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家航運在漠北海上接二連三遇到海盜襲擊,一連半月,漠北海海盜盛行,攔截商船,打劫貨物,貨失人亡,船有的被毀,有的被劫,一時哀聲四起,血案連連。
風海棠請求官府出面鎮壓海盜,秦路出兵,討伐漠北海海盜,卻因不擅海戰,一萬人馬折損七千,傷亡慘重,鳳城經漠北海航線被迫全部停航,風家整個虧損嚴重。
漠北海海盜在五年前就橫行漠北海,所向披靡,所經航運都必須避開他們,當時的風家也曾遭到海盜襲擊,他們習慣了搶劫,習慣了猖狂的日子,海上是他們的天下。四年前,風南瑾被這羣海盜時不時的襲擊惹得不厭其煩,親自出海,找漠北海王談判。
這事在當時就很轟動,漠北海盜盛行多年,靠着打劫沿途船隻,發財致富,他們彪悍,強大,就連官府都拿他們毫無辦法。這支海盜稱得上是漠北海上最強勁的一支軍隊,擅長海戰,具有非常強大的作戰能力,彪悍地在漠北海上橫行,且多年來搶劫的金銀財寶足夠充裕後備。朝廷的水軍和他們比起來,簡直就太菜,打起仗,漠北海王都嫌不夠看,如同雞蛋碰石頭。
風南瑾也是在沒有辦法的情況下才會出海找漠北海王談判。
一個是年僅十六歲的少年,一個是多年揹負盛名的海上之王,不用想也知道,彪悍的海王一根手指就能拎起少年丟到海里喂鯊魚。
這是一場毫無勝算,幾乎是沒有什麼懸念的談判。
而使人大跌眼球的是,風南瑾一人獨自出海,短短半天便回來,令人驚奇的事,風家航運在漠北海上開始通行無阻,只要有風家旗幟的船隻,漠北海盜都會繞道而行,再無人敢動風家。當時的海盜雖然沒有打劫風家,但對其他航運下手毫不留情,似乎把對風南瑾的憤怒轉嫁到其他船運上,肆意燒搶。再過一年,風南瑾統一整個航運,風家航運橫行天下,所有船隻都插上風家標記,漠北海上再無海盜出沒,一直沉寂了三年。
當年到底他們說了什麼,達成什麼條件,無人可知,風家人也暗中猜測,一直是謎中之謎。以南瑾的性子,自然是不會和別人談什麼條件。他只會讓人知難而退,再不識相那就拳頭說話,強者爲王。
漠北海王輸了一籌,沉寂三年,南瑾一死,漠北海盜又開始在海上橫行。
一頭關了整整三年的野獸,定然是飢餓交加,非常兇狠,出閘定是屍橫遍野,憋了整整三年的一口氣,終於可以舒了。
這個海上又是他們的天下,漠北海王在海上大放厥詞,“老子就是要滅了風家,看誰敢攔!”
聽口氣,遇神殺神,遇佛弒佛,秦路派出的一萬水軍,半天之內,幾乎全軍覆沒。
風海棠又是一夜沒睡,被折騰得焦頭爛額,風家堡一片愁雲慘淡,漠北海航線全航封鎖之後,漠北海盜已經囂張過海,在赤丹河上肆意燒搶,接連一個月,風家航運商船被毀三分之一,所有賠償將近一億兩白銀。
風海棠三天沒有閤眼過,秦路也沒有辦法,這羣海盜前幾年他們就剿滅過許多次,都以失敗告終,最後朝廷只能任他們在海上囂張,不管不顧,這麼多年下來,實力非常可怕,朝廷哪肯出兵鎮壓,就像那一萬水軍,還不是差點全軍覆沒。
南瑾之事秦路在消息傳出的第一天,他就向朝廷送出奏章,南瑾死亡的消息,對朝廷是一大損失,皇上震動,深表哀痛,卻又不能公開他右相之身份,停朝三天,以示哀痛之意,這次水軍出海討伐海盜一事,是經他批准,幾乎全軍覆沒之後,秦路再次申請出兵鎮壓的奏章都被蕭絕壓下。
身爲一位明智的決策人,這時候最好的方法就是藉由海盜之手,徹底打垮風家。蕭絕冷靜睿智的腦海迅速做出反應,讓秦路不準插手風家船運和海盜糾紛一事,也就是說,朝廷對這次的事件置之不理。
