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殺我!”
憬兒從噩夢中驚醒, 出了一身冷汗。她捂着心口,平復心情,方注意到時襄坐在離她不遠處, 正用木棒挑弄柴火。
深秋露重, 憬兒重重地打了聲噴嚏。
“你醒了!”時襄輕聲問道, 憬兒沒有聽見。她揉着太陽穴, 微皺眉頭, 已然記不起昨夜如何入睡,只隱約記得夢中有人將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她嚇得大叫一聲, 猛地睜開眼,才知是夢。
憬兒擡手摸了摸脖子, 摸到凝結的傷口, 昨天的事又在腦海中浮現, 她不禁嘆了口氣。
“想什麼呢?”時襄將脫下的外衣扔向憬兒,憬兒被砸中才意識到時襄在與她說話。
“沒——沒什麼。”她定了定神, 握着時襄的衣服,看了看,說:“給我做什麼?”
“穿上!”
“不穿。”憬兒旋即將衣服扔向時襄,時襄接住,他起身走到憬兒面前, 親自給她披上, 道:“天冷, 路長, 你若得了風寒, 會很麻煩。”
“路長?去哪兒?”衣服上身之後,憬兒不再拒絕, 她承認,今天早晨確實清冷得很。她不解“路長”是何意。
“昨天跟你講過,去安全的地方。”時襄微微一笑,語氣平和。憬兒注視他的側臉,心裡暗暗嘆氣:他要是像看起來那麼斯文就好了。
“你怎麼把火滅了。”憬兒注意到地上的一堆焦黑的柴火,沒了火,只有幾縷煙上升。
“怎麼,還覺得冷?”時襄挑眉,不答反問。
“不是,我以爲你要烤火。你不冷嗎?”
“你在關心我?”時襄的臉上露出一絲得意,旋即又化作不懷好意,他上下打量着憬兒,壞笑着說:“不然,我和你抱在一起披一件衣服好了,那樣更暖和。”
“正經點兒好不好!”憬兒白了他一眼。若不是形勢所迫,她纔不願與他共處。
“我不正經嗎?”時襄微微蹙眉,輕聲又道:“他對你——很正經嗎?”
憬兒聞言,不禁開始回想與朔宸相處的時光,說實話:他,不怎麼正經。
憬兒沒有說話,時襄又近似自言自語道:“他正經,那就最好不過了。”
“嗯?”
“沒什麼。”時襄抿嘴,接着指了指憬兒的脖子,一本正經地說:“你的傷,沒什麼大礙,但不要總用手碰傷口。”
“哦。”憬兒輕聲應着,接着擡頭往外面看去,天色漸亮,她總有種不祥的預感,於是道:“天大亮了,要不我們走吧!”
時襄走到門口,背手而立,仰頭看了看天,微微嘆氣,道:“再等會兒。”
“爲什麼?你不怕他們找到這裡來啊!”憬兒不解,在她看來,此刻,逃亡最重要。她可不想被抓回去面對朔宸,一想起朔宸,她就覺得心裡堵得慌。
“我怕什麼!”時襄面露不屑,轉身看向憬兒,語氣嚴肅地說:“一會兒請你看場好戲,你可要老老實實看哦。”
“好戲?”憬兒越發覺得莫名其妙。
“嗯哼。”時襄挑眉,玩味一笑。
好戲,憬兒琢磨着這兩個字,不禁偷笑,她好奇眼前這個“演技派”到底能有多少把戲。“你演的嗎?”
“嗯?”
“沒什麼。”憬兒止住笑,臉上又泛起愁,不由得嘆氣:“唉!”
時襄輕哼一聲,勸說道:“不要嘆氣,你嘆氣很難聽。”
“唉!唉!唉!”他說難聽,她越要讓他聽。此時的他看起來一點兒都不像個王爺,不霸道,不高傲;憬兒有那麼一瞬恍惚,竟將他當做朋友,好在轉念回過神,意識到自己的性命還握在他的手上:他定不是什麼好人!
憬兒剛釐清思緒,便聽到有人來,緊接着響起一個熟悉卻又令她覺得討厭的聲音,道:“哼,我就知道你們兩個會待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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憬兒循聲看去,來者果然是秋嬋。她來幹什麼?這唱的哪一齣?她一定是來抓我的吧?!我該怎麼辦?跑不跑?
未待憬兒反應,時襄先道:“徐秋嬋!”他略微停頓,接着說:“我是該叫你武夫人呢還是太子側妃呢?”
“時襄,你叫我來,想搞什麼陰謀詭計?”秋嬋手裡握着劍,面色冷厲,一副要拼命的模樣。
時襄觀察着秋嬋,同時注意着周圍的環境,最終判斷她確係一人。他挑嘴一笑,嘆道:“你真敢一個人來呀?!”
