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住得可好?”憬兒將阿襄“請”到自己的院子裡“閒聊”。
阿襄不請自坐。他環視四周, 目光最終停在憬兒身上。他衝憬兒挑脣一笑,道了聲“好”。
“吃得可好?”憬兒不喜不慍,似在關心於他。
“好。”阿襄認真地點點頭, 內心已然察覺憬兒叫他來的目的。
果不其然, 憬兒接着奔向主題, 冷聲道:“事情辦得可好?”
阿襄甚是篤定:“好。”
憬兒輕哼一聲, 深覺無語;她瞪大了眼睛, 皺緊眉頭,攤手道:“你好意思說好?”
阿襄不慌不亂,保持微笑, 輕聲問:“表妹覺得哪裡不好?”
“沈御醫剛剛從這裡出去,你沒看見嗎?”憬兒指着門口, 阿襄順勢看過去, 他剛剛來的路上確實有遇見沈御醫。
“看見了。”阿襄放低了聲音, 低垂着頭,像個等待教訓的孩子。
憬兒旋即數落道:“我帶你來, 不是讓你白吃白喝的。”
阿襄擡眼看向憬兒,“呵呵”一笑,風趣地說:“我是來黑吃黑喝的。”
憬兒聽了頓時拉下臉,阿襄忍不住笑,連忙解釋:“開個玩笑。”他頓了頓, 微微皺眉, 若有所思, 繼而端出一本正經的樣子來, 說:“表妹, 我老早就打聽到,沈老頭後天要回宮述職。”
“是, 我知道,那又怎樣?”憬兒俯身撿起一片樹葉,在阿襄眼前晃了晃,然後從中間撕成兩半,扔回地上。
阿襄注視着那片慘遭□□的樹葉,厚着臉皮,悠悠說道:“也就是說,後天他就走了;那麼我的任務就算完成了。”
“呵呵呵呵呵!”憬兒恨不得將眼前的人兒,如同那片悲催的樹葉一般,撕碎,碾碎。她憋着火氣,儘量平靜地擺事實講道理:“他走了,但還會回來的。再說那也不是你把他弄走的,你的任務根本就沒有做。”
阿襄像受了冤枉一般,委屈掛在臉上,反駁道:“怎麼沒有,我不是讓他跑了一晚上茅廁嗎?”
“我是讓你來幫他上廁所的嗎?”憬兒擠出一抹神秘的微笑。她的憤怒,阿襄心知肚明。
“不是。”阿襄裝作不懂,故意挑戰憬兒的忍耐極限。
“你還記得你怎麼跟我承諾的嗎?”憬兒仰頭看天,長長舒了一口氣。
阿襄想了想,點點頭說:“記得,弄走沈御醫嘛!”
“那你把他弄走了嗎?”憬兒將手肘靠在石桌之上,單手托腮,衝阿襄眨了眨眼睛,眼神中火在燃燒。
“這樣,他後天回宮嘛”,阿襄咧嘴一笑,起身手足並用,又是跳又是轉圈,嘴裡嘟囔着:“我現在向天求一道神咒,天靈靈地靈靈,沈老頭有去無回!”
“你是猴子派來逗我的嗎?”憬兒抓了一把樹葉,扔向阿襄的臉,怒聲道:“走走走,趕緊給我滾!”
阿襄閃躲,接着連聲嘆氣。“表妹下逐客令了,這兩天我也吃飽喝足逛夠了,好,我明天就走。回去跟老秦打個招呼我就滾回肅封去,表妹保重!”
憬兒將臉轉向一邊,不屑看他,阿襄故意挑釁,又說:“不過,我聽說,那個徐側妃好像對你很不尊敬誒,要不要我幫你把她也弄走啊?”
“滾!”