道理其實很簡單,風家鋒芒太盛,遭人妒忌已是小事。風南瑾多年來一直隱於幕後,依然風靡天下,直逼蕭家王室,如果說經濟和政治是統一的標準,從某個意義上來說,蕭家和風家是平分天下,蕭家一手掌控政治,風家一手控制經濟,最令人可怕的是,風南瑾在政壇的地位竟然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而風家航運無一朝廷中人,在不能收服之下,蕭絕想要剷除風家已不是一天兩天之事。
這次是絕佳的機會,風南瑾一死,風家頂樑柱轟然倒塌,旗下分家航運定會大亂,加上海盜盛行,專門襲擊風家,風海棠一介女流,根本就無力撐起風家堡,風家的海上霸主之位,眼看就會被毀於一旦。
木秀於林,風必毀之,早就遭人嫉妒的風家堡,這次是樹倒猢猻散,強倒衆人推。
對外,無法徹底解決海盜之事,對內,旗下七家分航紛紛要求解體,內憂外患,貨物被劫,合約被毀的鉅額賠款,他也派人潛入七家大航運中推波助瀾,他倒要看看風海棠憑什麼救風家航運,他也想看看,風靡多年的風家堡這一次怎麼度過危機。
風南瑾,想必你死也不會安寧吧!
風海棠已經三天三夜沒有閤眼過,人坐在書房,看着航運四面八方送來的急報,虧損賬目,腦裡像是被針刺一般,雙眸血紅,其實風家航運體制非常健全,漠北海上停航之後,所有賠款風海棠已經命人賠完,只要照着赤丹河這條航線,照樣有豐厚的利潤回報。
而壞就壞在,漠北海盜只打劫插有有風家旗幟的商船,柳溪親自運送一片茶葉穿過漠北海回鳳城,早就聽聞南瑾已死之事,聰明地扯下風家船運的大旗,連夜做好柳家航運的大旗掛上去,安然無恙地回到鳳城渡口,逃過一劫。
此事一出,衆大小航運紛紛譁然,立刻舉起解體大旗,司馬家,王家,彭家,錢家紛紛撕毀合約,從風家航運分離出去。帶走屬於他們的一半船隻,風海棠頭痛不已……
柳家、李家和軒轅家都和風家堡有親密來往,年輕一代和南瑾都是摯交,唯有他們沒有離棄風家。
柳秀柳溪李烈軒轅晨一致達成協議,就算最後只能以垮臺結束,也會撐到最後一刻。
漠北海王就是有意針對風家,故意想要讓他們風家船運解體,再加上朝廷中人從中作梗,推波助瀾,進一步惡化事件。
這麼大一個風家船運,一旦出事,問題一個接着一個朝着她丟過來,沉甸甸的包袱,壓得風海棠喘不過氣來,她恨不得多出一百雙眼睛,一百雙手,一百個分身,去解決這些事,南瑾能遊刃有餘,她終於知道其中的辛苦了。
啪……一聲巨大的聲響,厚厚的賬冊被她狠狠地砸在桌上,她的手心被震得通紅,紙張四分,風海棠胸口不斷地喘氣,她怒,她恨,這羣忘恩負義的東西!
撕毀合約也就算了,竟然在這時候和風家打對壘,拼命地降低價格,搶他們的生意,因爲海盜襲擊風家航運事件,過去整整三天都接不到一筆訂單,風海棠已經拼命降低價格,有人願意讓風家在赤丹河上運貨,可司馬、王、彭、錢四家聯合起來,壓低價格,似乎有意要把風家趕盡殺絕,不讓他們接到一筆貨。
南瑾待他們不薄,他們怕損害自己利益分離出去情有可原,以這麼低級卑鄙的方法逼迫他們就太陰損,風家雖然即將垮了,可多年打下來的堅實基礎還在,只要解決海盜問題,再妥善經營,自然會恢復原有的盛狀。可如今他們似乎有點後路也不留給她,徹底聯合起來,把風家往死裡逼,南瑾屍骨未寒,他們竟然恩將仇報。
這就是現實,殘酷的現實!
牆倒衆人推,牆倒衆人推,說得一點也沒錯!
