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談話之後, 朔宸好似消失了一般,再也沒去看過憬兒。
憬兒偶爾在府裡轉悠,故意路過朔宸的書房、寢室, 卻始終不見他的蹤影。
憬兒疑惑。秋嬋更加疑惑。
好在錦棠打聽得知, 太子近日忙於中秋宮宴之事, 不僅秋嬋見不到他, 太子妃同樣見不到他。秋嬋這才覺得安心些。
中秋節前夕, 憬兒聽宋溪說朔宸終於回府,於是匆忙出來見他,怎料, 秋嬋更快一步,早得了消息在府門口候着, 朔宸一回來便被她拉着去了秋閣, 說是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他。
憬兒心有不甘, 於是前往秋閣“搞破壞”。
“咳咳”,朔宸與秋嬋正在花架下嬉笑聊天, 憬兒徑直走進秋閣院裡,柔聲細語道:“太子回來了!”
朔宸聞聲轉身,見是憬兒來了,心中不勝歡喜。相反,秋蟬瞬時冷下臉來, 瞥了一眼憬兒, 旋即又端出一副賢惠模樣, 笑着道:“姐姐, 你來了。妹妹正與太子說呢, 這草突然開了花,你看, 多漂亮。”
憬兒方注意到,石桌之上置了一盆花,火紅的顏色,甚是靚麗。
“咦”,她再仔細一瞧,不禁蹙眉驚歎:“這花盆不是先前養怪草的那個嗎?”
憬兒擡頭看向朔宸,心想:你的寶貝“三年”難不成——死了?
朔宸點了點頭,指着盛開的大紅花簇,道:“這就是‘三年’。”
“嗯?”憬兒一臉的不敢相信,原來那顆三種顏色的環形怪草怎會變成一朵大紅花?
“葉子呢?”此時的花,只有筆挺的短杆支撐着碩大的紅色花球,沒有綠葉。
“掉沒了。”朔宸接着道:“你之前不是見過嘛,‘三年’剛開始掉葉子的時候,你還說它快不行了,記得嗎?原來它是要開花呀,你看,真的很好看。秋天難得見到這般漂亮的顏色。”
“呵呵,我看像‘一丈紅’。”憬兒冷冷地道。
“什麼?”朔宸聽不懂她在說什麼,但笑容依舊。
秋嬋聽見憬兒和‘三年’有一段熟悉的過往,心裡覺得不爽,暗歎:這女人竟然說它快不行了!它曾經可是我和朔宸的寶貝,說它不行了是什麼意思?詛咒我還是詛咒太子?
秋嬋越想越氣。她堂堂將軍府家的小姐,不管有着怎樣不堪的過往,也輪不到一個異鄉商賈家的女兒對她冷嘲熱諷。
秋嬋的怨氣壓在心裡,表面上依舊一團和氣,她湊近憬兒跟前,彷彿與憬兒甚是熟絡,微笑着道:“姐姐,這花開了可是個好兆頭。誰能想到一株奇怪的小草能開出這麼漂亮的花呢!想必姐姐初見它的時候,它定醜陋弱小,其實,妹妹第一次見它的時候,它更醜更小。那是三年前,妹妹與太子一同上山遊玩——”秋嬋面帶嬌羞,不好意思地笑笑,接着看了看朔宸,又道:“那時我們真是傻,放着湖光山色不賞,偏偏在山間尋什麼奇花異草。後來我們無意間發現了它,我說它可愛,宸哥便把它帶了回來。真沒想到它還能開花。”
憬兒假裝聽不懂秋嬋的炫耀,刻意附和道:“是呀,之前看它那個怪樣子,還以爲它永遠都不會開花。話說回來,這花真漂亮,就是不知道香不香?”
憬兒說着便將鼻子湊近花簇,深吸了一口氣。緊接着她跳出去半米遠,掩着鼻子,皺緊着眉頭,一臉嫌棄,道:“啊,真臭!”
秋嬋質疑,湊上前用手優雅地扇了扇風,輕輕嗅了嗅,道:“沒有啊!”
“你那樣聞不到的。”憬兒往後仰着身子,伸長了胳膊,用手指輕輕彈了彈花簇,道:“現在聞到了吧?真的很難聞。”
果然,一陣難以形容的怪味撲面而來,朔宸不由得倒退兩步,秋嬋也隨之跟着後退。
“確實,好難聞。”朔宸掩着鼻子,如是說。
秋嬋則甚爲不悅,她覺得憬兒是在故意搞破壞。
“花好看有什麼用!碰不得,越碰越臭!”憬兒說着又拍打了兩下火紅的花瓣。
秋嬋側目看了看憬兒,目光復雜,好似在說“小心打掉了花瓣”!
憬兒撇嘴一笑,早已看透秋嬋的心思。她裝作不懂的樣子,再一次去碰“三年”,心想:我冒着被臭死的危險觸碰它,我容易嗎?
