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立於如此鬧市也能如同高山流水一般自然且不能侵犯,這樣的人,不是世家子還能是誰?在這裡,也只能是周家人了。
——不錯,他們正是周家族長周恆的嫡孫和嫡孫女,符長寧的表弟和表妹,周祺然和周織瑞。
發話那個,正是周織瑞。
“阿祺,阿瑞。”符長寧心中暗歎一口氣,又腹誹這兩個天之驕子怎麼會出現在這麼鄙陋的集市上,又是感嘆人的際遇倒是奇妙,這面兒臉上卻帶了微笑,按下看着對面三個人已然變得怔怔的宋小英的手,嘆笑道。
顯然,周祺然和周織瑞也沒有想到,在這麼個烏煙瘴氣有失他們格調的地方,竟會碰上照理說該是比他們更加尊貴的表姐,表姐身旁還牽了一個黑瘦的鄉野莽撞丫頭,這可真是……
若不是這就在衆目睽睽的大街上,周祺然和周織瑞都忍不住要嘖嘖稱奇了。
符長寧看着周祺然和周織瑞的表情,也知道他們在想什麼了。倒是沒說什麼話。
還是周祺然對符長寧微微笑道,“竟是表……竟是表姑娘。”
他倒是還記得符長寧曾經說過不能暴露身份的一句話,故而這會兒的一句“表姐”到了嘴邊兒,就被他硬生生的變成了一句不倫不類的“表姑娘”。符長寧看着周祺然那一瞬間微妙的表情,暗地裡笑的肚子都快要疼死了。
符長寧面兒上卻還是風輕雲淡的,“是我,你們怎麼能大駕……嗯,的?”說的很隱晦。
周祺然笑眯眯說道,“本是來碰碰運氣的。”
這麼說,符長寧就知道這裡面肯定是有故事的。
還是不好當衆說的那種。
符長寧表示理解的點了點頭,這會兒,一旁的周織瑞才略帶了些不好意思的,朝着符長寧微微笑道,“方纔不知道是表姑娘,是阿瑞失禮了……”
說實話,哪怕是再尊貴的天之驕子,但是對於符長寧這麼一個出身,現在的這麼一個地位,再加上從族中聽聞的這位表姐的事蹟,也是從心眼兒裡帶
了些許畏懼和敬畏的。而且這位表姐又是這麼一個人物,他們在說話的時候,也不容得不客氣上了許多。
符長寧倒是沒太在意這些,看到周織瑞,反倒是親暱的笑問道,“阿瑞近來可好嗎?聽說你前些時候病了,看臉色,似是大好了?”
周織瑞笑道,“好了呢,前些時候不過是天氣變化,感染了些許風寒,倒是早就好了呢。”
符長寧笑着點了點頭。
周祺然笑道,“表……姑娘這是要看什麼去呢?若是同我們一樣,倒是不妨同行。”
聽到這裡,方纔一直傻愣愣的在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的宋小英倒是回過了神,她結結巴巴的回答道,“我、我們要去看翠姑的頭繩呢——”
周祺然微微一笑,但是卻沒有說話。
符長寧知道,周祺然和周織瑞哪怕是看起來再平易近人了,也是因着自己的面子在裡面,但是現下,也是不肯多和在他們眼裡“行爲鄙陋”的“鄉下人”宋小英多說一句話的。
於是符長寧接過了話茬兒,“你們要去看什麼呢?”
周織瑞倒是笑吟吟的,“也並沒有什麼最想看的呢。那不若,就跟着表姑娘一道兒去吧?”
符長寧拍手笑道,“那是好。若是我看中了什麼銀子不夠,你們兩個可不許吝嗇纔是。”
周祺然哈哈大笑道,“你看中什麼,我都能給你買得起。”
說着,一行人就跟着忸忸怩怩的宋小英,往翠姑那裡一路說笑的走去。
周祺然和周織瑞身上的衣料很好,縱使是他們到了這種地方,也並沒有很委屈自己去換上什麼粗布衣衫,仍舊是一身水一樣的織法和料子,雖沒有什麼繁複豔麗的花紋,但是料子看上去就如同行雲流水一般秀麗順暢,不用摸,就知道並非凡品。
更況且,這兩人的容貌確實也都是十分上佳的。而他們身邊兒還跟着一個符長寧。符長寧這會兒,氣質實在是比起之前,已經收斂了太多太多。她身上也只是個普普通通的衣裳,甚至頭上還
入鄉隨俗的帶了一方淡黃色的布巾子。但是符長寧實在生的不普通,那一張擱在哪裡、怎麼裝扮,都是豔如桃李的小臉兒,就讓她半分也變不作“村姑”的。更何況她肌白賽雪,身段窈窕秀麗,又面含笑意,卻通身都是氣度,真是想要不吸引人都不行。
這樣的一行人站在一塊兒,誰能夠不去看呢?
但是大家都不傻,就周祺然和周織瑞這樣的氣度看起來,就並非是普通人家。雖然他們可能並不懂什麼叫做“氣度”,但是眼睛是騙不了人的,他們在看到這幾個人以後就覺得自慚形穢,不敢要上前去攀比,故而倒是沒什麼人敢於正大光明的去看着幾個人,倒是有不少人,偷偷摸摸的瞧着他們,似是看到了天邊的仙人駕臨一樣的好奇。
符長寧察覺到了,但是卻也並沒有覺得如何。而周祺然和周織瑞,那是天子驕子和天子嬌女,向來都是被人捧在掌心裡頭的,在大街上被人圍觀,那也是常有的事情了。故而這兩人更是渾不在意的——又或是說,如果哪天他們沒有被圍觀了,纔要真正的害怕起來,是不是今日自己變醜了,是不是今日自己行爲有失,是不是今日自己有何不妥……諸如此類了。
這大概就是世家子的通病罷了。
幾個人就這麼一路再沒什麼障礙的到了翠姑的攤兒上,到了這裡,不知道爲什麼一直都是蔫蔫兒的宋小英這纔有些活泛起來。
“翠姑”是個四十幾歲的婦人,生的也就是普通村婦一樣的容貌,粗粗憨憨的,但是她伸出去的一雙手,別看黑,但卻是細瘦纖長的,顯然是常做一些細緻活兒。
她面前的攤兒上人很多,大多都是衣服顏色鮮嫩的活潑少女,聚在一對兒嘰嘰喳喳的選着頭繩頭花。
別說是一向眼高於頂的周織瑞了,就是最近變得平易近人好多的符長寧,也是對攤子上面的東西提不起一絲一毫的興趣的。在她們這種用慣了世上最好的東西的這種人眼裡,現在攤子上的東西,哪怕是再精巧細細看來也是粗陋不堪的,並沒有什麼太大的意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