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德一聽,不就是燒熟了水燒兩次麼,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於是剛要點頭應允,就聽嬋衣繼續說道,“然而再燒的水,卻也是不用的。我們主子這用鍋壁上蒸出來水珠,您叫人用匕採集了鍋壁上的水珠,再端來與我們主子潔面的。”
成德聽得都愣了,他瞠目結舌的問道,“那得煮多少次,才能行的啊?”
嬋衣微微笑道,“不管蒸煮多少道,總要夠我們主子盥漱的呀。”
“另外,主子潔齒,必要用上好的青鹽,以竹葉盛裝——奴婢前些兒都打聽好了,邊境是有販售竹葉青鹽的,就麻煩陛下隔幾日去買來供主子使用好了……”
“既然您將我們主子請過來,這般毫無徵兆的,我們也容不得帶什麼東西。一應潤膚的,也勞煩陛下備齊了……”
成德擺擺手,“你想要什麼?”
“就前些日子塗的生肌膏,就不錯。”符長寧這個時候淡淡開口了。
成德愣愣的,“那個不行,那個統共沒有多少……”
“有多少算多少吧。”嬋衣微微笑道。
成德,“……”
說符長寧講究,其實這都是退而求很次的了,都不是“其次”了。就拿符長寧潔面的水來說,她不僅要清晨的露水,還要太陽初升十分的花露,採集之後蒸煮,選取壁上之露潔面。她這會兒體諒草原沒那麼多花兒,只要求個多次蒸煮將水裡頭的硬物煮盡了,已是非常仁慈的了。
另外,符長寧從前向來是不肯去穿粗布衣衫的。哪怕是在最初她與沈從景在山寨之中呢,她都是穿自己的衣裳,寧可不做新的,也從不肯委屈自己穿上粗糙的料子來摩挲肌膚。然而在這裡,胡族人並不講究那許多,他們最常穿的就是一種似麻非麻,似棉非棉的奇怪料子。這種料子好像很時興,符長寧冷眼瞧着,好似許多人都在穿那種料子。但是那種奇怪料子在符長寧摸起來,簡直粗糙不堪。
宮裡頭有些地位高一些的,比如成德,再比如可敦大妃
寶和,穿的又是另外一種料子了。那種料子帶着淡淡的珍珠般光澤,看起來很像是綢緞,但是細細摸上去,卻不如綢緞那般軟滑,總之也不盡如人意,但是比起那種棉麻的料子,卻要細軟上太多了。而且這種料子色彩也多,較棉麻的顏色也要更加鮮豔一些,好似很得胡族貴族女子的追捧。今日符長寧瞧着,宜榮公主和文襄公主,穿的好像都是那種料子的衣裳來着。
而其實這種料子,好像非常名貴來着,最起碼,符長寧見過的寶和大妃幾次,她只穿過一次這樣的料子,其他的時候也都穿着那種似麻非麻的料子——哦對了,子衿和子佩叫那種料子做“荊麻”——聽聽,可真有夠粗糙的了。至於說這種看起來像是緞子一樣的名貴料子,實在是不常使用的,也就是逢上個大場面,譬如今日,有錢的貴族女子們纔會將自己的這種料子做成的衣裳拿出來,穿上給人看。至於說平日,大家都是在穿荊麻衣裳的。
這種料子的名字叫“珍珠紗”——符長寧聽了就只覺得好笑,真是愚昧無知的蠻夷,知不知道到底什麼叫做“紗”?這種厚度的料子,怎麼能夠稱得上是“紗”呢?——這麼想着,符長寧突然又想到了自己那件薄如蟬翼的紗衫,哎呦,跟着她行禮一起帶出來的,遇到了泥漿流,恐怕早就丟失了吧。
想一想,符長寧還覺得有點兒小心痛呢,尤其是還是在沒什麼衣服穿的當下。
不管別人是不是對這個“珍珠紗”視若珍寶,反正符長寧是要求成德,她的衣衫一概都要用“珍珠紗”去製作,至於說那種粗糙的會摩破她細嫩的肌膚的荊麻?想都不要想!
而且,衣裳的樣式,也就不勞煩別人了。符長寧交代了嬋衣,教會了子衿子佩和塔紗三個人,如何去做交領右衽的衣衫!是的!交領,右衽!她一點兒都要不想穿死人才會穿的左衽的衣裳。尤其是,她也要嬋衣教會這幾個人如何縫製圍裳,若叫她就那麼大咧咧的穿一件袴出去——對不住,這是根本不可能的,她是個很有羞恥心的女子。
這三個人裡,符長寧着重叫嬋衣教會了塔紗,畢竟塔紗不會漢話,不然她也沒用,還不如窩在帳子裡縫縫補補,給她做做衣裳來的方便實用一些。
不過好在,雖然在學習漢話這一方面,塔紗是不大在行的。但是做衣裳,她倒是學得很快。尤其是符長寧看不上這裡的胡人將衣服的“中縫”省去,轉而在偏離中間的位置縫補——在她們漢族人看來,“中縫”並不只是一條剪裁線,它還代表着正直與剛正,符長寧是決不允許衣服上面的“中縫”縫歪了的。
其實胡族人也有褶裙,只不過他們不常穿罷了。他們嫌褶裙不大方便。
而他們與漢人唯一共通的一點,那就是騎射穿的曳撒了——說起來,符長寧也不得不承認,這還是茅國的老祖宗改良的胡服,是爲了方便騎射,就一直傳演下來,流傳至今了。更有甚者,聽說在茅國的時候,他們護衛皇宮的一支叫做“錦衣衛”的隊伍,是用繡線在曳撒上面繡上不同的紋樣,來區別官制的,就像如今官服上面的補子。
不過茅國傳下來的曳撒,對比起現在的胡族人身上穿的曳撒,其實也不大一樣了。只不過大面兒上都差不多,交領馬面褶,頗能讓符長寧接受。
等過幾日的賽馬,胡族人就是不論男女,都要換上曳撒的。
符長寧這邊兒是錦衣玉食——最起碼對比起胡族的其他女子,確實算得上是錦衣玉食了,她的待遇甚至要比成德還好——那邊兒,她這麼高調,難免惹人嫉妒,不過符長寧謹慎,從她向成德討要了淹留這麼一位在身邊護衛的事情來看,就知道符長寧其實是早已經做好了準備的。
卻說這邊兒符長寧覺得腦袋被吵得生疼,盥漱過後就去躺着了。但是不過多一會兒,嬋衣就悄沒聲息的走了進來。她看見符長寧在牀榻上躺着,也不說話,靜靜地將就守在一邊兒。
符長寧其實根本也睡不着。她的覺不多,而且胡族的牀榻也不很舒適,她實在是不很喜歡在這裡睡覺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