這批混蛋,還有朝廷這羣過河拆橋的東西,可恨,南瑾當右相的時候功績在那兒呢,現在現在卻一點情面也不看,太現實,太卑鄙。
風海棠緊緊咬着下脣,臉色蒼白得可怕,不行,她一定要撐住,要撐起風家,蘇蘇昏迷不醒,大嫂毫無經商能力,風家堡只有她能主持大局,她不能被打垮,不然風家真的完了。
“海棠,你休息一下!”君無歡匆匆進書房,眼光掃過書桌的凌亂,心疼地看着她一臉疲倦的神色,風夫人勸不聽風海棠,只好派人去請君無歡過來勸勸她。自從風家出事,君無歡和謝君流一直幫助柳秀他們穩住風家,海棠身上的重擔,不用想也知道很重。
風家航運垮了,風家還有酒樓藥鋪和冰月宮,光是冰月宮一年的收入也足以支撐風家堡,可風家堡是風家祖業,只要有一口氣,風海棠都不會讓風家航運毀於這一代,更何況,柳家李家軒轅家,主業便是航運,到現在還不離不棄,一旦風家垮了,他們也垮了,肩負着幾家人的希望,她心裡壓力定然很大。
君無歡比誰都瞭解風海棠,負責任,固執,堅持,高傲,性子十分堅韌,他就怕越是逼緊,連她也倒下,誰還能撐着風家堡?
“你怎麼進來?”風海棠見到君無歡,沉聲問,出聲才知道自己聲音沙啞得嚇人。這人是風家堡拒絕來往用戶,誰敢放他上來的?
君無歡如狐狸似眼睛溢滿濃濃的心疼,才一個月的功夫,她把自己弄成什麼樣子了,臉色白得像鬼,眼下有一層淡淡的青黛,青黑得嚇人,整個人瘦得他都快認不出來,絕色的臉憔悴,皮膚暗黃無光,哪是熟悉的那個豔光四射的風海棠。
“海棠,聽我的話,休息一下,你累了!”君無歡抓着她的手臂,憂心勸道。若不是事到極點,風夫人不會派人請他上山,海棠的固執他深深見識過,風家所有的重擔都壓在她身上,他真的很不捨,這時候還管過去什麼恩恩怨怨,光心疼就來不及。
“不用你管!”風海棠推開他的手,高傲的心讓她拒絕在君無歡面前露出一點悲傷,只想離他遠遠的,“你給我滾,不用你這時候來假好心!”
“海棠!”君無歡厲喝,臉色難看,“你發燒了,你沒發現嗎?”
額頭溫度燙得怕人,眼中血絲滿溢,她自己都沒發現麼?風海棠一扯脣角,“關你什麼事,我死了也輪不到你送喪,你給我有多遠滾多遠!”
風海棠掙不脫他的手,掙扎起來,擡起腳就狠狠地踢向他小腹,疼得君無歡冷汗淋漓,卻依然沒有放手。
一把狠狠地拉過她緊緊地抱在懷裡,不顧她的掙扎,不顧她的拳打腳踢,嘶聲厲吼,緊緊地抱着,直到她打累了,君無歡纔在她耳邊輕聲道:“海棠,別逞強,我會陪着你,不害怕,我會一直陪着你!”
她不說還好,一說風海棠新仇舊恨全部涌上來,血紅的眼也不知是疲倦,還是淚意,更紅了,“你騙我,被騙一次,是我傻,我不想再當傻瓜,八年前你也說會陪我,結果呢,你跑去花天酒地,一夜春宵,這次呢,你又想做什麼?給我的羞辱還不夠嗎?我又不是七老八十,無鹽之貌,哪一點對不起你?你至於拿一個青樓女人來羞辱我嗎?你給我滾,我再也不想看見你這個混蛋!你給我滾!”
