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莊。
這座山莊離昔日太子府僅有百里的路程,建造得極爲隱蔽,在一片茶花園中,外圍種滿了高大茂密樹林,喬木高大而茂盛,把秋水莊全部掩蓋,外人根本就難以覬覦裡面一分美景。
這片土地是禁區,離昔日的太子府很近,這一帶都是王族專用的莊園,即便是刑部想要在這兒搜查都要取得皇帝的手令,戒備極其森嚴。
這兒是茶花的世界,整個秋水莊種滿了茶花,幾乎集滿了天下所有的茶花品種,觸目而過,一片錦繡花海,美不勝收。
小白興意闌珊地坐在玉階上,這兒是前庭的長廊,在她面前是一大片美麗的茶花,今晚的月光很清,可以很清晰地看見茶花的風姿,一片連着一片,極爲壯觀。
“比我家還誇張!”小白麪無表情地看着,這天下喜愛茶花的人怎麼如此之多呢?娘喜歡,奶奶也喜歡,這座山莊的主人竟然也喜歡,卻到了癡戀的地步。
“乾脆娶了茶花算了!”小白咕噥着,仰起頭,看着璀璨的夜空,淡淡地抱怨,“爹爹,你是烏龜嗎?怎麼這麼慢啊,等你爬到這裡,我都無聊死了!”
小傢伙穿着一件粉色的海棠淡裝,披着一件雪白的坎肩,在胸前繫着一隻美麗的蝴蝶結,眉目如水,膚白勝雪,五官精緻秀美如雕刻一般,在月光下,美得如墜入人間的精靈。眉間硃砂與月輝映,折射出一道慧黠的光芒。
晚風吹過,花海一陣浪起花香舞,美得很精緻舒雅,可惜勾不起小白的興致,她在風家堡的時候就看膩了。小傢伙的眼光淡淡地掃向那羣如鬼魅般站立不動的黑衣人,緩緩地勾起一抹笑容。
“風小姐,晚上風大,您還是進去休息吧!”一名黑衣人過來,冷淡地道,並不見得有多恭敬,似只是執行一項公務,本該溫暖的口氣顯得生硬而冰冷。
小白慵懶地靠着柱子,優雅地打了個哈欠,彬彬有禮地道:“我不困,你們要是困了,就睡去吧!這兒晚上月色挺美的,我賞月呢!”
那黑衣人一愣,也不勉強,又退回原先站着的地方。
這孩子真是太沉靜,來這兒兩天,一點也不見煩躁。她吃得香,也悠閒得很,像是來度假的,他從未見過這麼強悍的人質,一點都不擔心她的安危。
第一天,吃飯的時候,她嫌棄飯菜不好吃,扒了一口就往桌上一丟,說了一聲難吃就瀟灑走了。他們可不敢餓着她,皇帝吩咐過,要當心伺候着,立刻派人去街上買了一桌山珍海味回來,讓她吃個飽。
她似乎也不喜歡待在房間裡,整天坐在臺階上,說她賞花吧,她臉上好像沒什麼情緒,說她沉思吧,還不如說,她在假寐。尋常這般大的孩子,一個人被拋在這麼荒涼無人的地方,定然是哭着叫爹喊娘,哭鬧不休,他都有預感,會很頭疼。
誰知道這孩子安靜得詭異,整天不言不語,昨天一天都悶着,坐着直到累了纔回房睡覺,她連問一下這兒是哪裡都沒有,也不和他們靠近。
今天可能覺得無聊,也無心挑剔食物不好吃了,她乾脆就不吃了,在茶花院中玩了一整天,還摘了幾朵茶花來玩,那是他唯一一次看見那孩子臉上露出笑容,怎麼說呢,說是笑容,好似又不太像,總覺得有些怪異,他歸根於這孩子本來就與衆不同。他本想阻止她摘茶花,卻被她冰冷冷的眼光蟄一下,便隨她去了。
反正院子裡茶花多得是,他也不太在意,孩子無聊嘛,玩玩是應該的。
他們十幾個人守在這兒,哪會怕她逃了?一個連武功都不會的孩子,任憑誰一根手指頭,她都該趴下了。
小白無聊地扳着手指數着,笑得好不愉快,面無表情的臉浮現了一絲期待的笑,露出一排還不算太整齊的牙齒,燦爛得想讓人狠狠地揍一拳,離她最近的黑衣人頓感毛骨悚然,渾身汗毛豎立,這種笑,怎麼讓他感覺很陰森呢?明明還是個孩子。
小白倏然站起來,拍拍身上的衣服,走近離他最近的黑衣人,笑吟吟地問道:“我有些無聊,可以出去走走麼?”
方纔問話,院子裡所有的黑衣人都全神戒備,如臨大敵,悠然舒服的空氣變得緊繃和危險,小白似笑非笑地掃了他們一眼,半垂眼眸,滑過一道詭異的光芒。
“風小姐,沒有皇上的手令,奴才們不敢讓您出去!”黑衣人冷冷地拒絕,頓然覺得很白癡,被這個孩子嚇得一驚一乍。
小白失望嘆了一口氣,“那算了,我自己出去!”
