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兒,李兔兒下意識地往後山坡看了一眼,然後才擡腳往坡下走去。
這一眼其實沒有看到什麼,只是李兔兒心裡明白,她是看了眼在後山坡的破廟。
這個小山村的後山坡上有座破廟,破廟裡有個邋遢和尚。
邋遢和尚有時在,有時不在;這事村裡人都知道,村裡人也誰都沒有在意過。
李兔兒第一次看到那個邋遢和尚,應該還是很小時候的事情吧;可是很奇怪,直到今天,她還清楚地記得那和尚說的第一句話。
“妙啊,妙啊,貴不可言!”
隨後,又加了句更加莫名其妙的話:“原來,這隻纔是真鳳凰啊!”
說這話的時候,那個和尚是樂得眉飛色舞,身上的那件破袈裟也隨着他身體的抖動而一顫一顫的,讓李兔兒很是擔心上面的破布條會隨時掉下來。
可是說也奇怪,按理說這種時候,遇到這樣的人,李兔兒應該是很嫌棄或者很害怕地跑開的;但事實上這樣理所當然的情景並沒有發生。
事實上,兩人成爲了朋友;呃,這個詞用的不太標準,但兩人確實是由相知而相識,然後亦師亦友,沒大沒小。再然後,兩個人就在一起說了很多的話,做了很多的事。
做的都是些什麼事呢?
邋遢和尚給她講了很多的故事,也教會她看懂很多本書。
比如有本書的名字叫作《三十六計》。
比如有本書的名字叫作《孫子兵法》。
又比如有本書的名字叫《鍼灸》。
剛纔,邋遢和尚又給了她一本書;書很薄,她還沒來得及看,此時就藏在她的懷裡。
只是,她記住了書名,叫做《本草綱目》。
邋遢和尚把書給她的時候,似乎特意說了一句:“把書放好了,對你有用。”
她當然沒在意。
然後邋遢和尚還說了一句:“你我緣分還未了斷,日後還有見面的機會。”
她當然也沒在意。
只是在很多年以後,她再回想起今天的事情的時候;她才深深地感慨,人生的軌跡似乎是老天早就安排好的。不管外人看着有多麼地不可思議,事實上都只是在按照軌跡運行罷了。
不過眼下,李兔兒需要擔心的事情,便是應該怎樣回家的事情。
按照往日裡回家的路線,時間肯定會晚。
要走下山坡,然後順着小河往東走;約莫走上個五六裡,會看到一座橫跨在小河上的小木橋。走過橋,再往回走上個五六里路,這纔是李兔兒的家。
可是李兔兒不想晚回家,便只能想別的應對的法子。
法子很簡單,便是從這兒下坡後,直接淌過小河,便到了自己家了。
小河雖然寬,不過並不深,這樣回家的法子李兔兒很早就用過;那時候李兔兒都能平安回家,現在的話就更不在話下了。
只是孃親不喜歡這樣的法子,私底下說過她幾回。
說不能整天像個混小子一樣,大大咧咧地什麼都不管不顧。
比如這樣的過河方法,就是混小子纔會用的;斯文家的姑娘,是不可能這樣過河的。
這女孩子大了,就要有女孩子家的樣子。
又舉例說,像劉大嬸家的那個紅梅姐,就是很秀氣的樣子,往往是還沒說話就先微微一笑;這樣的姑娘纔是大家心目中的好姑娘,以後婆家也會高看幾分。
末了,還加了一句,看你以後怎麼找婆家!
看孃親生氣了,李兔兒從此乖乖地從橋上走回家;她知道孃親很苦,也知道孃親暗地裡哭過很多次。她不希望自己再惹孃親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