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裡就別提這個了,難道每日在外頭還不夠忙的?”岔開了話,管雋筠笑着把手裡的東西放下:“果兒命人來傳話,說是要把稚兒接到身邊住段日子。想着咱們在家裡忙得緊,將爲又不在府裡。她一個人悶得慌,稚兒雖說鬧騰卻能跟姑姑玩到一塊去。”
“看看再說吧,咱們一些日子不見稚兒,這剛回來住了多久?”諸葛宸甚至身邊的女人捨不得兒子,當時顧慮到妹妹一人在家孤單的很。要是沒有懷孕的時候,還可以回來住上一些時候,可是孕婦不相見。一下有了兩人都有了身孕,就是想在一起住着說話都不行。
管雋筠沒說話,稚兒已經鑽到母親懷裡:“娘,稚兒晚上跟娘睡,不要爹來蹭蹭。”
“多大了?”雖然孩子的爹不許這時候抱兒子,不過很久沒有跟兒子在一起還真是想得慌。抱起兒子親了親:“好,咱們悄悄去說話。先讓乳孃帶你去洗澡澡,彆着了風寒。不許在水裡膩歪太久。”
“洗得香香的。”稚兒猛地點頭,一蹦一跳去找乳孃了。
腹中一直都是穩如泰山的孩子,好像是受到哥哥的感召,毫無預警地踹了母親一下。“哎呦,這是聽到哥哥說話了?”本來還是一臉不豫,卻因爲腹中小生命的一點點觸動,而浮現出無限的母愛。輕撫着腹壁,感受到第一次的胎動。
諸葛宸聚精會神看着手裡的邸報,沒有注意到她的喃喃自語。管雋筠也不奇怪,端了盞清茶過來給他。自己退出了花廳,兩人之間的默契已經滲透到很多地方,往往一個眼神或是一個動作就能知道對方想什麼。
張蓮扶着腰從長信宮出來,太監們擡着肩輿在宮門外守着。香兒小心翼翼扶持着張蓮:“娘娘,寧可是您慢點兒。這可是受不住半點閃失的,萬歲爺一再吩咐奴婢們小心伺候。”
“叫人去看看,長公主做什麼呢?沒事的話,等會兒讓長公主跟我一處用午膳。上次皇上那樣子說她,只怕還沒緩過氣來。”張蓮坐上肩輿,緩緩說道。
“是,奴婢這就去。”顯然皇后不想多人知道這件事,香兒也不敢把這件事交給別人,只能是她自己往那邊去。
張蓮點點頭,這件事始終是自己的意思。皇帝前腳剛走,不能做得太多招搖。尤其是此時管岫筠的身份相當的尷尬,她這邊是皇太后的義女,又是皇帝的義妹。可是那邊卻是南王嫡妃,卻又是不夠受寵甚至是讓南王有了廢黜之心,這件事放到誰說都是難以啓齒。皇帝更是覺得這件事丟了帝國的顏面,可是自己主持內宮,家事到底是不能蠻不講理的。只能是慢慢轉圜她的心思,夫妻沒有隔夜仇的。說不準日後,還有跟南王破鏡重圓的一天。
只是皇帝也說得很明白,不許她再攪和進跟管雋筠的事情裡面去,顯然皇帝是要把管雋筠當做是要護衛一輩子的人,就是自己這個皇后都不許再有潑醋的心思,否則那番話就不僅僅是在斥責管岫筠了。
這麼久了,還真是不明白皇帝怎麼會如此迴護她?或者是真有什麼過人之處?當初少不更事的小丫頭已經成了威風八面的丞相夫人,常常有那些命婦進宮請安的時候,都會或多或少提及丞相夫人。不怎麼交際應酬,多是讓身邊兩個極能幹的大丫鬟出面。真要出面的時候,一定是能夠讓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那個嬌怯怯的**身上。這就是她麼?爲何以前都沒看出來?