君無歡啞口無言,八年前風慕雲過世,風南瑾才十二歲,隨師學藝,風家船運第一次遇到解航危機,差點就營運不下去,那時候風家船運規模不算大,還不如現在的十分之一,但是,由她一個十七歲的少女全力撐着非常辛苦,那時候他們已到談婚論嫁的地步。而海棠卻一心顧着風家堡,婚事一再延期,那時候畢竟年輕,歷練也少,對彼此都不夠包容,難免會犯錯,君無歡一次醉酒誤事,在青樓過了一夜,剛好在那一夜,風海棠累得病倒,昏迷不醒,後來這件事無意傳到她耳裡,本就性子烈的女人,一氣之下解除婚約,君無歡也拉不下臉面道歉,兩人一僵就是八年,他受夠了。
就算他錯了,也是無心之失,八年也懲罰也夠了,真的夠了。
若是真有心裝進別人,他又何苦等她八年,憑他君無歡的條件,想嫁進君家的人多的是,何苦爲了一個風海棠耗了八年,只是心不允許,不願意屈就罷了。
“海棠,別在折磨自己,也別在折磨我,我認輸了,認輸了,輸得一塌糊塗,錯失一次,我不想遺憾一生。我們都太驕傲,誰也不肯低頭,那我認輸了,可以麼,我輸給自己了,爲什麼偏偏就認定你呢?海棠,對不起,雖然晚了八年,希望還來得及,對不起,當年什麼事都沒發生,我都醉死了,哪能發生什麼,只是睡死了一夜,沒做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每次被你誤會,懶得去解釋,每次我們吵架,都是我先低頭,我不甘心。我以爲很快你會氣消,沒想到那麼決絕,一轉身就沒回頭,一晃就八年,後來越久,越拉不下臉來道歉。我後悔了,早就後悔了,對不起,海棠,如果早點認錯,我們也不必浪費八年的時間,對不起!”君無歡緊緊地抱住她,不停地道歉,本就是誤會,卻因爲兩人的性子,白白錯過八年,明明都在鳳城之中,對面相逢卻轉身背道而馳,這種苦,他很明白,看了她整整八年的背影,每一次想要衝過去道歉,卻被高傲的自尊給拉下腳步。
又是何苦呢,早就該明白,在她面前,他的驕傲一文不值。
這一次和八年前如此相似,風家依然是她一人獨撐大局,這次,他說什麼也不會離開半步。
患難真情,越是處境艱難,越能體現真心,他是愛極風海棠,自從她說要嫁人開始,就整天掛心,恨極了這種折磨。
“你……你騙我!”風海棠震驚地聽着,就爲了他莫名其妙的自尊心?“你混蛋,你騙我,你還說她抱起來比我舒服,說什麼我沒有女人味,說……”
“我胡說八道的,我胡說八道的,海棠,我胡說的……”君無歡似怕她又誤會什麼似的,一直強調,“你也不想想你自己的臭脾氣,那樣咄咄逼人,半斤怨什麼八兩。”
“你……”風海棠眼淚含在眼裡,恨恨地瞪他,明顯將信將疑。
君無歡哪兒還有什麼風流瀟灑的貴公子樣,海棠現在心理正脆弱,且態度有鬆動,不會抓住機會的人是傻瓜,哪兒還記得什麼男人的自尊問題,立刻舉手發誓,“我君無歡發誓,若有半句虛言,就罰我這輩子娶不到風海棠!”
風海棠眼淚滾滾而下,咬着的下脣溢出哭音,“你這個混蛋……唔……”
剩下的話被君無歡吞噬,男子狠狠地攫住她的雙脣,俘虜這抹屬於他的甜美,闊別了八年的甜蜜。
君無歡吻得兇狠蠻橫,恨不得狠狠地把她揉進身體,再不分離,這個折磨他八年的女人,高傲、剛烈、可惡……可他卻放不開,不是沒想過放手,可一旦看見她的身影,所有被熄滅的火又死灰復燃,怎麼也過不了自己那關。
可惜的他,他激烈的熱情風海棠迴應不了,很不給面子地暈過去,三天三夜沒有閤眼,沉重的包袱壓得她透不過氣,再上高燒,身體心理都到了極限。
風海棠發燒病了,病來如山倒,這次病得很重,睡得昏昏沉沉,柳秀柳溪李烈軒轅晨坐鎮風家船運,力圖挽救殘局,短短的半個多月,鉅額的賠款已經讓風家捉襟見肘,難以承受,還好有冰月宮和幽靈宮全力支撐,謝家君家也大力幫忙,不至於到山窮水盡的地步。
小白都滿月了,這次風家航運危機,大家也沒什麼心思給她辦什麼滿月酒。
