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見勢成依舊找不到車,林濤這裡又再三邀請,勢成爸和勢成奶奶就上了車。不僅如此,勢成爸還開了窗戶,在那裡衝着勢成媽吼:“發什麼癡呆?趕緊讓你媳婦扶你上車,老子都快凍死了。”骨子裡對丈夫的懼怕,讓勢成媽不得不艱難地起身,在李菲的攙扶下在副駕駛就坐。勢成剛纔只顧着說話,沒有注意到家人的舉動,發現時,他媽都已經坐上車,李菲在收起扶車了。
見此情形,林濤趕緊上車將後備箱的門打開,李菲將勢成媽媽的扶車放進去,還未來得及關上後備箱,勢成就趕到了,不由分說地一巴掌打掉李菲的手,將扶車拿出來。
“你幹嘛呢?”他怒吼道,腦門上青筋都蹦了出來,眼睛更是紅得像要吃人。
李菲陪着笑:“天太冷了,林大哥又一片好心,就讓爸媽與奶奶先回去吧?”
“他們自己想受凍,怪得着別人?”勢成完全是吃了槍藥的狀態。
李菲低着頭沒有吭聲。
林濤見狀,走過來笑道:“哥們,別這樣,終究是要回去的,又何必站在路上耗費時間?”
他一面說一面要將扶車往車裡放,勢成哪裡肯?兩個男人就這樣僵持着。蔣蘇蘇趕到,和李菲一起用力,要將勢成的手從扶車上掰開,可哪裡掰得動?
“勢成,你別這樣,欣想知道會難受的。”蔣蘇蘇輕聲說了一句。
勢成手上的力道忽然消失了。
林濤趕緊將扶車放進後備箱,鎖上車門。
勢成站在那裡,看着蔣蘇蘇:“一會兒,我能不能和你談幾句?”見蔣蘇蘇不開口,他又趕緊說道,“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知道她現在過得怎麼樣。你放心,我不會再打擾她了,我自己都想逃離這個家庭,怎麼還會將欣想拉進來受苦?”
蔣蘇蘇不由自主地看了站在勢成身邊的李菲一眼。不管怎樣,當着現在的女友談論之前的女友,總是一件不大妥當的事。
也許是她的目光令勢成意識到了什麼,他忽然衝着站在他旁邊的李菲吼了一聲:“你不死上車幹嘛?在這裡站街呢?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貨色,會不會有人出錢買!”
這番話,不要說李菲,就是蔣蘇蘇也感到十分尷尬。
李菲低聲說了一句:“你別這樣勢成。我們一起回家吧?”
蔣蘇蘇給林濤使了個眼色:“要不,你先送他們?”
車上最多也只能坐一個人了,既然李菲與勢成都想留下,那就留下唄。這樣也好,免得勢成家人認爲她是替欣想來說和的。
“我沒有家門鑰匙。”勢成媽艱難地說道。
李菲趕緊掏包。
勢成很厭煩:“你陪我媽回去,她最需要你。”
虧他現在這種情況,居然還有揶揄人的心情。
李菲討好地看着他:“你不回家嗎?”
“車上還能坐?”勢成非常惱火。
勢成媽見媳婦受委屈,便要哆哆嗦嗦地打開門下車,可是手上又做不得勁,只能坐在那裡亂吼,直到李菲站到窗外,她才安靜下來。
“菲兒,你上車,咱們回家,別管勢成了。”她一面講,一面拼命地做着手勢,顯然十分氣憤。
李菲溫柔地笑笑:“他今天心情不太好,一個人在外面我不放心。您別擔心,我們很快就會回去。”
“你不在跟前,我心情還能好一點。”勢成的話說得像茅房裡的石頭,又臭又硬。
李菲卻似乎什麼都沒聽見,依舊一臉微笑地安慰着勢成媽,然後又再三向林濤表示感謝,請他將家人先送回家。不僅如此,她還能從手包中掏出兩百塊錢來遞給勢成奶奶,請她在小區外的飯店裡打包點現成的回家當晚飯。話雖不多,但意思全表達到了,奶奶是客人,不該讓她做事,但現在事出無奈,因此只能麻煩奶奶了。
不知是不是被孫媳婦感動,勢老太居然含笑將錢接了過來,還說了句請放心。
蔣蘇蘇現在也不得不佩服李菲這個女孩子逆來順受的本領,也只有她這樣的人才能在勢家的混水中生活得遊刃有餘。蔣蘇蘇有理由相信,用不着多久,李菲就會像征服勢成媽那樣,征服了勢成奶奶,因此,勢成是逃不出李菲手心的。真想不明白,勢成到底有什麼吸引人的地方,能讓兩個女孩前赴後繼地爲他獻身。
林濤向蔣蘇蘇做了個手勢:“你在附近找個地方喝茶,一會兒我來接你。”
車子開走,留下三個話不投機之人。蔣蘇蘇正想着如何緩解一下尷尬的氣氛,沒想到勢成衝着李菲一指:“你給我滾遠點,我們同學之間有話要講。”
饒是蔣蘇蘇女漢子一樣的性格,到了此時也有點抹不開面子。沒想到,李菲根本不以爲意,笑眯眯地與她打了個招呼:“你們先談,我到那邊坐坐休會兒。”
語氣和神態,活象她的離開是由於太過勞累,沒有心情聽他們兩個廢話,而不是被自己男友趕走的。
蔣蘇蘇趕緊滿臉堆笑:“你去吧。”回過頭低聲向勢成說道,“既然現在她是你的女友,你也該對人家稍稍好一點。”
“夠了,蔣蘇蘇!”勢成打斷她,“你就是喜歡說教,怎麼對女友我自己心裡有數,不用你教,你管好你自己吧,別像在學校裡時那樣,被人家甩了。”
蔣蘇蘇氣得一瞪眼。不過勢成的這幾句,卻又將兩人拉回了同學時代,氣氛倒正常了點。
“你想問什麼?”