“風小姐……”黑衣人伸手去攔她,所有人都圍了上來,小白笑得越發甜蜜,優雅地問道:“你們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勁麼?”
她是算好時間的,也該倒下了!
她話音剛落,黑衣人紛紛色變,眼前開始迷濛一片,手中的佩劍紛紛落地,一片哐啷之聲此起彼伏,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高大的身子搖晃了下,眼前發黑,一頭狠狠地栽到地上,如熟透的木瓜落地。
小白麪無表情,好似在她眼前發生的一幕,是在正常不過了。
“靠爹靠娘,真不如靠自己!”小白感慨一聲,大搖大擺地往外走,小小的身影在青石小徑上印得很長,很長……
風家堡亦有大片的茶花,有一次兩位侍女在澆灌茶花的時候,昏迷在後院花圃中,衆人紛紛覺得很奇怪,南瑾去檢查了茶花,這才發現,風夫人收集了幾株新的茶花,這些茶花本身無毒,氣味也小,和附近幾株茶花,種植在一起便會形成一股迷香。
這種迷香不會損害人的身體,而且斷時間接觸,對身體也沒什麼反應,但是侍女們澆花,必定是俯下身子,嗅入濃郁的花香,這才使得她們中了迷香昏迷。南瑾還特意交代了她們不能把這幾株茶花放在一起種植,小白當時只是好奇,今天無聊地坐在石階上纔想起這段往事。
也幸虧秋水莊的茶花品種夠齊全,她花了兩個時辰,找齊這幾株茶花,黑衣人一直監視,小白考慮到光明正大地放毒一定會引起他們懷疑,她被拿着茶花回房,把花擰碎,收集了花汁,趁着洗手的機會,把花汁倒入井水中。
小白出了秋水莊,莊門外的兩位黑衣人也倒下了,小白看着黑漆漆的樹林,有些害怕,好黑啊!
茂密的樹葉把月光都遮住了,陰森森的,有些可怕,小白吞吞口水,雖然她聰明機靈,畢竟還是個孩子,倏然腳下一緊,小白不由得低呼一聲,心跳加速,低頭,那本來昏迷的黑衣人緊緊地拽住她的腳腕,小白嚇得臉都青了,差點尖叫。
一腳狠狠地踢開他,咬牙,走入樹林,只要走出去,就會沒事了!
秋水莊和外面的街道連着一條青石路,小白並沒有走大道,小小的身子鑽入樹林中,順着青石路往外走。
夜晚的樹林,有些恐怖,靜如死水,就在小白快要走出樹林之時,一陣狂風吹起,樹林裡的落葉嘩啦啦地在身後響起,好似有什麼東西正在朝着她捲來,小白想都沒想,本能的反應讓她拔腿就跑。
不是都昏迷了嗎?怎麼會還有人?
小白暗自納悶,人小腿短,自然跑不快,纔剛出樹林,眼前寒光一閃,一把鋒利的彎刀橫跨在她面前,暗紅的寶石在清白的月光下,散發出奪目的光芒。
魔魅……
嗜血……
小白停下腳步,捂着胸口不停地喘息,月光下的男子,一身黑,黑色的夜行衣,披着一件巨大的黑色披風,頭戴一頂風帽,就露出一雙冷森絕情的眼睛。
他的身後,站着五六名黑衣人。
晚風吹起他身上巨大的披風,在半空中飄揚,散開鬼魅的氣息,一把彎刀充滿殺氣,仿若來自地獄的死神,正拿着鐮刀,想要奪取她的性命。
“你是誰?”小白幼嫩的聲音有些顫抖,和秋水莊的黑衣人不太一樣,小白敏感地覺得一股殺氣在他眼裡凝聚。
黑衣人也甚是奇怪,森冷地看着小白很久,如審判似的,倏然單膝跪下,小白驚了一下,那黑衣人又起身,手起,刀落,寒光一閃,砍向小白……
小白驚恐地睜大眼睛,倏然另一道寒芒破空而來,想要阻止他已經來不及,劍氣砍向黑衣人的手臂,即便他殺了小白,他也會廢了一臂,黑衣人逼不得已,只能抽回彎刀,又是一道巨大的黑影破月而降,同樣的打扮,黑色披風,黑色的風帽,不同的是,這名黑衣人手裡用的,是一把鑲着紅色寶石的寶劍。
“無情,好大的膽子,敢對小公主不敬!”破月而來的黑衣人聲音冰冷而低沉,極爲威嚴,在他身後,同時也落下五名黑衣人。
彎刀寶劍橫直,雙方勢均力敵,形成一個對峙的局面,小白站在中間,心中警鈴大作,什麼公主?
她的命,什麼時候這麼值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