年,錢來順就讓大金子夫婦倆,領着小初兒住到了莊子上,錢家的糧食都搬到了莊子上。也虧得老龐一家子信得住,一整個冬日裡,糧倉依舊是滿滿的,還挖了菜餚,又在屋子裡起了炕牀。
錢來順時常在家裡頭嘮叨,這回,說不得真的是撿到寶了。
錢來順本就對農活不大擅長,莊子上的事兒都交給老龐一家子,自己也索性不去操那個心。
只是,過不了多久,糧種大漲。錢來順倒是鬆了一口氣兒,也虧得老龐上心,這會兒錢家倒是不愁糧種的事兒。這幾日,城裡,可有不少農戶都在城裡轉悠,愁眉苦臉的,有的竟是拖家帶口的。
程知縣果真是半點兒不含糊,千呼萬喚始出來,一出手就是高調地打壓了城內的商鋪。在師爺的協調下,糧種價格穩定,城裡的農戶少了大半兒,留下的大概許是口袋裡的銀兩不足。
待得播種的日子,城裡的農戶已經全然看不見了,只是,春雨一直不曾下。老龐頭一回管着莊子,就碰上了這種事兒,父子幾人每日挑水,還未到夏日裡,老龐一家就黑了一圈兒了。田裡的二十來畝水田總算是保住了,剩下的水田全給種了麥子,這活兒老龐拿手,餘下的沙地給種了紅薯。莊子裡有條不絮,雖說也請了短工挑水,老龐一家子實在是忙不過來,大金子做主給請的短工。
天熱,程知縣帶着一干衙門人員,下鄉視察。若是遇上了困難的人家,也會送上幾斤糧。師爺在一旁,不着痕跡地搖搖頭。今年是程知縣任職的第三年,前兩年的考覈都是“上”,今年一開年,程知縣頻繁地動作,充滿了幹勁兒!永安縣的百姓好似是尋到了組織,走路都能帶着風兒,雖說老天爺不給力,可是知縣給力,這缺水啥的都不是難事兒。
錢來順與二銀子去了望江閣。“掌櫃的,這麼些年,多虧了望江閣照應着。只是如今,這豬肉的價兒一直在上漲。城裡的豬肉攤子的數量減了不少,豬頭都有些不大好弄了……”
掌櫃的自然是曉得的,就是連他們的鋪子裡每日供應的豬肉,都已經減了大半了,豬肉上漲他自然是曉得的。
“回頭,你們每日一早就過來拉豬頭,往後這豬頭就由鋪子裡供應着,還有做香腸用的豬肉,只是這價兒卻是要重新商量一番了。”每日供應的豬肉,都已經減了不少,不說旁的,就是這年頭,也影響了望江閣每日的食客,減了三成左右。東家也說了,特意想看看錢家到底何時纔會來說事兒。錢家到底也只是普通人家,到這會兒已經是弄不來更多的豬肉。
柱子孃的遠房的親戚,李屠夫的豬肉攤子早一個月前就已經歇業了,前幾日的豬肉攤子也不過是看在錢家要貨穩定,出價又高,這纔將豬肉賣給錢家的。日子久了,也知道錢家做着豬頭肉的買賣,僅剩的幾家豬肉攤子一合計,將豬頭的價兒擡高了不少,如此,錢家可就是要做虧本的買賣了,實在是無法了,才尋瞭望江閣的掌櫃的。
這會兒,聽到掌櫃讓直接來望江閣拉豬頭,哪還有不滿意的,千恩萬謝地走了。
錢家爲了保住那二十來畝的水田,可是沒少請短工,好不容易等到了收割的日子,也顧不得這幾日短工的價兒上漲的厲害,第一時間請了人,趕在五日裡,就將七十畝的田地都給收割了。雖說水田不至於顆粒無收,不過到底也不多,反倒是麥子和紅薯收成卻是頂好的。
看着堆滿的糧食,錢來順總算是鬆了一口氣,只是金雞山腳的糧倉的守備好像更嚴了些,這些日子竟是巡邏上了。應着三兒的要求,除了自家這些日子吃的,全部給磨成了紅薯粉,一半多給做成了紅薯粉條。錢家的驢,最近很忙!
日子漸冷,永安縣城裡,不知何時起,多了不少的災民。也不知是從何處冒出來的,每日都在遞增。程知縣大力號召城中的商戶開粥棚行善事,只是號召力有限,只三三兩兩的粥棚立在城郊的土地廟旁。如此設了粥棚幾日,抵不住越來越多的災民要往城裡涌,程知縣得了上官的勒令,關了城門。程知縣在府衙裡,發了一大通的火兒,至於辱罵上官的話,卻是無人敢四處說去。
“這會兒關了城門,也不知莊子上如何了。”金氏將手裡的棉褲打了個結,湊近嘴邊咬斷了棉線。舉着放在遠處瞧了瞧,滿意地點點頭。金氏手裡做的棉褲,自是給她的大孫子小初兒做的,這自打城門關上了後,金氏已經有兩日沒見着乖孫兒的面兒了。小初兒已經有兩歲了,正是好動的年紀,身子又拔高地快,時常見着金氏手裡的繡活不離手。
應是無事兒吧?錢來順心裡也沒底,聽說城外可是有不少的災民在晃悠,聽說附近的山頭上能吃的都被搶地差不多了。
永安縣因着靠着春江,但凡是勤快些的,收成都還過得去。即使是收成差了些,打些短工,一家子的日子也能過得去。只要春江有水,永安縣的日子就不會差了去了。只是不成想,北邊的災民能走到這兒,不知爲何,卻仍是有這許多的災民。
“咱縣城說來也是位置極好的,除非是從西城門進,否則城南城北也不是容易進的。”永安縣三處環山,東面臨水。錢來順只是擔心進了城的災民,若是往城南的莊子去了,莊子里人少,怕是會遭了秧去。
除了進城的西城門一直鎖着。城南與城東的城門也已大開,除了不能出城,城內的百姓照樣過得平順,有些發閒的,甚至會到西城口口去聽聽,城外隱隱傳來哭求聲,吵鬧聲不斷。光是聽着這聲音,城內的百姓長鬆一口氣兒,果真自己是大幸的,如此,該打短工的就去打短工,該回去餵奶的就去餵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