勢成似乎被她問得一愣,卻又忽然咧嘴笑了:“我也是腦子糊塗,其實不用問,欣想肯定比和我在一起時過得好。在我家,只要還有一點人味,都沒法過得安心。”
這是他今天第若干次詛咒自己的家人!作爲外人的蔣蘇蘇聽到這種話,除了尷尬還是尷尬,最好的辦法就是當成沒有聽到。
蔣蘇蘇笑笑:“欣想這段時間心情已經好了,生活也很正常。而且確實有了新對象,至於結婚,可能還要等一段時間,不過也不會等太久,因爲雙方父母都相當滿意。”
她略有一點抱歉地看着他。雖然她說謊了,但這是善意的謊言,而且她是真的相信歐陽與欣想遲早會結婚,這是欣想該得到的幸福,如果勢成真的愛她,就該成全她。
勢成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問:“她找的是不是你們那個同學,叫歐陽?”
蔣蘇蘇有點吃驚,勉強笑笑:“你怎麼會這麼想?”
“我覺得他們倆相配。”勢成這樣說。
蔣蘇蘇簡直不知如何作答。
勢成一笑:“謝謝你,蘇蘇。雖然你還沒吃晚飯,但我今天不請你吃飯了,我爸媽氣壞了我叔叔嬸嬸,我得到他家去道個歉,再晚去就不合適了。”
“應該的,應該的。”
蔣蘇蘇也不知道自己爲何要這樣回答,轉身準備離開,沒想到李菲走了過來。
“你要走啦?”她很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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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蘇蘇只能回答:“我去吃點飯。”
“今天真是謝謝啦,如果不是你們,我們還不知幾點才能回家,勢成媽媽身體弱,風吹多了頭就要疼的。勢成,咱們一會兒給媽買點藥吧?”
勢成手往口袋中一插,沒有開口。
因爲前半段是和自己說的,蔣蘇蘇倒不好意思擡腳就走,只能笑道:“那你們快去忙吧。”
李菲笑着點點頭,過去拉住勢成的胳膊,可剛碰到勢成便狠狠地甩開了她。
蔣蘇蘇看到,兩人就這樣拉拉扯扯、吵吵嚷嚷地向公交站臺那邊走,她不禁鬆了口氣,還好不同路,但剛轉身還走沒有兩步,就聽到背後一聲尖利的慘叫,她忍不住一回頭,李菲已被打倒在地,而勢成如同瘋了一般,在她身上拼命地捶打。三三兩兩的路人,只是駐足看看,無人上前阻止。蔣蘇蘇趕緊飛快地跑回去,使出吃奶的力氣拉開勢成。再看李菲,已經鼻青臉腫,嘴角也有血跡滲出。
“勢成,你幹嘛打人!”蔣蘇蘇十分憤怒。
勢成一聲不吭,既不走開,也不扶傷者。
蔣蘇蘇艱難地扶起李菲:“我送你去醫院吧?”
“沒事沒事。”李菲努力站直身體,理了理頭髮,對蔣蘇蘇笑笑,“你去忙你的吧,我們也就回去了。”
蔣蘇蘇看了勢成一眼,不禁打了個寒噤。他的目光兇狠銳利,正直勾勾地看着李菲,顯然剛纔那幾下並沒有能夠消除他心中的怒火,大概只要她一離開,李菲還要吃苦頭的。老實講,對李菲這種很會來的事的人蔣蘇蘇不大喜歡,覺得虛僞,但也不能眼睜睜地看着人家捱打不管。
“勢成,你要是男人就別對女人動手。”蔣蘇蘇挺身擋在李菲跟前。
勢成用手將她往旁邊一推:“我勢成是有是非觀念的,不會隨便打人。你問問她,我打得對不對!”
從來沒有見過打了人還如此理直氣壯的,蔣蘇蘇的怒火騰地一下就起來了。
沒想到,李菲卻將她拉到一邊,低着聲音討好的笑道:“你快走吧,他打我我沒有怨言,確實是我做得不對。”
蔣蘇蘇簡直被驚呆了。
天底下還有這樣的事?這家人真是匪夷所思。
李菲這種息事寧人的態度,不僅沒有讓勢成感到羞愧,反而像是挑起了他的怒火。
他再次衝着她怒吼:“夠了,不要再演戲,你能騙得了別人卻騙不了我。不要以爲我睡過你,就拿你沒有辦法,必須要娶你。是的,我沒有辦法擺脫你,但是總有辦法折磨你!”
蔣蘇蘇驚呆了。
這還是她所認識的那個勢成嗎?以前他不過小氣一點、花哨一點、虛了一點,但只會讓人感到厭惡,而不會感到可怕。眼前的勢成,卻是個魔鬼,是任何可怕的事都能做得出來的魔鬼。
一個公民的良知,讓蔣蘇蘇此時沒法離開此地。她甚至將手機從包裡掏出來拿在手中,隨時準備報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