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夏老爺子夏老太太收拾行李隨小女兒一家離開了老宅,臨走之前告訴兒子,這些天他們父子住在這兒好了,什麼時候找到了賣主,他們再搬出去,至於是和李美琴家一起住,還是單獨租房子,老兩口就不干涉了。
如果不是真的想要放手,怎麼可能說得出這樣的話?
想想兒子那樣對自己時的心情,夏華軍心裡可謂是五味雜陳,如果是在此之前,他不可能這麼痛快的在協議上簽字,更不可能認同父母的分配方式,但現在,他雖然難過,卻完全可以理解。
原來,有些事情,一定要親身經歷過,才能真正的感同身受!如果早一些明白這個道理,大概,他不會落得這一步,也不會任由兒子成長成這樣自私的模樣兒吧?
夏華軍的表情,讓夏老爺子心裡狠狠的一揪,最終,卻是什麼都沒說,轉身隨着女兒一行人離開了,曾經錯過,他不允許自己再犯同樣的錯,哪怕兒子真心知錯了,他也要等到看到誠意的時候再說。
夏錦年開車過來的,出了門見夏月蕊一行人往車站走,趕緊攔住:“這麼晚了,無論出租還是公交都不方便,我開車過來的,咱們一起走。”
時間這麼晚了,夏月蕊有些不好意思麻煩夏錦年,但一想父母的年紀,這個點兒在寒風中等車,又帶着行李,實在是不方便,略一躊躇,便應了下來。
夏華蕊擔心夏老爺子夏老太太想跟着一起去,又擔心坐不開,便主動道:“那你們先走,我和鳳山隨後過去。”邊說邊擡腳往前走,打算和鳳山去等車。
夏錦年就趕緊道:“七座的,能坐的開。”
待看到車牌號,夏月蕊的眸色微微黯了黯。
留意到夏月蕊的表情,夏錦年微微嘆了口氣,齊東追出來跟他換車鑰匙的時候,他有擔心過會勾起夏月蕊的傷心事,但又一想,有些事,逃避未必是最好的解決辦法,索性就以實際情況出開,還是開了這輛車。
夏老爺子夏老太太也坐過幾次這輛q7,車牌號他們看不清,但上車後一看陳設,就認了出來,“哎……”重重嘆一聲,夏老爺子視線投到窗外發起了呆。
夏老太太心情也不好,卻又怕夏錦年誤會,就解釋道:“夏律師,我家老頭子不是針對您,就是覺得家裡鬧心的事兒太多了,這一出出的,心裡不舒坦。”
“嬸兒,我知道。”夏錦年和煦的衝老太太笑笑,將車子駛了出去。
“夏律師過來之前是和齊東一起吃飯?”猶豫一下,夏月蕊還是主動問出了這個問題,她知道她剛纔的情緒低落夏錦年看到了,與其大家尷尬的不提,倒不如把話說開。
其實,她那一瞬間的低落,不是因爲對那個人那段情的不捨,只是一種物是人非的感慨而已。
聽她這麼問,車上的幾個人都把耳朵掙了起來,夏華軍的事兒是讓大家挺不舒服的,但齊東的事兒,同樣讓大家心裡有道坎兒,尤其怕的是,這道坎兒會一直橫亙在夏月蕊的心裡,這會兒聽她主動問出來,倒有那麼一絲絲鬆口氣的感覺。
“是。”夏錦年痛快的承認,“我們一起吃鈑,你打電話的時候他也在,知道你這邊出了事兒,倒是想過來,但以他的身份,實在是不方便,我已經出去了,又追過去和我換了車鑰匙。”
“他過的還好嗎?”夏月蕊又問道。
“一般吧。”夏錦年嘆口氣,“一段自己並不喜歡的婚姻,又怎麼可能會過的好了?不過,這事兒怨不得任何人,路是他自己選的,腳上的泡是他自己走的,除了熬着,也沒別的法子。”
夏月蕊就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其實,這樣的答案是她可以預料到的,但是真正親耳聽到了,心裡又有些鈍鈍的痛,她不傻,最初的時候,是有些怪罪齊東的優柔寡斷,但後來,她就一點點的想明白了。
齊東選擇包靜,並不是真的對她無情放棄了她,而是不希望讓她生活在麻煩當中,把麻煩完全攬到了自己的身上。
一個不喜歡自己的婆婆,一個總來搗亂的神經有點兒不正常的癡情女,再加上一個不知什麼時候會冒出來折騰點兒事兒的前妻,還有一個處於叛逆期的兒子……
這些麻煩,最初的時候齊東是估計不足的,他以爲,他都可以擺平,但是,當他真正去處理的時候卻發現,他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原本,就是被逼之下選擇的一段婚姻,那麼,在意識到不能給予她承諾的一切的時候,他索性破罐子破摔,選擇了一切由自己承擔,讓她過回自由的日子。
一個男人,在商業上很有能力,不代表着處理家庭關係的時候也很有能力,這一點兒在齊東身上展現的尤其明顯。
其實,如果從一開始,他就能對不喜歡說“不”字,就不會有後來的那麼多麻煩。
娶妻,娶的是恩情,註定了以後婚姻的不幸福。
離婚,離的是無奈,註定了以後再婚的不平靜。
再婚,是源於離婚的賭注,又怎麼可能真的如了願?
