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你這麼做的。”諸葛宸把她拉到身邊坐下:“這簪子挺好,別送人了。倒不是捨不得,只是這顏色跟你的衣裳陪襯着就覺得賞心悅目。”
“平素是不是也這樣子看別人來着?”任憑他給自己把散落的頭髮用簪子束起來:“這麼嫺熟,以後乾脆給我梳頭好了。”
“畫眉也行。”諸葛宸笑道:“不是有張敞畫眉的典故,我照着做還真好。”抵着她的頂心:“今日之前,我看着依依說什麼都捨不得她進宮。可是今日以後,我想依依應該是爲了這件事而生的。你瞧瞧,那麼多繁縟的禮數,依依居然都在你懷裡毫無膽怯,就應承了下來。”
“我也覺得有意思。”管雋筠點頭:“皇后都說依依比起幾個公主要出息多了,只怕以後比誰都有出息。”
“嗯。”諸葛宸笑笑:“你怎麼會想到有人這麼沒眼色,居然就往我這兒來了?”
“這個我倒是真沒想到,不過是誤打誤撞而已。你總不會覺着這件事是我刻意安排的,專爲看看你是不是真心?”管雋筠捂着嘴先就笑起來,等下要是說得惱了恐怕男人也不答應。
“我夫人可沒那麼傻。”諸葛宸親親她的額頭:“那天原說你要在那邊府裡,跟你嫂嫂住一處的。怎麼又回來了?”
“半輩子的父母,一輩子的夫妻。”管雋筠摸摸他微有髭髯的下頜:“皇后千秋過了,你該有休沐的時候。咱們去看看稚兒吧?我想他想得慌,大嫂說稚兒如今是越來越出息了。那麼大那麼重的鐵弓,拉開都好多了。要是這樣久了,會不會讓稚兒弄成個武將了?”
“不急。”諸葛宸把她的手籠在袖子裡:“等稚兒回來,我就把暉兒送去。不要能做什麼,只要知道就行。”
“我兒子全都不能留在身邊,你就預備把我一個人關在這兒?”管雋筠不服氣被他這麼安排了兩個兒子,難道留在京裡就都不行?真要是紈絝子弟的話,也輪不到自家兒子來做。就衝着這樣的爹媽,還會有不爭氣的兒子?
“不是還有我陪着你?”諸葛宸環上她纖細的腰肢:“難道這還不夠?”纖長的手指撫弄着嬌豔的紅脣:“今晚,不回去了。省得來去麻煩。”管雋筠甩開不老實的手:“這兒人來人往,叫人看見算什麼?”
“又不是第一次,怕什麼。”諸葛宸解開她的鸞絛,或輕或重滑過每一寸細膩的肌膚:“我還不知道你,嘴上嚷着怕被人知道,心裡其實想得慌。這裡比屋子裡舒坦,是不是?”
管雋筠臉頰漲紅,想要推開他的手,卻又擔心他真的住了手。男人說的沒錯,面上惱得慌,不願在這兒免得被人笑話,可是心裡又覺得這樣足夠叫人回味。
“不專心呢。”諸葛宸懲罰似地啄吻了一下,探起身合上了原本翕着的窗戶。
如意跟着仙兒出來,雲因可憐兮兮的樣子看得人心生不忍。仙兒一語不發,應天府的人牙子已經在門口等着。
“榮大人,這就是?”人牙子了熟於心的神情叫人發怵,好像是審視貨物一樣打量着雲因:“臉盤還不賴,說不準還能賣個好價錢。上次丞相夫人吩咐找來的,學會了規矩怎麼又不要了?夫人調教出來的,再也錯不了。”
“夫人吩咐,人大心大相府留不住。”榮立沒有讓仙兒張口:“在相府裡最要緊的就是懂規矩,知禮數。不懂規矩,再伶俐都不行。”
雲因嚇得跪在地上:“榮大人,仙兒姐姐,饒了奴婢這次吧,下次再也不敢了。”
仙兒看了她一眼:“你是我挑出來的,教了那麼久規矩,若是在夫人面前好好當差,日後還能少了你的好處?自己不惜福,不想好生過,誰能救得了你?留是一定留不得的,該送到哪兒去也是應天府的差使。自求多福好了。”
“仙兒姐姐。”如意跟在旁邊:“就給雲因留條路吧,夫人也沒說要把雲因怎麼着。這會兒姐姐手下,說不準能給雲因一條生路。”
“一定要夫人說什麼,恐怕就不是人牙子能做的了。”仙兒心底對這件事也很排斥,別人看不懂不明白,只是她一路看過來才知道小姐有多不容易:“帶走,以後就看你自己的福分。”
“大人留步。”人牙子給榮立行過禮,丞相府的近身侍衛,已經是正三品武官。要不是榮立執意要留在京城,最要緊的是仙兒一定不肯遠走離開管雋筠。否則這對夫妻出去,也是封疆大吏的身份。
京城裡這麼多官員,就連六部裡的尚書侍郎,官職都不低。可是見到榮立,沒有人敢跟他說兩句硬話。
“仙兒姐姐。”木已成舟,如意看着雲因拿着那個小包袱往外走,不時抹着眼角:“雲因這一走,可怎麼好呢?”
