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從景問完話,緊接着符長寧就涼涼笑道,“不做虧心事,何來懼怕之有?”
聽了她這話,沈從景怔了一怔,卻沒再氣惱了。
他沉默了半晌,方淡淡的嘆了一口氣,“你是皇后,你本該有容人雅量。”
符長寧簡直懷疑她的耳朵是不是出問題了!
“容人雅量”?這四個字,是沈從景親口對她說的?!
符長寧瞪大了眼睛,“你這是——”她一股邪火就衝上了面門,甚至是氣的連後半句話要說什麼都給忘了。
沈從景見了,忙蹙眉說道,“你彆氣。”
又起身過去,蹲在了符長寧身前,笑盈盈的,“阿寧醋了?”
符長寧看着他那張如玉生輝的小臉兒,只覺得頭一次如此厭煩。她定定的看着沈從景,並沒有被桃花眼裡那瀲灩的神色迷惑,只看了一會兒,淡淡的說道,“你不比如此急於哄我,我並沒有要指責與你的意思。”
沈從景微微一愣。
符長寧垂下眼簾,“你上心的人,向來都不是這般態度的。從前你可與我吵過誰,你還記得嗎?”輕飄飄的笑了一下,“我至今也沒動你的宓妃,你難道就看不出,我並非那種心思狹隘之人?”
沈從景愣愣的說道,“我知道你並非——”
“——那你因何瞞我?”符長寧張口截斷道。
沈從景怔了一下,然後站起了身,“阿寧,你想到了哪裡去了?她是大重國的娜仁公主啊?”
符長寧巋然不動的說道,“我派人去查了,胡族之前的大妃,也就是現在所謂的‘大重皇帝’的親孃,只生下了幾個兒子。那幾個后妃裡頭唯一生了女兒的,就是可敦妃,然而那個本應該是‘大重公主’的可敦妃的女兒,卻因爲大重皇帝的生母與可敦妃不睦已久,在老汗王駕崩以後,就將可敦妃母女溺死在了後河裡。”
沈從景怔怔的,“你的意思是……”
“那位‘娜仁公主’,根本就不是什麼公主!”符長寧恨恨道。
她滿臉哧
嘲的看着沈從景,那輕蔑的神色向來是看着那些螻蟻一般不值一提的寒門的——沈從景曾也被人這樣看過,就是在那些自以爲清高的世家子的眼神裡頭。他確實是先帝的血脈,但是他自小流露民間,沒有受到一絲一毫的屬於貴族的教育,雖然沈從景生的無比貌美,時人最重男子樣貌,他行爲荒誕不羈,因他那十成十的美貌,也便是被人稱作了“風流”了。只是在此之前,可沒人這麼說過他。
沈從景不是那種重視別人目光的人,但符長寧的眼神實在是太輕忽,她那種蔑視的眼神裡就彷彿帶着如有實質的尖刀,哪怕是不在乎呢,也會被刀刃兒給卷傷無形。
沈從景被符長寧的目光看得有些惱怒了。
但他還是試圖心平氣和的同符長寧說話兒,“我並不知曉她不是公主的……”
“你自然是不知曉的。你只不過以爲這人不過是與你的獵戶女生的幾分相似吧?”符長寧輕飄飄的笑了一笑。她的笑容裡旋即就路出了一絲絲的惡意,“你別想騙我。”
沈從景聽了這話,也不知是爲什麼,卻一反常態的反倒是沉默了起來。
半晌,他才呼了一口氣,後退兩步坐了下來,淡淡的說道,“阿寧,你別這樣同我說話,我們好好講。”
符長寧擡起頭看着他,譏笑着問道,“有何可講?”
她的態度似乎就是故意爲了激怒沈從景,沈從景覺得至少是在這一瞬間,他是沒有辦法心平氣和的和一個認定了事實的女人強行溝通的。他閉了一會兒眼睛,再睜開的時候,已經帶了些苦笑,“阿寧,你不喜歡我了嗎?”
符長寧聽他這副語氣,卻半分沒有曾經的憐惜,反倒是厭惡道,“別又想博得我的同情。”
沈從景被她語氣裡的厭惡給刺激到了,有些受傷,他半晌也說不出什麼話來。
符長寧清清楚楚的知道,沈從景從一開始到現在的態度就根本不對。若說是個不在意的人,從一開始符長寧一進來,那個女人不給她行禮,反倒是大咧咧的問了一句她是誰的時候開始,
沈從景就應該斥責她的——又或者說,是該流露出一絲不滿的。但是這種感覺,卻在方纔全然是沒有的。
又或許,是更早一些,早在符長寧進來看到的那一幕開始——女人的感覺向來很準,沈從景當時低頭看着那個女子的眼神裡,絕不是單單純純的樣子,那裡頭有一種晦澀難言的感情,似是憐惜,又似是追憶和懷念,卻唯獨沒有本該面對其他后妃一樣的,漫不經心的那種漠然。
符長寧一直覺得,說得俗一些,她與沈從景本該就是兩情相悅的。這種念頭其實一直沒有被符長寧摒棄,她覺着,經歷了這麼多事情的現在,她起碼也與沈從景就該像是一棵大樹的不同枝椏那般熟悉。但是在這個胡女出現的一開始,符長寧就知道,沈從景沒有她參與的過去,所經歷的太多太多了。
那個獵戶女,是其中之最罷了。
就如同沈從景永遠不能相信,在很久很久的以前,符長寧曾經與他們這一世的死對頭祁烈,曾在花前燭下發誓,要舉案齊眉至鬢白。
符長寧的眉心越攢越緊。
沈從景並不知道符長寧在那裡想些什麼,他只覺得符長寧的神色越來越冷漠,越來越陌生,她似是在想一些什麼恩斷義絕的事情,這讓沈從景感覺到不解的同時,還帶了一絲絲的懶怠再去揣測的厭煩。
但是沈從景一向對待符長寧是不同的。他覺得,符長寧早已是自己密不可分的一體,這個世界上若是缺了誰,沈從景都自問可以瀟瀟灑灑的說一句不在乎,但若是符長寧,沈從景還真是覺得,自己有些不敢想象。
但是就是本該是這樣深厚感情的他的皇后,符長寧,沈從景現在竟是有些可怕的覺得,他對於難以揣測的符長寧,有些不再想去探究了,甚至是,厭煩這種無休止的探究了。
沈從景淡淡的嘆了一口氣。
“阿寧……”
他的嗓音很低沉,帶了一些疲憊。但是符長寧卻並沒有接他的話,反倒是立刻就打斷了他的話,挑眉說道,“你不想與我說明白獵戶女的事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