可憐嗎?
不可憐!
如果他能夠對待感情象對待工作一樣慎重,絕對不會是今天的樣子,所以,想明白了的夏月蕊,是十分慶幸自己沒有真正的踏進去,否則,今天的她,過的大概真的是雞飛狗跳的日子。
將一行人送到家,夏錦年就禮貌的告辭了,今天夏家發生的事兒對老兩口來說有着不一般的衝擊力,他這個外人,實在是不方便再留下來。
“哎……”進了屋子,夏老太太才重重的嘆了一聲,“你說咱們家,這一樁樁的,咋就那麼不順呢?”
“媽,也不能這樣說……”打量打量房子,夏華蕊道,“不說別的,就小蕊現在買的這房子,多少人一輩子都賺不來?所以說,凡事兒都是有好的一面兒又有不好的一面兒,媽您說是吧?”
夏老太太就冷哼一聲,不贊同的道:“對於女人來說,幸福的婚姻纔是最主要的,如果可以,我寧願小蕊這邊住着小破房子,卻有個知冷知熱會疼她的男人。”
“媽,我和您的看法兒是一樣的,但這不是沒遇上嘛,那咱們就只能往好處想了,是不是?”夏華蕊安撫的幫夏老太太順着背,“咱不生氣,咱不生氣……”
“好了,媽沒事兒了……”夏老太太回頭拍拍大女兒一雙有些粗糙的大手,心疼的道,“你也別太拼了,看看你,比小蕊大了六歲,不知道的還以爲你比她大二十六歲呢!”
“我有那麼老嗎?”夏華蕊一聽,緊張的看向夏老爺子,“爸,我媽沒誇張吧?”不待夏老爺子回答,又趕緊看向夏洛舞,“小舞兒,你眼神好,你告訴大姨,姥姥說的是不是真的?”
抱着夏大白安靜坐一邊兒做背景板的夏洛舞只好接話:“大姨,姥姥那是用了略顯誇張的修辭手法兒,目的是讓您重視一下自己的外在。”
“啊?”被外甥女這麼一說,夏華蕊細細打量了打量自己,剎那間臉漲的通紅,她竟然是穿了一件紅毛衣一件綠外套,褲子提的有點兒扭扭,最關鍵的是——鞋子穿了不一樣的兩隻……
“你咋不提醒我呢?”夏華蕊惱怒的推一把鳳山,“你自己倒是穿的人模狗樣兒的,也不管我,太自私了!”
“我沒留意到啊。”鳳山一臉委屈的辯解,“急着出來,我心思根本就沒在衣服上。”
“行了,之前的時候我也沒注意到。”夏老爺子衝還要急頭賴臉的和女婿鬧騰的大女兒瞪一眼,“自己穿不好還怨人家,也就鳳山老實才總讓你欺負!”