風海棠也病倒了,風家一片愁雲慘淡,流蘇睡了整整一個多月,絲毫沒有見醒的跡象,一日如玉抱着小白去墨宇軒看她,自從她昏迷不醒之後,風夫人每天都過來看她,不過沒把小白抱過來,免得更傷心。
如玉回幽靈宮一段日子,最近剛剛上風家堡,風家航運出事,幽靈宮也鼎力相助,她能做的都做了,能不能撐過去,還不知道呢。
“蘇蘇,你女兒長得很漂亮,七八天的時候已經是小美人胚子,現在一個多月,更美了,簡直就是小禍水。脖子有些硬了,不久能擡起來了,不好奇她長什麼摸樣麼?老實說,我可被嚇到了,小白啊,可能天生就該是風家的小公主,長得和南瑾和刻出來似的,來來,摸摸,這是她的手,小白……”如玉把小白放在她身邊,讓她觸碰小白嫩嫩的手,可憐的小白,出生到現在,娘還沒抱過……
“小白,這是娘,拉拉手……”小小的手被包在流蘇的小手裡,小傢伙手在流蘇手心裡抓癢癢似的,短短的手指有些不安分。
“小白,有沒有聞到孃的氣息?”如玉憐惜笑笑,逗着她玩,幸好長得不像她爹,這麼些天,她都要忘記小白的爹其實是蕭絕了。
“哇……”抓着流蘇手的小白倏然哇一聲哭起來,嚇如玉一跳,趕緊抱起她,“小傢伙,你怎麼了?”
小白自出生到現在極少哭,這次意外得哭得稀里嘩啦,短短的小手的舞動,白嫩的臉升騰一點胭脂紅,十分可愛。
“乖,不哭不哭……”如玉抱着她,哄着,這孩子的怪脾氣,她還摸不着北,怎麼突然就哭了呢?
小白的哭聲可響亮了,哭個不停,很快就引來紫靈和風夫人,風夫人老練地接過去,笨拙地哄着,“怎麼哭了?”
“不知道,突然就哭了!”如玉也莫名其妙。
哄孩子對風夫人來說還是個新鮮的經驗,南瑾小時候也不怎麼哭,小白除了肚子餓纔會哭,這一哭才頗有爲人母,爲人奶奶的感覺。
“小白乖乖,不哭……”
“南瑾……”低低弱弱的聲音在小白的哭聲中不是很明顯,倒是如玉有武功,耳尖地聽見了,不可置信地撲到牀邊,“蘇蘇,是你在叫嗎?你醒了嗎?”
靜了一會兒,連小白也不哭了,屋裡什麼聲音也沒有,流蘇還是安靜地躺着,一個多月不見陽光,臉色更是蒼白,如玉眼中的激動褪去,紫靈嘆息,“如玉小姐,八成聽錯了。”
就在他們要離開的時候,很清晰地聽到流蘇在喊,“南瑾……南瑾……”
來來去去,喊的都是南瑾的名字,衆人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蠕動的脣,似乎怕是錯覺。
“南瑾……”流蘇毫無意識地喊着,睫毛顫如蝶翼,片刻,完全睜開。衆人大喜,紫靈立刻跑出去,一邊大喊,“小翠,阿碧,快去請大夫……小姐醒了……”
“蘇蘇……”風夫人和如玉都撲到牀邊,風夫人更是激動得紅了眼睛,“蘇蘇,你終於醒了,謝天謝地,總算是老天保佑……”
流蘇失色的脣微微顫抖,眼光在房間裡緩緩地轉了一圈,又閉上,一滴眼淚從眼角滑出來,晶瑩,飽含悲傷。
沒有看見南瑾,如果南瑾活着,她醒來,第一眼看見的一定是南瑾。
心痛的力量充斥五臟六腑,撕心裂肺般,尖銳地刺激她的神經,任自己被這股絕望淹沒,直到小白咯咯的笑聲,流蘇才緩緩睜開淚眼。
孩子沒事,她一直以爲,她失去南瑾之後,又失去孩子,剛剛在黑暗冰冷的深淵,她聽到南瑾的呼喚,喝令她馬上醒過來,她聽到孩子的哭聲,她朦朧間看見南瑾抱着孩子在等她,可醒來,卻只看見孩子。
見她眼光愣愣地看着小白,如玉一擦她眼淚,道:“蘇蘇,小白沒事,非常健康,長得很漂亮呢。”
“是啊,蘇蘇,快來看看……”
流蘇掙扎着從牀上起來,如玉見機扶着她,蒼白的臉色依然很不太好,笨拙地接過小白,纔看她的臉,眼淚就狂飆而出,手劇烈地顫抖,差點把她摔掉,幸好風夫人一邊扶着她的頭。
小白看見娘醒了,咯咯地笑,流蘇心中鈍痛,想要對着她笑,卻怎麼也笑不出來。
濃濃的憂傷蔓延,如玉安撫性地拍着她的肩膀,“蘇蘇,別傷心了,你剛醒,身體要緊。”
“我沒事。”流蘇擦去眼淚,輕撫這張和南瑾酷似的臉,有些迷茫,有些不解,更多的是憂傷,“是男孩嗎?”
