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姒的父母死得早, 從小養在舅舅家,十二三歲的時候舅舅也死了,後來就跟在表哥武長勝身邊。那時武長勝和襄王爺的關係還不錯, 二人時常見面打交道, 方姒因此認識了時襄。
事實上, 武長勝覺得方姒是個累贅, 一直想把她打發走, 在知道她對襄王爺有仰慕之意後,就順水推舟把她送給了襄王爺,一來處理掉了累贅, 二來好似做了個人情。
時襄對方姒無意,不過見她活潑機靈, 孤苦無依, 且武長勝無意真心待她, 便收下了這份“禮”,將她留在身邊。
能待在自己仰慕的人身邊, 方姒自然十分高興,只是,時襄一直忙於實現自己遠大的政治理想,無暇顧及兒女私情,待她只當妹妹。
一晃多年過去, 武長勝也死了, 方姒一個親人都沒了。眼看到了適婚年齡, 時襄一不娶她二不爲她張羅婚事, 方姒都做好了當一輩子老姑娘的準備。
然而, 方姒和太子比賽爬樹後的沒幾天,“麻煩”就來了:一道賜婚聖旨送到了襄王府。
時襄一接到聖旨, 徑直奔向離府不遠的鬆瓏閣。他將聖旨扔在了桌上,面色凝重,衝方姒道:“自己看吧!”
“怎麼了?”憬兒拿起來打開看,結果一個字都看不懂,暗歎:什麼鬼畫符!她尷尬地笑了笑,將聖旨遞給了方姒。
方姒接過後,面色由驚到悲。“我不嫁!”看完聖旨的內容,方姒幾乎要哭出來。
“上面說什麼?”憬兒迫切想知道怎麼回事。
“皇上要把我指給太子,擇日成婚!”方姒跺着腳,後悔不已。早知道不該跟王爺進宮,不再見到太子也不會再被他纏上。
“什麼?!”憬兒甚爲驚訝。起先不都擔心太子從樹上摔下來,怕惹怒太子嘛;怎麼太子突然又要娶方姒?該不會是傻孩子覺得待在樹上挺好玩兒,一時興起要方姒一輩子陪他玩吧!
憬兒忿忿不平,她最討厭這種“指婚”,就像當初她也是因爲一道聖旨就稀裡糊塗嫁給了朔宸,如今想來真是傻到家了。當時怎麼就不知道逃呢!
逃,方姒能不能逃呢?
“王爺,你總不會同意把我嫁給太子吧?!”方姒抓着時襄的袖子,眼淚汪汪地看着他,將所有的希望都寄託於他,卻只等來他冷冷的一句“你要我抗旨嗎”?
方姒失望地癱坐在椅子上,熱淚劃過臉頰,滾燙滾燙,心裡卻拔涼拔涼。“我無論如何都不要嫁給太子!我要一輩子待在王爺身邊!”
時襄重重地嘆了一聲氣,他也不想方姒嫁給太子,但是他能有什麼辦法。去和皇帝大哥說方姒是他的人,要皇帝收回聖旨?不可能!眼看皇帝年事已高,身體不佳,這個時候,他怎麼能和自己的侄子搶女人?侄子可以搶他的,他斷不可與侄子搶。退一步講,就算他去求皇帝,皇帝就會聽他的嗎?不會!他了解。
無奈,時襄拍了拍方姒的肩膀,輕語道:“你早晚都要嫁人的。”
“嫁誰也不嫁太子!”方姒倔強地說。
憬兒在一旁看不下去,湊上前,低聲試探道:“我可不可以說兩句——”
“說!”時襄瞅了她一眼,她繼續道:“我也覺得方姒不該嫁給太子……”
聽到憬兒支持自己,方姒趕緊抓住救命稻草,拉着憬兒的手,用乞求的眼神看着她,哽咽道:“憬兒姐姐,你幫我求求王爺,讓王爺想想辦法。”
憬兒點了點頭,繼而看向時襄,客氣而懇切地道:“阿襄王爺,您能不能想想辦法?方姒她不想嫁給太子,再說,太子他——”憬兒忍住了沒說“他是個傻孩子”,頓了頓接着道:“太子他什麼情況您也知道,方姒嫁給他不會幸福的。”
“我知道,我也不想這樣,可是”,時襄語氣裡帶着幾分自責說,“我真的想不出辦法。”
方姒平復情緒,絞盡腦汁想了想,突然興奮道:“就說我突然得了病,跟大武表哥之前似的,快不行了!”
時襄搖了搖頭,輕輕嘆氣,道:“上次王大人家的千金就是裝病,還記得後來發生了什麼嗎?”
“呃——”方姒回憶起王大千金的事,小聲嘟囔說:“後來被人發現王大千金沒病死,太子硬要搶人,把王大千金逼得跳湖淹死了,王大人好像還被罷官了。”她深知被太子纏上的女人無一得善終,語罷便又泄了氣,感嘆道:“唉!我的命怎麼那麼苦啊!”