秋嬋微微眯眼,冷哼一聲,說:“我有何不敢?量你也不敢將我怎樣,我可不怕你!”
“那就好。說實話,你也不敢告訴別人吧!他們若是知道我悄悄約你,你說他們會怎麼想?你在肅封待過三年,突然回來,會不會——”
會不會是奸細?
“你胡說!”秋嬋心裡明白時襄的意思,她連忙否認,繼而惡狠狠地看向憬兒,幾欲拔劍。在她心裡,憬兒纔是真正的“奸細”,她要替朔宸除了這個禍患。
秋嬋衝向憬兒,時襄攔住她,她憤然說道:“你閃開,我要殺了那個賤人!”
“我?”憬兒沒有想到,秋嬋竟想殺了她。
“等等,急什麼!先把我們的事說清楚了,待會兒我再把她交給你,任由你處置。”時襄此話一出,憬兒更是一頭霧水,她瞪大了眼睛看向時襄,恐懼與怨恨由生,她指着他,恨恨道:“你!”
“說什麼?”秋嬋聞言,心中已然意識到時襄的意思,她裝作不懂,故作冷靜。
“說說你的亡夫——武長勝武將軍。”時襄直言。
秋嬋躲避着時襄的目光,臉色變得難看,低聲快速道:“他都已經死了,有什麼好說的?!”
“他是死了,他死了,卻給我帶來了很大麻煩,你知不知道?”時襄面帶慍色。
“我哪知道!”秋嬋哼了一聲,她突然心跳得厲害,她好想盡快結束這個話題,然而,時襄又道:“我和大武之間有點兒矛盾,你是知道的,他突然得怪病死了,大家都以爲是我害的——”
“那有怎樣!與我何干?”
“好了,你別裝了,你有本事做,怎麼,沒本事承認啊?這裡是曲遙,又沒有別人,沒有誰能拿你怎樣!”時襄循循誘導,秋嬋拒不迴應。
“哼!”秋嬋轉着眼珠,心裡快速判斷、籌謀,終於,她指着時襄,挑脣嘆道:“你一定有陰謀!”
時襄點頭笑笑,指向憬兒,對秋嬋說:“是,她,她又笨又蠢,又不懂討好男人,於我而言,拿來無用,棄之可惜;我想拿她跟你做個交易!”
“什麼交易?”秋嬋四下觀察,心裡不明緣由的慌亂、難受。
“還記得嗎,在肅封,你要走的時候,我與你說過的話?”時襄舊事重提,秋嬋的那段記憶被迅速調出,頓時,她顯得十分排斥,瘋了一般的大喊大叫:“我是不會幫你的!我是不會背叛宸哥的!”
當初,時襄曾故意試探,要秋嬋回到曲遙之後,暗中爲肅封做事;秋嬋假意答應,但實際不過是爲了順利回到曲遙。時襄自然只道秋嬋不是真心答應,他之所以試探,是因爲他懷疑武長勝的死與秋嬋有關。
“你這樣做,對得起大武嗎?他對你那麼好,你卻背叛他!”時襄故意出言刺激秋嬋,秋嬋瞪着紅紅的眼睛,表情十分痛苦:她不願意想起那些事。
“不!我要殺了秦憬兒!要不是她,宸哥絕不會對我冷漠至極。”秋嬋先是發怒,時襄攔着她不讓她傷到憬兒,她接着又哭了起來,她抽泣着:“我爲他付出那麼多,他怎麼能對我那麼狠心?我爲他不惜一切——不惜一切回到曲遙,我……”
秋嬋的情緒幾乎失控,時襄趁機問道:“不惜一切?你不惜做了什麼?你說,武長勝是不是你害死的?”
“是!是又怎樣!哈哈哈!”秋嬋淚如洗面,似悲又喜,目光中怨恨與悔意交錯,她道:“武長勝——他一點都不懂我,他就是個莽夫,他竟然同意和親!他若不肯,我豈會遠嫁?我都是被他害的!他死得好,死得好!我天天盼着他死……”
秋嬋這般激動,憬兒着實覺得可怕,她嚇得躲在一邊,縮在柱子後面,不敢吭聲。她不敢想象,秋嬋竟爲了回到朔宸身邊而謀殺親夫!
秋嬋漸漸止住哭,卻突然指向時襄,大聲嘶吼道:“哼,別以爲我不知道,襄王爺,你——你——武長勝死了,你最高興!你就是希望兩國不睦——”
秋嬋的話沒有說完,時襄已快步走到她的跟前,他捂住她的嘴,旋即掏出匕首,猛地划向她的脖子,乾淨、利落。霎時,鮮血噴涌,秋嬋狠狠地瞪着眼睛,手中的劍落地有聲,人隨即緩緩倒下。
目睹一切的憬兒,嚇得“啊”一聲尖叫,不敢相信眼前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