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狸貓”還是“太子”,又不是憑她琢磨就能琢磨的透的。符長寧暗自打定主意,決定還是先試探試探符長安纔是。
這麼想了,符長寧就有些忍不住了。但是她也知道,這件事情需得是“忍”字爲上纔是。故而她等到了晚上符長安與她一道用膳的時候,才裝作不經意的開始了她的試探。
只是符長寧的試探卻並不很順利。符長寧試探了許多次,包括她不經意的問起了她與符長安小的時候的種種事情,以及一些獨有他們兩個人才知道的小事情,符長安都是顯得好無異狀、對答如流。
符長寧感覺到有些隱隱的不可思議,卻又覺得心中愈發不是滋味。
她突然思及符長安胸口有一顆硃砂痣,她還曾笑言符長安的心,是長在了外面,若是這個人是“狸貓”而不是“太子”,那麼胸口必定不會有這顆硃砂痣的。但是其實符長寧已經對此並不抱有太大希望了,她從這個“符長安”能夠如此準確的回答出她的問話以後,心中就有些絕望的覺得,這個符長安,可能真的並沒有被人取而代之了。可是她心中猶自還不肯相信,自己的哥哥,怎麼就會變成了這個樣子?
——哪怕是再來多少世也好,符長寧覺得,她對符長安的信任甚至就如同她對自己的信任一樣。他們是一起長大的親兄妹,符長安就像是另外一個自己,另外一個更加溫和的自己。符長寧一定一定一定不會相信,自己所這麼瞭解的符長安,會是現在宮中塵囂日上的傳言中那個對自己親妹妹抱有非分之想的人。
符長寧覺得心中難受極了。
但是符長安對於符長寧這麼頻繁的追憶往事的目的,已經似有所查了,符長寧不肯承認自己是在不信任符長安、是在試探符長安。符長寧還是要“忍”。
於是符長寧縱是抓心腦肝兒的想要去看符長安的胸口到底是不是有那麼顆硃砂痣,但是她還是笑吟吟的送走了在她這裡用完晚膳的符長安。
符長寧覺得她真是身心俱疲。
符長安近日來,去符長寧的滿花宮去的很勤。他總是喜歡看着符長寧,但符長寧又依稀覺得,近日的符長安眼睛裡的神色是一種她十分不熟悉、十分陌生的感覺。她說不出陌生在哪裡,但若是細細深究了,卻又不覺得這份感情“陌生”了,反倒是覺得,陌生之中又透着幾分遙遠記憶中的熟悉,只是符長寧想不起來,這份熟悉是源自於何處了。
符長寧只覺得心中沉甸甸的。
符長安的舉措也愈發應了宮中傳言的那樣,對待符長寧愈發曖昧了。
符長寧聽說,朝堂之上,已經有許多人進言要讓符長安納妃了。許多居心不良的臣子都想趁機將自己女兒推薦給皇帝,但是符長安在這個時候卻分毫沒有表露出什麼其他情態,他卻愈發喜歡往符長寧那裡跑了。
直到符長寧有一日,極爲震驚的發現,符長安在思考事情的時候,竟看起來極爲習慣的曲起第四根手指,去敲擊桌几——用第四根手指去敲擊桌几的這個動作,平常人是不會很習慣的。但是搜尋符長寧的記憶當中,唯一有一個人這麼習慣於這個動作的,卻並不是符長安,而是……
符長寧想都不敢想了!
她覺得她再也沉不住氣,就在外面天色將晚的時候,符長寧在一旁看着符長安一手搭着桌椅,一手執着奏章在看的時候,深吸一口氣,上前而去,聲音裡帶着她都不肯察覺的輕顫,喚了一句,“阿兄……”
她這是要破釜沉舟了。
幸好,沉浸在奏章內容之中的符長安並沒有察覺到符長寧聲音裡的不對勁,他漫不經心的答應了一聲,“嗯?”
這時候符長寧早已調整好了自己的聲音和情感,她定了定神,對着符長安說道,“阿兄可曾聽聞近日宮中傳言?”
聽到符長寧說起這個,符長安才擡起了頭,看向了符長寧,夠了勾脣角,說道,“什麼傳言?”沒等符長寧答話,符長安又說道,“不管是什麼傳言,羲和不要放在心上纔是。”
符長寧看着他又展露出那種“似陌生,又似極熟悉”的神態來,心中的不安愈發濃重,此時只是強笑說道,“哦,那阿兄是聽過了?”
符長安見她不依不饒的樣子,微微蹙了蹙眉頭,扣下手中卷軸,挑着眉頭,問符長寧,“我該聽說過什麼呢?”
符長寧壓下心中不安,強忍住不去躲開符長安的手,平平靜靜的回望着符長安說道,“聞說,陛下對陳國有不拘禮法之情。”
“不拘禮法之情?”符長安重複了一遍這個話,頗爲玩味的說道,“哦?那羲和是如何覺得的呢?”說着,他微微彎下腰,湊近了符長寧,“嗯?”
符長安的面容極精緻。他生的更像是周皇后一些,而符長寧,反倒是有些像他們的父皇。此時符長寧那張精緻的臉孔就那麼靜靜地湊近了符長寧,溫熱的吐息輕輕掃在符長寧的耳旁,就像是一根輕柔的羽毛一樣。符長寧轉過臉直視着符長安,她覺得,此時的符長安陌生的讓人覺得可怕。
但是越是這樣,符長寧反倒越是鎮定了下來。
看着符長安逗弄貓狗一樣的神色,符長寧用她那雙淡色琉璃一樣的眼珠兒去看着符長安,靜靜說道,“若是我的兄長,我定是不肯相信他會存有這般想法的。”
聽了符長寧這麼說,符長安突然笑了起來。他伸過手,不容拒絕的將身前的符長寧攬入懷裡,他將臉埋在符長寧的頸窩之間,“吃吃”的悶聲笑道,“羲和,那你說,我又是誰?”
符長安的氣息包裹住了符長寧——就連周身的味道,也再和符長安不大相同了!越到了此時,符長寧的心中卻愈發平靜,但是她卻覺得心中的絕望和悲傷幾乎是快要讓她窒息了——但也正就是這種窒息般的痛楚,才讓她愈發的平和冷靜了下來。
此時的符長寧,靜靜地被符長安抱在懷中,她也不去伸手推開符長安,也不去伸手攬住符長安的腰身,就那麼靜靜地直立着,聽聞符長安的話,她淡淡的說道,“你是我的兄長,符長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