“人各有命,不是誰跟誰心狠。要是你或者我,還會給她一條生路?”仙兒轉過臉:“小心當好自己的差使,別再出事了。沒問你這些事情,也沒有說過要怪罪你。”雖然這話有些自誇,沒有人敢說這話,誰也沒能說管雋筠是不是生氣。不過不遷怒於人,也是管雋筠自來的脾氣。
“我知道了。”如意點點頭轉身進去,榮立站在西便門:“行了,回去了。看看都掌燈了。”
“不知道明兒該怎麼過呢。”仙兒疾走了幾步:“不知道是不是我在小姐身邊待得久了,說話都跟小姐一樣。”
“最好別是一樣。”榮立攜着她的手慢慢往外走:“因爲我不是丞相。”
“你也最好不是丞相,我可沒有我們家小姐那麼大度。忍不住每**都被那麼多女人圍着看着。不說別的,我就先要膩味死。小姐是要爲了丞相的身份,說什麼都要忍着。就算是不高興,也在心裡擱着。等到什麼時候想起來了,丞相有了閒暇才能說出來。”
“你忍得住?”榮立心裡清楚得很,別人家未必忍得住。自己身邊這個一定是忍不住,夫人常說的那句話叫做,要是自己不高興,說不定說點什麼做點什麼,把這口氣先忍下去就罷了。可是仙兒不一樣,要是有人敢把仙兒招惹火了,那就是**煩。
“爲什麼要忍?”仙兒轉臉:“有時候看着小姐,我都覺得她已經把自己真的是在藏起來。先前還有人說小姐驕妒,看看大小姐再看看小姐,誰驕妒誰不是驕妒,一目瞭然。”
“嗯,就屬你知道得多。”榮立笑起來:“我不要你忍,不給你惹來這麼多麻煩。你想怎麼着都行,我聽說這話丞相常常會跟夫人說,只要你高興,想要怎樣都可以。”
“但是每次都是小姐不高興。”仙兒看得清楚:“小姐爲了丞相,受的委屈數都數不過來。要是再不肯說兩句暖人心的話,我看小姐也就不用跟着丞相過了。”
“行了,行了。你就別說了,等會不知道的,還不知道你這張嘴還能說出什麼來。”榮立笑着捏緊她的手:“我們到家了,有什麼進去慢慢說。你這個做孃的,能有多少空閒?”
建章宮裡人人自危,所有人都有了不是。貴妃坐在窗下發脾氣,大小宮女還有掌事的季英,個個都是噤若寒蟬。
歸根結底,原因實在是很叫人說不出口。皇后的壽誕,那麼龐大的祝壽人羣,朝中各位名爲還有琳琅滿目的壽貢。同爲親姐妹,嫁個同一個人,各自生了一兒一女,得到的東西實在是天壤之別。
還有一件事,每次讓管雋筠進宮朝賀或是閒談,她都不會帶着她兩個出息的兒女進宮,可是這次不止是帶來了孩子,還終於見到了皇帝命定的未來皇太子妃。那個看着不像是未滿週歲的孩子,但是實在是叫人刮目相看。那麼繁縟漫長的禮儀,那個清秀可人粉嫩嬌美的小女娃,不哭不鬧。不論是在她母親懷裡,還是帝后的身邊,都沒見過聽到她有任何不高興的表示。
而自己身邊的女兒,還要時不時不耐煩地哼上一兩聲。告訴女兒,她是大公主不能太失禮。這纔是安撫了下來,皇后沒有這麼做,她的二公主很乖巧地磕頭。管雋筠也沒有這麼教導,不止是還小,實在是她女兒太出挑。壓根就不用人操心。
“娘娘,皇后來看您了。”季英連走帶跑進來,張薇歪在窗下的貴妃榻上,一臉不豫。
“嗯。”懶洋洋答應了一聲,以前一定不會迎出去。不過最近不一樣了,自從爲了管雋筠的事情,姐妹兩個看上去就是面和心不合樣子,皇帝也不再像從前一樣處處寵着處處縱容,用自己的眼光看,無非就是雞蛋裡頭挑骨頭。還有就是男人常有的毛病,皇帝身上也有:喜新厭舊。
就連皇后,她的親姐姐爲了搏個賢德皇后的名聲,親自爲皇帝挑選各色美女充實後宮,皇帝一向不是自詡,自己是不好女色的。可還是看看從起初開始,一直心裡就沒有過皇后跟自己。不知道當初是爲了什麼,纔會嫁進宮裡。這滿目的繁華,又有哪一點是屬於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