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人不打臉”,並不是空口白牙就這麼說說的,這是有例律的,掌臉之刑不在輕罰之內。打奴婢尚且得是犯了大過的了,更何況孫碧雲打的是和她同品級的美人?身上不帶誥封的平民百姓都不能隨便給人打臉,更何況是官家之女,後宮嬪妃呢。
半天,嘉嬪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她深呼吸了一次,轉而對宜妃矮身作禮,說道,“孫美人確不該大庭廣衆掌捆別人奴婢,這事兒妾回去也查清楚了罰她,改日讓她去娘娘殿中賠不是,可好?”
嘉嬪一開口,就給孫碧雲開脫成了“掌捆別人奴婢”,這事兒雖然說起來失禮,但也不算什麼大事兒,推脫的好了,興許責任還是各打五十大板,不是孫碧雲一個人的事兒呢。只是嘉嬪可不敢一開口就那麼無賴,因也還是將孫碧雲說成了是錯的一方。
那廂樑美人正在那裡抽泣,她身邊是被打的半張臉都腫了的侍女,宜妃臉色也不很好,“我看今日就不錯。也不必你費心再回去查了,都跟我去抱夏殿,好好同我說一說這事兒,如何?”
宜妃並沒有吃嘉嬪那一套。
被人駁了顏面,嘉嬪臉上也很不好看。於是沉着臉點點頭,又恨鐵不成鋼的瞪了一眼地上那孫碧雲,給孫碧雲嚇得哭得更悽慘了。嘉嬪這才強扯出一絲笑,同宜妃說,“既娘娘這麼說了,妾便叨擾了……”
宜妃點點頭,讓人擡了輦來。她自己的,也賞了受委屈的樑美人的一頂。嘉嬪的,自然也是有的。至於說地上伏跪着的那位樑美人,抱歉,跟着走吧。
就這樣,一行人往抱夏殿而去。
這事兒很快就傳到了符長寧的耳朵裡,連同的來龍去脈,孫碧雲是如何與樑雲珊起衝突的,一併都學給了符長寧。符長寧聽了也就是笑笑,並沒做理會——這點小事兒,尚且還不能被她放在眼裡。
而那嘉嬪邊兒的品賢殿,珍瓏閣的珍貴人林琴鳴,本與宜妃有些交情,兩人都是出身將門,但珍貴人畢竟是嘉嬪宮中之人,這會兒宜妃晉升了
,知曉嘉嬪心中未必好受,於是就拿着新得來的花樣子,要去品賢殿找嘉嬪。到了門口兒就被人告知了,嘉嬪並未回去。
那是去了哪兒呢?
珍貴人這麼一問,就問出事兒了——哦,是同住一宮的孫碧雲孫美人,給人惹了麻煩。
珍貴人嘆了一口氣,知道自己近日是不能再觸人黴頭了。捧着花樣子,去找另外一位同住一宮,同樣出身將門的忠武將軍之女蘇折青蘇美人,喝茶聊天兒去了。
那邊,一行人終於到達了抱夏殿。
一進了抱夏殿的門兒,宜妃就讓人給樑美人的侍女帶了下去,敷一敷臉。她這邊兒關上了門兒,開始問話。
“好好兒的翰林家姑娘,想必在家裡,也是沒人這麼駁人顏面、替人教訓丫鬟的吧?”宜妃一開口,先是這個。
嘉嬪聽着那冷汗就順着額頭流了下來。
聽宜妃這語氣,不像是要草草作罷的樣子。但是若說不想就這麼息事寧人,當時離鳳鳴宮也不遠,爲何宜妃不直接將人帶去鳳鳴宮?
不過不管如何說,看現在宜妃的樣子,不像想要善終的模樣。於是嘉嬪心中長舒一口氣,鳳眼斜斜那麼一瞟,冷睨了孫碧雲那麼一眼,心中更是又氣又不樂意了。
其實嘉嬪看不上自己宮裡那個廢物孫美人,又何嘗看得上那個哭哭啼啼的樑美人?樑美人出身清貴的翰林家,這樣的人家就算不是世家,那也是頗受人尊敬的。翰林家中教出來的姑娘,必是很有德行的。哪像這位?真像是她名字“雲珊”一樣,聽起來就是個受氣包,受了委屈徑就知道哭,大庭廣衆的也不嫌丟人。說到底都還是寒門出身,翰林又如何?一個兩個俱都是沒出息的很!嘉嬪恨恨的想。
嘉嬪也知這個時候,去了人家地方,人家還說這話,自己也不能一味容讓了。於是臉上就帶了一個不冷不熱的笑,對宜妃說,“娘娘也不該全這麼說的。教訓丫鬟麼,這事兒說大也不大,娘娘卻想往深裡頭仔細問問呢,只管盤查就
是了,做什麼一上來就給人定了罪?”
嘉嬪如何是個善茬兒?她家是河陽李氏的嫡支,在京都是給封作博陽侯的。自小兒金尊玉貴的長大,一輩的姊妹幾個又有哪個比她梗拔尖兒的呢?更何況家裡頭還出了個皇太后,雖說她們並不想靠着裙帶在“外戚”這條路上,一條道兒走到黑,但作爲姑娘,自小都是拿李皇太后做榜樣學着的。又更何況,哪個世家姑娘是不厲害的?端嬪那樣溫厚的,逼急了兩句話就給人說的沒臉呢,更何況是嘉嬪這種,本來骨子裡就帶着傲氣的。可以說嘉嬪此人,是一個很是厲害很是不好惹的人物。
宜妃又如何?同時世家又如何?一樣都是世家之下,她還是侯門貴女,宜妃不就是將軍之女而已嗎?粗陋得很。嘉嬪眯起眼睛,聽着宜妃偏幫的決斷,也很不開心了。
但是嘉嬪出口說的那話,宜妃卻並未駁斥,只微微一笑,轉而問孫碧雲,“嘉嬪替你說話,那我便問問你,今個這是個什麼事兒,竟教你掌捆於人?”
短短一句話,卻是設下了數個陷阱。不過這時候嘉嬪也懶得同她爭那個什麼偏幫不偏幫的了,隻眼帶警告的囑咐孫碧雲,“娘娘問你話,照實說了就行了,你掌捆丫頭的事情,雖未必對,但裡面若有冤屈,娘娘必是會爲你做主的。”
一句話,又將“掌捆於人”給掰了回來。
宜妃微微一笑,不說話。
孫碧雲這時候已有些回神兒了,她“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哭道,“回宜妃娘娘、嘉嬪娘娘,實在是那丫頭說話難聽,妾聽不過去,才,纔出手教訓的。”她這時候倒也聰明,分毫不提自己想要打的是樑雲珊之事。
“哦?”宜妃撫弄着耳旁鬢上垂下來的金玉流蘇,懶問道,“如何出言不遜、說話難聽了?”
孫碧雲眼珠子在底下那麼悄悄地轉了兩三圈兒,就打定了主意,說道,“是那丫頭以下犯上,竟說妾的不是!主子是不是的,豈容一個做奴婢的分說?這不該掌捆的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