“事已至此,你就委屈一下去太子身邊哄他玩兒幾天,等——等以後我會救你出來的。”時襄說出這番話,心裡也是很痛的。憬兒看得出他的無奈,同時猜測“以後”大概是指他當皇帝以後吧。看來他將皇位看得很重而且十分有把握能得到至高權力。
方姒出嫁已成定局。
之後,憬兒離開了鬆瓏閣,同方姒一起住到了襄王府。鬆瓏閣地方小,下人少,不適合準備出嫁之事;而且聖旨送到襄王府,方姒自然是從襄王府出嫁爲好;再者,憬兒來到肅封之前,方姒一直都住在襄王府。鬆瓏閣不過是時襄一處閒置的小房子,之前他匆匆回來又匆匆奔赴前線,怕貿然將憬兒留在府裡招人閒話,纔將她安置於鬆瓏閣。如今趁着方姒準備出嫁之事,便說憬兒是請來幫忙的;大家忙活都來不及,無人有空管她到底從哪裡來。
半個月後,方姒認命般地嫁給了太子。
婚禮前夕,憬兒看着一大堆婚嫁用品,不禁想起自己出嫁前的情形,同時想起了那個人。不知朔宸如今怎樣了?過得可好?可有了別人?是否恨她?
“唉!”
“憬兒姐姐,你怎麼了?”方姒察覺到了憬兒的異樣。
“沒事”,憬兒淡然一笑說,“說實話,我很爲你擔心。我知道你一點兒都不喜歡太子,真是難爲你。王爺也真是,他就不能去勸勸皇上嘛!”
“也不能怪王爺,王爺有他的苦衷。再說,勸了也沒有,白白得罪皇上,說不定會連累王爺。要怪就怪我命不好。”方姒嘟着嘴,一點兒都不像個高興的新娘子。
回想當初,憬兒也是這般煩悶地坐在妝鏡前。那時的她連自己將嫁的人長什麼樣都不知道,想來真是衝動、大膽、無知。方姒再怎麼不幸,好在對太子有所瞭解。
看她平時挺有能耐的,太子又挺傻的,興許婚後能治得了太子,過得順風順水也說不準呢!
總之時襄是沒有娶方姒的打算,於方姒而言,反正是不能嫁給自己喜歡的人,那嫁給別的誰都一樣了,嫁個傻的總比嫁個精明陰險讓人捉摸不透的強。
婚禮一切順利。
成婚之後,太子從東宮搬至宮外的太子府。太子府早些年已選址建成,院內有五六棵參天大樹,方姒初到之時,看到如此景象差點笑出聲來,苦笑,除此之外更多的是無奈無語。她不禁在心中暗暗感嘆:太子早晚得從樹上摔下來,最好摔死,唉!
不知緣何,太子尚不諳男女之事,方姒的新婚夜是在“捉迷藏”的遊戲中度過的。後來,果然如時襄所言,方姒每天都在哄着太子玩兒,在院子裡瘋跑、雪天打雪仗、爬樹,什麼都玩,甚至夜裡還要玩扮鬼的遊戲。太子精力充沛,玩一天都不喊累。
方姒心煩的時候就坐在最高的樹杈上遙望遠方,試圖能夠看到襄王府。太子不敢爬到最高處,每每方姒坐在高處憂傷的時候,他就趴在矮樹枝上大聲喊“方妹妹方妹妹,快下來”,樹下圍一圈焦急無奈的侍衛,恍然不知所措。
如此過了些許時日,也許是玩過頭了,也許是因爲天氣太冷懶得出來,太子不再嚷着方姒陪他玩,而是獨自一人悶在屋裡睡大覺,一睡睡一天。至於方姒做什麼,他從來不管。
這天天氣晴好,難得太陽暖暖的,方姒獨自一人出門散心,走着走着就走到襄王府。
可惜時襄不在,方姒有些失望,喝了兩盞茶,與憬兒閒聊了片刻,便離開了。
離開襄王府之後,方姒並沒有徑直回去太子府,而是租了匹馬狂奔到了城郊。她的馬術並不好,一路驚險萬分。
到城郊並沒有目的,只是心情不好,想策馬狂奔,若不幸摔死了或者摔殘了也是天意,反正回去面對傻太子也是件想起就令人煩悶的事。
馬到了城郊突然不聽話了,方姒難以駕馭,險些從馬背上摔下。馬越不聽話,方姒越想制服它,方姒越強硬的馴服,馬兒越驚,越驚越不聽話。
“啊!”方姒嚇得閉上了眼睛。任她平時咋咋呼呼好似很有本事,可是騎馬一直學不好,說到底她的內心是怕的,怕則慌,慌則亂,亂則生險。
好在危機時刻,有一灰衣男子突然出現救下了方姒。
“姑娘你沒事吧?”
“呼——”方姒平安落地,長舒一口氣,聲音略微發顫說:“我沒事。謝謝你!”
“哦,沒事就好,不用謝!”男子擺了擺手,扶穩方姒又道:“對了,姑娘,你知道進城怎麼走嗎?”
“我正好要回去,可以給你帶路。”方姒打量着男子,瞧他不像壞人,又救了自己,便主動給他帶路。
“那太好了,謝謝姑娘!”
方姒欲去牽馬,男子趕緊幫忙,“我來——”
“姑娘,你是城裡人嗎?”男子牽好馬,跟在方姒身後,邊走邊問。
“嗯”,方姒點點頭說,“我叫方姒。”
“哦,方姑娘,我叫宋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