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丫頭，你以爲呢，他這傷只怕已經有十天半個月了吧，依我看，距離真正受傷的時間可能更久。這麼長的時間，這傷勢不但沒有半分好轉，反而還惡化了不少。你倒是說說看，沒有個一年半載，他怎麼可能全好？”
小老頭兒一邊狀似耐心地跟暮子妍解釋了一遍，一邊又轉過頭去瞪着尉遲隆裕冷聲教訓道：“你也是！自己的傷有多嚴重不知道嗎？竟然還不要命的使用精神力，活該你現在吃苦受罪！”*
此時此刻，小老頭兒竟是一反往日的嬉笑形象，不禁面容緊繃，就連說話的語氣也極是嚴厲。
不得不說，他這副模樣，還真的有那麼點兒醫者父母心的感覺。
尉遲隆裕本不是多話之人，此刻聽小老頭兒教訓，心知不好反駁，只得抿着嘴脣謙遜聆聽教誨。
待他說完之後，連忙恭敬地說道：“前輩教訓得是，我以後一定會注意的。”
“哼，知道就好。如果不是碰上我，只怕這次你這條命都很難撿回來了！”
而小老頭兒這些話，聽在站在一旁的暮子妍耳中，心下只覺得愧疚不已。
尉遲隆裕的傷勢會嚴重到今天這個地步，幾乎全部都是因爲自己。
是她拖累了他啊，這一點，她心裡非常明白。
這些感動就如同一股清泉緩緩流入心間一般，一點點滲透着她原本受傷的心。*
“行了，別廢話！這裡還是魯國地界，要不想有麻煩的話，趕緊趕路。”
暮啓東嚴肅的命令聲陡然間從旁傳來，他一邊說着，一邊擡頭看了一眼還剩一半兒的山。
只要翻過那個山頂，便進入到凌國的地界了。
屆時隨便怎麼廢話都行，卻唯獨現在不是時候。
“爺爺，謝謝你。”
暮子妍聞言，則是高興地來到暮啓東身旁，雙手抱着他的胳膊，撒嬌似地輕輕搖着表示感謝。
她這一聲謝，實在是早就想說了。
只不過，一直沒有找到好的時機。
這次這個機會正好，讓她可以一併說出來。
自從來到出雲大陸之後，如果不是暮啓東的關心和照顧，只怕她就算有如鋼鐵般的意志力，也沒有辦法堅持到現在。
所以，對暮啓東的這份兒親情，也是她在這出雲大陸上最最珍貴的東西。
“傻孩子，說什麼謝，你可是我孫女！”
暮啓東說這話的時候，臉上表情依然嚴肅。但是眼中卻不自覺地染上一抹柔和的笑意，脣角亦是勾起一抹愉悅的弧度。
在這之後，他們趕路的速度很慢。
不因爲別的，只因爲尉遲隆裕的傷勢極爲嚴重，如果速度太快，生怕又會復發。
按理說，依着他這傷勢，現在是連走路都很吃力的了。
如今還能正常趕路，也多虧了小老頭兒在這裡，已經實屬不易了。
很快的，兩日之後，他們終於行至了凌國的第一個小城之內。
旅店裡，暮子妍只隨意看了看自己的房間，便敲響了暮啓東的房門。
關於那天的那件事情，她心裡有很多的疑問，但是因爲人太多，實在不好發問。
所以，她才特地挑現在這個時候去找爺爺，想要一問究竟。
而且，爺爺也說了，他有話要告訴她。
“咚咚咚”幾聲之後，暮子妍靜靜站在門外等待着。
只一會兒，門內便傳來暮啓東如洪鐘般渾厚的嗓音：“是妍妍吧，你直接推門進來就是。”
暮子妍聞言，自是從善如流，推門而入。
門內，此刻暮啓東正坐在桌前，端着茶碗小啜了一口，見她進來，方纔將茶碗放下，目光緊接着投過來。
“爺爺，你早就知道我會來找你了，對不對？”
暮子妍見狀，不由微微一笑，沉靜的眼眸此刻卻是一片慧黠機靈之色，脣邊帶着一絲直達眼底的微笑，舉步走過去，坐在桌子另外一邊的椅子上。
“呵，你這丫頭這兩天腦子裡想什麼都寫在臉上了，我怎麼可能不知道？”
暮啓東輕笑一聲，看着暮子妍的目光充滿了一個長輩對晚輩的慈愛和溫柔。
“不是吧，哪有那麼明顯？”
她一直以爲自己表現得很鎮定很耐心很沉得住氣來着。
想不到，竟然還是被爺爺一眼看穿。
“你呀，要是別人可能不知道，我可是你爺爺，怎麼可能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暮啓東眼中掛滿了嗔怪的笑意，話落又愜意地喝了一口茶水。
“好啦，爺爺，什麼都瞞不過您，這總可以了吧。現在你可以說了吧。”
暮子妍並未直接清楚地開口提問，她以爲，爺爺應該是知道她心裡的疑惑的。
孰料，暮啓東這一次竟然作一臉茫然狀，故作不知一般問道：“說，說什麼？妍妍，你是想問我是不是同意你嫁給尉遲隆裕？還是想說你想選莫未然做你的夫婿？嗯，這個我可要好好考慮考慮。這兩個小子說實話都挺優秀的，看起來好像也都挺喜歡你，就連爺爺我都挑花眼了，更不用說是我的寶貝孫女了。”
他這話說得調侃意味十足，這其中揶揄的味道更是不言而喻。
而他此言一出，暮子妍果然如預料中那般面兒上一囧，平常看起來很是鎮定自若的臉龐，此刻竟突然間飛上一抹如日落時分一般燦爛無比的紅霞。
“喲呵，是不是我看錯了啊，我們妍妍竟然也會害羞了？”
暮啓東見此，話語間的調侃之色更濃，以至於暮子妍忍不住嬌嗔一聲：“爺爺……”