還想辯解的夏華蕊見夏老爺子臉色不怎麼好,終是把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爸,媽,我知道你們心裡不舒服,當然,我心裡也不舒服,但是,已經到了今天這一步,咱們就得開開心心的生活下去,大哥那邊兒,將來如果真的能悔過,我和大姐肯定不可能不認他,如果還是和以前一樣,那也只能是這樣了。”
頓一頓,夏月蕊神色極其認真的看着老兩口,“如果爸媽覺得還是過不了心裡的坎兒,房子就別賣,儘管住這兒,以後的事兒以後再說,我保準不會有半點兒意見。”
“不是。”夏老爺子擺了擺手,“小蕊,我明白你的意思,是不是覺得我和你媽每次都是做了決定又後悔?其實不是的,做父母的,哪怕是心被涼的透透的,一看到兒女有後悔的表現,仍是可以把所有的不愉快都不計較,這不代表着我們又要出爾反爾,這次的決定,我們是深思熟慮過的。
當然,我們心情不好,也的確和你這邊的事兒有一定的關係,齊東是個好孩子,也是個心善的,可惜的是你和他沒緣份,尤其是知道他過的不好,你也過的不算好的時候,我們這心裡就更難過,哎……”
而此時,夏錦年又開着車去了酒店,齊東仍是一個人坐在那兒,看到他進來,衝他笑笑:“都處理好了?”
“都處理好了。”看看並沒多的酒瓶,夏錦年深深嘆口氣,“我走了以後,你就一直在這兒僵坐着?”
“是。”齊東點點頭,“我不敢喝,怕喝多了錯過了幫忙的機會。”說着,給自己斟滿一杯酒,一仰而盡,“扯來,幫忙的事兒是用不上我了。”
夏錦年皺了皺眉頭:“你這個樣子,要是讓華豐的員工看見,會怎麼想?”
“他們怎麼想?”齊東自嘲的笑笑,“我現在應該就是他們心中的一個笑話,他們怎麼想還有什麼關係?老夏,我跟你說,我不後悔自己的決定,但是,我心裡難受!”
他手放在胸口的位置,用力的抓握着,“這裡面,一鈍一鈍的疼,只要想到她,就疼的讓我喘不過氣來,我盼着她幸福,可是想到有一天,她和一個男人在一起,過着幸福的日子,再也不記得我是誰,我就有一種想要把自己的心掏出來的瘋狂感!
老夏,你沒有真正愛上一個人,你永遠沒法兒明白我的感受,我放棄,是爲了成全她,是爲了不讓她被麻煩包圍,但是,我又沒有自己想的那麼偉大,怎麼辦?”
“涼拌!”夏錦年也給自己斟上一杯酒,“你怎麼知道我沒愛過?”
“嗯?”齊東挑眉看着他,“咱倆可是從中學的時候就認識了,我怎麼不知道你有愛過?”說着壓低了聲音,“告訴你,有一段時間我甚至懷疑你是不是不喜歡異性。”
夏錦年一頭黑線的看着他,隨之,無奈的搖搖頭:“我只是寧缺勿濫罷了,齊東,如果我追求夏月蕊,你會是什麼感覺?”
“寧缺勿濫?”重複一句,齊東猛的瞪大了眼睛,“你……你你你……你剛纔說的什麼?後面那句!”
“我說,我追求夏月蕊,你會是什麼感覺。”
這一次,夏錦年幾乎是一字一頓說出來的。
齊東就直愣愣的愣在那兒,老半天,他伸手在夏錦年面前晃晃:“老夏,你不是逗我玩兒的吧?”
“你看我像是逗你玩兒的嗎?”夏錦年神色淡淡的看着他,“你什麼時候見我喝過酒?”
視線在夏錦年面前的酒杯上微微一頓,齊東面色漸漸嚴肅起來,轉而起身,一拳頭重重的衝夏錦年臉上砸過去,對方微微一閃,以手架住他的拳頭:“別裝瘋撒潑,我知道你沒喝醉!”
“誰和你裝瘋撒潑了?”齊東氣得嘴脣直哆嗦,“你撬我的牆角,還敢說我在借酒裝瘋?!”
“撬你的牆角?”夏錦年好笑的看着他,“請問,你現在和夏月蕊是什麼關係?”
“你管我現在是什麼關係?”齊東恨恨的瞪着他,“就你這老狐狸,堅決不能打小蕊的主意,我寧可小蕊和慕年在一起,也不要她和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