“不是,是女兒!”
流蘇驚訝,是女兒?真的和南瑾很像,有種看見小南瑾的錯覺,“南瑾真是活神仙,說女兒就是女兒。”
風夫人憐惜地撫着她的髮絲,可憐的孩子,“蘇蘇,別傷心了,又沒有看見南瑾的屍體,說不定還活着,你別太絕望,說不定他平安地活在哪兒,可能受傷了,不能回來,你別太傷心,我們一起等他回來,好不好?”
“沒看見屍體?南瑾還沒死是嗎?”流蘇沉寂的眼睛劃過一道亮光,激動不已,她以爲……
“是啊,海棠玄武都下去找了,沒找到,你放心。”如玉安撫道,這是衆人一致的說法,若是流蘇醒來就告訴她,沒有發現南瑾的屍體,絕口不提底下有毒花野狼的事,起碼給她一個撐下去的希望,免得她胡思亂想,日子久了,有了心理準備,慢慢接受南瑾回不來的事實,也就不那麼痛苦。
“沒看見屍體,南瑾說沒有看見屍體,就說明他還活着,他一定還活着,會回來見我的!”流蘇喃喃自語,似乎在努力說服自己,風夫人勉強一笑,不敢再她面前落淚。
“是啊,蘇蘇,堅強點,知道嗎?別在昏睡了,風家再也經不起打擊,現在航運面臨解航危機,海棠又累得病倒,你別再昏睡,不然我們風家真的沒有人了。”風夫人傷懷地道。
“風家航運怎麼了?”
正在這時候,大夫來了,有風夫人抱過小白,“先讓大夫給你看看!”
老大夫給流蘇把脈,詳細檢查她的舌頭、眼睛, 問了一些醒來之後的感覺,流蘇如實回答,老大夫松了一口氣,“少夫人身體已無大礙,只是氣血不足,這幾天不宜太過操勞,老夫會開幾幅藥,給少夫人調養身體。”
“多謝大夫!”風夫人送他出去,玄北阿碧他們都站在房外,見大夫出來,聽說沒事,這才放心,一片愁雲慘淡中,這也算是一件難得的喜事吧!
漠北海上,海盜依然猖獗,風家航運已經完全停了在漠北海上的航線,最近幾天,他們全體過海,在赤丹河上燒搶船隻貨物,人員傷亡,貨物損失,船隻被毀,又造成一次巨大的損失。
似乎不把風家趕盡殺絕誓不罷休,幾個航運一起競爭,朝廷推波逐浪,各個方面的壓力全部壓來,壓得風家航運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面臨解航危機。
風海棠病重,再無力支撐大局,君家、謝家、其他三家船家,已到捉襟見肘的地步,資金流被截斷。這一個月來,賠款的數目達到令人咋舌的地步,加上被搶去的船隻和錢財,富可敵國的風家堡也出現資金短缺危機。
固定財產是有,可能流動的資金已使用得差不多,這畢竟也是風家的事,不好讓別人傾家蕩產來幫忙,海棠拒絕了幽靈宮和謝家君家的後續資金資助,最根本的問題是風家要恢復正常的營運,不然再多的錢也於事無補。
他們都不是一個人,有一大羣人要養,不能因爲風家把他們都拖垮。
司馬、王家等四家航運幾乎已經把風家所有的生意都搶光,包括原來風家的大客戶,都被他們搶走,在海盜猖獗之下,沒有人敢讓風家運貨。
一家酒樓,每天都沒有生意,只會導致關門的下場。
“少夫人,你休息一會兒,小姐都病了,你可別也病了。”阿碧勸道。
“我沒事,去泡一壺醒目茶上來!”