“呵呵，好了好了，不開你玩笑了，”暮啓東見目的達到，這才收斂了神色，話語忽然間變得有些正色，“妍妍，這一次我們說真的。尉遲隆裕和莫未然，你到底喜歡哪一個？”
據他所知，此二人都是真心喜歡暮子妍，並且也都付出良多。
並且，二人都是如此優秀，配暮子妍倒也的確合他心意。
他沒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但不代表暮子妍沒有，一女不能共侍二夫，這有違倫常，她終究是要從他二人之中二選一的。
“這……”
暮子妍聽得暮啓東的語氣變化，口中話語卻突然間猶豫起來。
“爺爺，實話跟您說吧，我喜歡尉遲隆裕。但是他之前太讓我傷心了，就算這其中是有誤會，但讓我這麼容易接受他，我還是覺得太便宜他了。而未然，我並不討厭他，甚至是喜歡的。但是，我知道，那種喜歡跟對尉遲隆裕的感覺不同。最主要的是，他很讓我感動，甚至在這次尉遲隆裕攻打魯國的事情上，他的付出讓我總覺得心裡好像欠了他的。而且，我也答應過他，要給他一個機會。”
暮子妍這話說到這裡，突然就不再說下去了。
面兒上表情雖然看起來沒什麼變化，但是眼神中的迷惑和茫然，卻是那樣清晰。
“所以你猶豫了，不知道究竟該選擇誰？”
暮啓東總結了一下她的意思，臉上的表情有一絲感慨，淡淡問道。
“不，爺爺，其實我不是猶豫。”
暮子妍聽他這麼說，卻是立馬矢口否認：“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未然。爺爺，從始至終，我很明白我喜歡的人是誰。即使曾經決定放棄過，可是心裡那種喜歡的感覺，卻不是說放就能放得下的。我很明白我最終會選擇誰。可又不想傷害未然。”
她這番話話落之後，良久都沒有做聲。
暮啓東也是垂下眼簾，似在思考說辭一般，一言不發。
旅店的房間裡頓時變得安靜下來。
暮啓東這不問還好，一問起來，暮子妍一直不想面對的問題，便又再度放到了她面前，讓她想逃避都無處可逃。
並且，她也一直知道，這件事情，是遲早都要正面面對的。
莫未然的愛，讓她感動，卻也讓她無奈。
他就如同一道夏日突然襲來的清風，吹在身上，清涼一片，但風過了，就過了，並沒有尉遲隆裕給她的那種心跳如鼓的感覺。
所以，她很明白，她對莫未然，絕非男女之間的那種喜歡。
她欣賞他，但卻並不心動。
而尉遲隆裕則不同，從初遇之時起，她每次面對他的時候，心跳便會不由自主的加快，臉上的溫度也會在不自覺間升高，這是一種連她自己也無法控制的感覺。
而這種感覺，才叫做真正的喜歡。
人往往就是這樣，有些人再不好，但是還是會心動，還是會愛上。
有些人再好，可就是不管怎麼相處，還是無法擦出激情碰撞的火花。
她想，她對未然，就是最好的例子。
良久的沉默之後，終於，暮啓東緩緩擡起頭來，語重心長地開口說道：“妍妍，我明白你是什麼意思了。只不過，爺爺要告訴你，有些事情，不宜拖得時間太長。既然傷害是遲早的，你就不能害怕。莫未然對你再好，你不喜歡他，也應該儘早說清楚。不然，越是拖下去，造成的傷害纔可能越大，你可明白？”
“爺爺，道理我都懂。可是真正做的時候，卻很難狠下心。”
暮子妍又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可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狠不下心也要狠。莫未然和尉遲隆裕都不是什麼普通人，難道你不明白，再這樣下去，他們兩個人很可能會因爲你而對上嗎？就好像尉遲隆裕那小子當初以爲自己喜歡暮子萱一樣。”
暮啓東沉住氣說着，只希望暮子妍能明白這個道理。
這幾天趕路下來，小老頭兒時常會去找鍾伯聊天。
從他口中，他才得知了這事情的原委。
也終於明白，爲何當初他明明看着尉遲隆裕對妍妍不像是沒有感情的模樣，卻又那樣無情地對待妍妍。
原來，這一切的一切，都源於當年那一舞。
若非如此，只怕這兩人早已拜堂成親，快樂幸福的在一起。
他這話說完，便目光定定地看着暮子妍，等待着她的回答。
而暮子妍則是垂下眸子，沉默半晌，方纔深呼一口氣，似終於下定決心一般擡起頭來說道：“爺爺，我明白了。我會盡早解決這件事情的。”
“嗯，這就對了。妍妍，爺爺沒有別的期望，只希望你能夠活得快樂幸福。”
暮啓東見暮子妍終於想明白了，臉上這才流露出放心的表情。
可暮子妍卻並未忘記她來到這裡的初衷，話音一轉，開口問道：“爺爺，我還有很多問題想問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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