隨着憬兒一聲怒吼,阿襄小跑着離開了,邊跑邊笑,笑得合不攏嘴。
出了憬兒的院落,他驟然止住笑,嘴角勾起詭異的弧度,微微搖頭,加快了腳步。
晚飯之後,朔宸在憬兒的住處外面徘徊了好一會兒。他覺得對不起憬兒,猶豫着要不要道歉,怎樣道歉。
到底還是進了屋。
“天色不早了,太子還是早點回去吧。”憬兒對他的態度較之以往冷淡了不止一點。
朔宸脫口而出:“我要留下。”
說出這四個字他自認爲需要很大的勇氣。畢竟他曾說過,“到時候別來求我”,而今,他卻在“求”她接納他。只不過“求”得不太明顯,憬兒絲毫感受不到“求”的味道。而且,“我要留下”並不是商量的語氣,這令憬兒更覺反感。
“不行。”憬兒態度堅決。
“就當我補償你,好嗎?”說出這樣的話,朔宸恨不得打自己兩拳。他,堂堂太子,他欠誰的?他憑什麼補償?
補償?誰稀罕。憬兒無法理解更無法接受朔宸的邏輯。大概他覺得,他的寵愛就是一切;然而,她不會這樣認爲。
“你覺得我稀罕嗎?”憬兒撇嘴哼笑。
“不要這樣行不行?我從來沒有對誰這樣低聲下氣過。”朔宸以爲,他已然這般近似哀求,這般放低自己,甚至說出這般“下賤”的話,她應該感動,應該原諒,應該接受。他不知道,於憬兒而言,她只覺得無語、厭煩、噁心。
“你的意思是我該感到榮幸?”
“我要怎樣做你才能改變態度?”朔宸自己覺得已做出最大限度的妥協。
憬兒不假思索,挑眉道:“休了徐秋嬋!你休了她,我可以考慮改變態度。”
朔宸不明白,憬兒爲什麼不能“通情達理”一點兒?爲什麼不能多理解他一點兒?爲什麼要如此執拗、倔強?他更不理解自己,爲何要跟她解釋、糾纏,耗費時間?
他多希望她順着他、寬容他、接受他,溫柔地對待他。
她,只覺得他腦中的封建大男子主義儼然根深蒂固;她無力爭執,亦無心改變。
朔宸深深嘆氣,做最後的解釋:“我說過,我娶秋嬋有我的道理,不是因爲舊情。前些日子的事,我也不知爲何,我——”
“你不用解釋了。我也說過,你不是中邪了,就是被人下藥了。不過我說什麼你都不信。反正我對你來說沒什麼用,你還是休了我吧。”憬兒對此時的生活已經失去耐心,她稍稍停頓,又道:“反正你懷疑我身份不明,對吧?說不定我還是什麼敵國奸細呢,是吧?不然,你殺了我算了。”
朔宸聽到憬兒這番“絕情”的話,心裡十分難受。他知道再爭論下去不會有什麼好的結果,於是道:“算了,我走了,你好好休息吧。”
憬兒自然不會挽留,朔宸遂離開。
此時,阿襄躲在暗處,儼然偷聽到了所有。他見朔宸走了,亦悄然離去。
第二天一早,阿襄不聲不響地離開了。
宋溪看到阿襄出府,於是去跟憬兒說了。
憬兒聽後,只當昨天自己的話說重了,阿襄覺得沒有面子,纔不辭而別。
她轉念又想,該製造一下和表哥感情好的假象;覺得表哥要走,沒準備點兒東西給他帶上,不合適。於是她吩咐說:“楮桃,你去準備些點心,還有尋常禮物,然後送去秦府給阿襄表哥。”
“是,太子妃。”楮桃剛邁出兩步,憬兒又道:“等等,你準備好了拿給我,我親自去送。”
還是自己去,顯得有“誠意”。少頃,憬兒出發獨自去往秦府。
她一進門,家丁便迎上來。“太子妃來了,小的這就去找老爺。”
“不用了,我自己去找。”憬兒打發家丁去忙,徑自去找阿襄。她本就不是來找秦逸約的。
可是,當她路過秦逸約的書房時,眼前之景令她不禁覺得奇怪,遂駐足。
房門緊閉,四下無人。這不是老秦頭的風格啊!
出於好奇,憬兒悄悄靠近。她本想推門進去看看,但卻突然聽到裡面有人說話。
她躲在一邊仔細聽了聽,是秦逸約的聲音。
他在與誰說話,如此神秘?
憬兒剛想到這裡,又聽見裡面傳來阿襄的聲音,怒罵:“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