“娘娘,長公主命奴婢來給娘娘回話,公主自知言語不慎惹惱了皇上,不想皇上剛剛離京就給娘娘招惹禍事,娘娘一番好意公主心領了。”香兒趕在張蓮回宮之前前來複命:“公主讓奴婢代替公主給娘娘磕頭了。”
“罷了。”張蓮擺手,顯然是不想再提這件事。管岫筠不來無外乎兩個緣由:第一,前次皇帝當面說的話確實叫人難堪,她自小在所有人手心中長大,除了有趙王一家護着管雋筠以外。別人都是說她何等晶瑩剔透,如今反被管雋筠比了下去。這口氣如何咽得下;其二就是這次南中的戰事,她確實需要回避一二。若說爲媳婦者,走到這個地步也是叫人無能爲力了。
“等會兒看看有什麼可口的,給長公主送兩樣去。”張蓮由香兒摻扶着下了肩輿,小心翼翼往前走:“這幾日皇太后吃齋,長信宮想來也沒有什麼可口的東西。”
“是,娘娘放心。奴婢省得。”香兒微笑着,壓低了聲音在張蓮耳邊低低說道:“奴婢到長公主那邊去的時候,似乎是長公主方纔哭過了。眼圈紅紅的,奴婢想問又不敢多說。只是一個勁兒要奴婢跟娘娘謝恩,說是一家子的親骨肉真真是假不了的。”
張蓮嘴角泛起一絲笑意,皇帝最忌諱的就是這句話。這也是皇帝不在宮裡,要是真在宮裡,爲了這句話又是一樁氣生。
“屬下給王妃請安。”入夜,一道黑影出現在長信宮的側殿。管岫筠坐在側殿寶座上,看着面前的黑影:“回來了?”冰冷的聲音,在初春的夜晚聽來,有點像是寒冬臘月的聲響。
“是,屬下來給王妃覆命。”黑影單膝跪地:“屬下已經打聽清楚,大王下旨冊立了側妃,只等着側妃臨盆,誕下王儲便要重新另立王妃。驃騎大將軍兵臨城下,大王大怒。說是毫無親戚之誼,還是側妃勸阻了大王。不過大王由此跟西羌大王結盟,勢必要大敗驃騎大將軍。”
管岫筠臉色異常難看,孟優這麼做就是想要把已經僭越成爲側妃的綺娟立爲嫡妃。而這一切管昕昀根本就沒有想過,只是想要建立奇功,難道不知道所攻下的城池,恰好是自己所嫁的南中。這樣一樣,把自己就推向了毫無轉圜的境地。不論是向着誰,都是死路一條。
也只有是對自己這樣,要是換了管雋筠,恐怕就要捧在手裡呵護百倍。從前管昕昀就不喜歡諸葛宸,除了是同朝爲官以外,根本就沒有交集。可是自從管雋筠嫁到相府以後,這對郎舅可就真是親手足一樣了。
“讓你尋來的東西,可有了?”命身邊豢養的死士回到南中,還有一件更要緊的事情:“是我說的那種?”
“是,請王妃過目。”黑影取出一個油紙包裹嚴實的紙包:“裡面全是最烈性的火藥還有火引,只消一半就能灰飛煙滅。”
管岫筠皺着眉頭:“要這種火藥的話,別說是人了,就是這京城都沒了。犯不着用這麼厲害的,只要是火油就好。能把東西燒得沒了蹤跡最好。”
“是,裡面有個小瓷瓶,王妃過目就是。”黑影低垂着頭,很恭敬的樣子。
“嗯。”管岫筠這才滿意地點點頭:“做得很好,這個是賞你的。”將手邊一個沉甸甸的金繡荷包遞給他:“我有事會再找你。”
“王妃,屬下還有件事要回稟王妃。”接過荷包,黑影行了個大禮:“屬下在南中之時,聽說側王妃腹中是個男胎,大王已有廢黜王妃的心意。”
“我知道了。”管岫筠漫不經心地點點頭:“你下去吧。”
“是,屬下告退。”黑影迅速消失在夜幕中,只有跳躍的燭火隨着黑影消失的方向跳躍了一下,證明有人來過。
管岫筠拆開包裹嚴密的紙包,裡面裝着一個褐色油紙包裹還有一個白瓷瓶。打開白瓷瓶的封口,刺鼻的火油氣味直衝囟門。馬上蓋上了瓶蓋,走到窗邊掀起一側窗帷,黝黑的夜幕上點綴着燦爛繁星。被人拿走的東西,一定會奪回來。不論這個人是誰,也不論被人知道了會是什麼的議論。只要是自己想要的東西,就絕對不會拱手讓人。
“娘娘,長公主來給娘娘請安。”香兒端着皇后每日必吃的銀耳蓮子羹進來:“還給娘娘帶來了宮裡自制的小點心。”
“請她進來。”張蓮點頭,香兒將銀耳羹的碗蓋打開,清雅的香氣四溢開來。張蓮慢吞吞吃着銀耳羹,不過一會兒管岫筠親手提着食盒進來:“岫筠給皇后請安。”
“自己姐妹哪有這麼多禮數,坐着說話吧。”張蓮的腹部還不是明顯,加上寬大的朝服,更加看不出來了:“今兒有空過來,還帶了東西來?”
“是自己小廚房做的一點零嘴,想着娘娘只怕也喜歡,就帶來給娘娘嚐嚐。”粉光脂豔的臉上洋溢着一如既往的笑意:“娘娘若是喜歡,改名兒再送來。”
“香兒,接過長公主的東西。”皇后擺擺手,讓人都退了下去。
管岫筠捋衣在皇后下首坐了。張蓮看了她一眼:“上次的事兒別放在心上,皇上原就心煩,說話也就不好聽了些。自小跟皇上一處長大,難道還不知道皇上的脾氣?有些事兒咱們誰都說不得,明知道是怎麼回事還是不說爲妙。”
“皇后說的是,前次倒是岫筠莽撞了。以後再不敢犯,還請皇后在皇上面前提岫筠描補描補。”管岫筠好像是刻意想起了什麼:“這就到了觀音菩薩的聖誕,岫筠想到城外的碧雲寺住上一段日子。給母后和皇后祈福,伏願母后千秋萬壽,皇后母子安安穩穩。最好能給皇太子再生一個兄弟,誰不說娘娘是子孫娘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