花瓣沒有掉,依舊結結實實,然而,衆目睽睽之下,它毫不留情地開始了自我毀滅。原本水嫩充盈的花瓣迅速脫水乾癟,不一會兒,便由火紅的顏色變爲灰燼的顏色。
三人目瞪口呆。
“怎麼回事?”秋嬋再一次瞪向憬兒。
憬兒攤手,笑道:“不關我的事,我只是輕輕一碰。許是它顏色如火,所以自我燃燒成了灰燼吧。”
“哼!”秋嬋拉着臉,幾乎要哭出來。
“算了,早晚要枯萎的,反正花都看過了。再說,‘三年’本來就很奇怪,突然開花,突然凋零,像它的作派。”朔宸道,他並沒有因爲“三年”的突然毀滅而倍感悲傷。
“它沒有凋落啊,它只是乾癟了,看,它還結實着呢!”憬兒不管秋嬋高興不高興,說着就去捏那灰黑色的花,果然死死地賴在花杆之上,不肯謝落。
秋嬋氣鼓鼓地看向朔宸,眼睛裡滿是委屈,低聲道:“宸,你不是很喜歡它嗎?它沒了。”
朔宸正欲出言安慰,憬兒搶先,樂呵呵道:“死不了。看它這樣子,八成是休眠了。說不定明年又開始長葉子了。”
“憬兒說的對。秋嬋,不要傷心了。中秋節馬上就到了,好好準備準備,到時候我們一起進宮。”朔宸試圖轉移話題。
秋嬋忍着委屈,輕聲應着“是。”
“太子,妾身那裡備了好茶,不如去嚐嚐?”憬兒見秋嬋憋着氣,於是又道:“妹妹要不要一起過去?”
“我不太舒服,我想休息一下。”秋嬋推辭。
“哦”,憬兒眼波微轉,又道:“妹妹是不是心口痛的毛病又犯了?上次老張來看過吧?怎麼樣,有沒有給妹妹開藥啊?”
見秋嬋低頭不語,憬兒接着說:“看妹妹的樣子,像是沒有。這個老張,真是可惡,給我開那麼多藥,又難聞又難喝!也好,想必妹妹的毛病不用藥治,只要太子常來妹妹這裡,妹妹自然會好的。”
“好了,憬兒,去嚐嚐你那裡的茶吧。”眼看再說下去二人恐吵起來,朔宸忙制止,轉而對秋嬋道:“秋嬋,不舒服就好好休息吧。”語罷便同憬兒一起離開了秋閣。
一出秋閣,憬兒時而“哈哈”大笑,時而掩面偷笑。朔宸不禁問道:“你笑什麼?”
“沒什麼。”憬兒笑着擺了擺手。
“你看你,欺負秋嬋就那麼高興嗎?!”朔宸並不生氣,只是不喜歡憬兒這般前仰後合的笑。
“我哪有欺負她!”憬兒並不承認。
“你沒看見她都快哭了嗎?”
憬兒突然駐足,撇嘴道:“那你去安慰她好嘍!”
朔宸並不想在秋閣久待,亦撇了撇嘴,轉而道:“你是真的請我過去喝茶嗎?”
憬兒揚起一抹壞笑,脫口而出:“假的。”
“你敢騙我!”朔宸佯裝生氣。
“切!”憬兒白了朔宸一眼,理直氣壯道:“明明是你甘願被騙好不好!我那裡的茶壺茶碗見到你就害怕,你覺得我會請你去喝茶嗎?話說,你還得謝謝我!”
“我謝你?謝你什麼?”朔宸微微蹙眉,不解。
“剛剛你分明不想在秋閣久待,是我冒着得罪你小老婆的危險,把你從美人坑裡撈上來,你當然得謝我!”憬兒一副得意的樣子,順手扯下一片楓葉,拿在手裡把玩。
朔宸冷笑一聲,作後悔狀,道:“你都說了是美人坑,我當然不想被撈上來……”
憬兒打斷了朔宸的話,指着秋閣的方向,嘟着嘴道:“那你回去吧。說不定現在她正氣得摔茶碗呢,你們倆正好一起摔!”
正如憬兒所言,此時,秋嬋正氣得嗓子冒煙。。
“夫人,太子妃實在太可惡了。”錦棠倒了杯水遞給秋嬋,秋嬋一口飲下,旋即將茶碗重重地扔向地面,道:“她就是個掃把星,她一來我的花就毀了!”
“就是。”錦棠附和着。
秋嬋跺腳,氣憤道:“我一定是和她八字不合,她一定克我。”
“夫人,我們該怎麼辦啊?”
“我要知道怎麼辦就不會受她這份氣了!”
秋嬋嘴角下拉,緊接着委屈地哭了,錦棠趕忙安慰:“夫人,您別哭了。”
秋嬋嗚咽道:“我遠在肅封時,都沒人敢對我這般無禮,她太不把我放在眼裡了!”
錦棠嘆了聲氣,轉了轉眼珠,計上心來,湊近秋嬋耳畔,道:“夫人,不如您與徐妃娘娘說說,讓她幫您想辦法。”
秋嬋未置可否,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