自從海棠生病之後,送來的賬目都是流蘇在看,她已經迅速理好所有的虧損和風家航運現如今面臨的困境。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風家航運有最完善的經營模式,最有效率的造船技術人員,最有頭腦的高層管事。這些都是航運的主心骨,風南瑾早有先見之明,主心骨人員都是他自己直接挑選和掌管,對風家忠心耿耿,這些人,司馬家他們無法帶走,即便是以高額報酬利誘也悻悻而回。
風家多年來打下這麼厚的根基,風南瑾有強大的人脈關係,只是因爲現在海盜猖獗,很多商家不敢把錢投入下來,免得打水漂,這和風海棠拒絕君家謝家和幽靈宮幫忙是同一道理。
流蘇本就聰穎,對生意經營自有一套見解,這半年跟在南瑾身邊,遇到問題也懂得虛心求教,學了不少東西,接手海棠處理後續危機,都處理得穩穩當當,沒有出現一絲凌亂。
“蘇蘇……”如玉進來,把一本賬冊和一疊銀票放在她面前,“這兒有一百萬兩白銀還有西門家的在鳳城生意所有的賬目,都交給你,估計能撐半個月。”
流蘇揉揉疲憊的眉心,連續幾天,她睡眠嚴重不足,非常疲憊,靠着一種信念在撐着,她一定要把風家航運救起來。
這是南瑾的責任,是南瑾的希望。
“如玉,我很謝謝你,不過我不能接受,你也知道,這筆錢投進來,一定是打水漂,有去無回,我不能把你也拖垮。”流蘇堅決地拒絕,清秀的小臉在短短几天之內,變得分外堅毅和有力。
如玉一笑,過來坐在扶手上,一手攬過她,爽朗一笑,“這筆錢是我自己的,不是幽靈宮的,你放心用,這是西門家的錢,我一個人吃死了也能吃十輩子,整天睡在冰冷的銀子上很難受的,你就放心拿去用,就當是借給你,以後還回來便是。”
“可是……”
“可什麼是,拿去用吧,能解燃眉之急,只要堅持住,總有辦法。”
流蘇一笑,沉聲道:“多謝,風家不會垮,我會還給你的!”
如玉點點頭,轉而一笑,“蘇蘇,你和在京城的時候很不一樣,變得很堅強,很柔韌,前天傷亡一百多人,被毀十幾條船,我看你都處變不驚,八風不動,看來風南瑾對你影響不小。
流蘇淡淡地挑眉,翻開另一本賬冊,“也許我本來就這樣!”
沒有時間讓她沉浸悲傷,她只能選擇堅強!
如玉詫異地看着她,流蘇往後靠着,沉吟道:“現在情況下,如果接到貨運也不出航,延期運貨,航運的聲譽便會掃地,目前是海盜猖獗,並不是聲譽出現問題,可現在很明顯有人想要我們名譽掃地,每次出航,漠北海盜都會得到消息前來燒搶,他們的消息怎麼會那麼靈通,從漠北海到赤丹河要幾個時辰,難不成他們日夜都派人盯着風家航運?”
“你的意思是?”
“有人故意把出航的準確時間告訴漠北海王,所以每次他們都會那麼準時。”
“蘇蘇,你知不知道,這次朝廷中人混進來推波助瀾,是蕭絕幕後指使!”如玉沉聲道。
流蘇冷冷一笑,“朝廷巴不得風家趕緊垮臺,當然會有動作,我不奇怪,八仙過海各顯神通,看看他能搞垮風家,還是我能救起風家!”
“你做了什麼?”如玉心一沉,有種不好預感!
流蘇脣角勾起一抹鐵血的笑,“漠北海王,我會獨自出海見他!”
“你瘋了!”
“只有他停手,風家航運才能機會起死回生,南瑾可以讓他三年沉寂,我也要試一試,這是風家航運唯一的機會!”少女的聲音堅韌有力,擲地有聲,落下一地剛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