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欣想六神無主。她本來是想爲勢成分擔一點困難,沒有想到卻撞在了媽媽的槍口,沒要到錢還捱了頓罵,心裡亂極了,知道自己這次是闖下大禍。直到媽媽掛了電話,欣想纔想到自己有許多地方都沒有來得及向媽媽解釋。
她的表情無需向勢成多說,他也明白髮生了什麼。
“你媽和你爸在一起?”他小心翼翼地問。
欣想苦着臉:“何止是在一起?他們正在來南京的路上。你嬸嬸已經將所有事都告訴他們了,我媽媽生氣得很……”
她索性伏在桌子上痛哭起來。怎麼辦呢?媽媽是一定不會原諒她的,就連一向幫着自己說話的爸爸,此時也似不敢再爲她美言。看來她與勢成的分別是難免的了!在欣想看來,這個世界是沒有比與愛人分離再痛苦的事。
“都怪我,不該讓你打這個電話。”
勢成懊惱不已。欣想的這個電話是在勢成的再三提議下才打的,他也是被逼得沒有辦法了,嬸嬸的電話讓勢成有了無可言狀的緊迫感,他明白他必須儘快買房子,而且必須是寫着欣想勢成名字的房子。等房子到手裝修完畢,就算欣想的媽媽再不滿意,也不會活生生地將他們拆散吧?當然騙人肯定不好,但以後他會加倍努力地回報欣想的父母,像兒子一樣孝敬他們。欣想的心軟了。儘管不願意,最後還是同意了他的提議??向父親借錢買房。本以爲能解決難題,沒想到事情變得更加糟糕。勢成想不到解決的辦法,二十多歲的大小夥子竟然無助地哭了。
他的哭聲讓正在啼哭的欣想醒悟過來??哭是沒有用的,與其在這裡浪費時間,不如趕緊想辦法。現在媽媽正在氣頭上,她必須要躲起來,不能讓媽媽找到她,不然一切就完了。只要躲過這幾天,媽媽未必有時間一直留在南京等,那時候她與勢成還是能夠在一起的。
勢成聽了她的話,簡直嚇了一跳。
“你是說要……和我躲到老家去?”
“是啊!”
“欣兒,你說什麼呢?如果你媽找不到你,急都要急死了呀!”
“可是,她要是找到我的話,以後我們可能再也不能在一起了!”
欣想可憐巴巴地望着他。勢成的心被重擊了一下。可不是嗎?他不能讓欣想的媽媽傷心,難道他就能失去欣想嗎?而欣想也同樣不能失去他!爲了幸福他們必須自私一下,雖然很對不起欣想的父母,但這也是沒有辦法。
他拉住她的手:“鄉下的日子苦得很,我怕你跟着我要吃苦,你知道我是沒有多大本事的,找個工作還是叔叔幫的忙,收入那樣低都不到你的一半。我爸媽的脾氣……現在回老家,我真的很爲你擔心!”
他有些說不下去了,這倒不是虛情假意,而是真的發愁。媽媽和奶奶的態度是那樣明確,如果欣想這樣一來,她們還會看得起她嗎?欣想笨嘴拙舌的,到時候哪裡說得過她們?
“我們在一起什麼苦我都能吃。”欣想這時倒比勢成堅強了一些。
“我家裡這種情況,如果你和我私奔了,那我爸媽更不肯拿出錢來給咱們結婚了。”勢成再一次提醒着他。其實他是在找着阻止自己的理由,好讓自己放棄這些不好的想法。
欣想望着他:“傻瓜,結婚一定要花很多錢嗎?不是有許多?婚的人他們最後也過得很好很幸福,相反的,許多舉行了豪華婚禮的反而很快以離婚收場。幸福與錢是沒有關係的,只要我們在一起好好幹,將來肯定會有好日子,勢成我相信你不會讓我失望!”
勢成的勇氣被她激發起來。他的腦子飛快地轉着:“咱們還是不要回老家了,不如到哪裡去玩兩天?這些日子你受苦了,現在工作也定下來了,是該放鬆一下了……”
他的手在褲兜外面捻過叔叔給他的錢,有三千塊不到,加上卡中媽媽的五千,也夠兩人去個好地方。
“玩兩天?”欣想忽然有了主意,“好的呀,那就算旅遊結婚了。”她有點害羞。
勢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是打算這樣嫁給我?是不是太潦草了一些?”
欣想用力地搖頭:“只要你已經盡了力,那就不算潦草。”
“但是你爸媽那裡……”
“我們都是成年了,結了婚領了證,他們還能怎麼樣?”
終於,勢成被說服了。他快活地望着她,她欣喜地看着他,兩人似乎已經看到幸福在向他們招手了。
兩人的念頭一起再也按捺不下,打算說走就走。可是還沒有出門,勢成的電話晌了,是叔叔打來的,更令他們驚慌的是叔叔已經到了樓底下,只是因沒有門卡所以無法刷卡上樓。
見兩人打好行禮的樣子,勢清明有點失望:“欣想,你是準備跟着你爸媽回家了?”按照他的想法,小姑娘至少得與父母抗爭一下。剛剛來的路上,他已厚着打臉皮打電話給回了孃家的老婆,林雪話說得很難聽,但已經答應來幫着解決問題。他相信,憑着林雪的那張嘴,至少可以稍稍打退欣想媽媽的怒火,事情並非完全沒有轉機。
欣想的臉一紅,沒好意思說什麼,眼睛卻望着勢成。勢成事到如今,沒有辦法不長話短說,時間不等人,欣想的爸媽是隨時都會到的。
勢清明顯然被兩人嚇到了:“這樣辦不太好吧?”他也不得不承認,這兩個孩子出乎他意料的膽大。
“叔叔,你就當作不知道,成全我們吧。”欣想懇求着。
勢清明還能說什麼?從內心來講,他是恨不得欣想現在就能一分錢不要地嫁給勢成的,他唯一爲難的是做人的道義上,這太對不起欣想的父母,人家辛辛苦苦地將孩子拉扯大,結果就這樣被勢成騙走了,而他作爲長輩沒有制止,似乎有點說不過去,以後還有面目再見欣想的爸媽嗎?
正義雖然曾經想要佔據上風,但最後勢清明還是要勢成與欣想的雙重請求下退讓了,私心佔了上風,他不僅決定放侄子走,還要助他們一臂之力??親自送他們去火車站,因爲欣想的父母隨時可能來到。
“勢成,欣想對你可是沒話說的,你以後要是對人家小姑娘不好,可別怪叔叔不認你這個侄子。”去火車站的路上,勢清明相當嚴肅地告誡侄子。這話與其說是給勢成聽的,不如說是給欣想聽的。
勢成當然信誓旦旦:“叔叔你放心,對欣想不好我還是人麼?”黑暗中他緊緊地握着欣想的手,如同珍寶一般。
勢清明提醒着他:“不僅要對欣想好,對欣想的父母也要好,人家將女兒養大了不容易,就算婚事上有阻撓也不是人家的錯,根子出在咱們自己家裡,都是因爲咱家太窮了,在南京實在買不起房,你嬸嬸她又不肯顧全大局……成成,你可不要記恨嬸嬸,她沒有壞心的。”
勢清明說着說着,竟真的對勢成和欣想生出了幾分歉意。
欣想這時候感到得一塌糊塗,叔叔這個人真像勢成所講的那樣,心地善良又講道理。但此時責備嬸嬸似乎毫無道理,錯的只是勢成的父母。不過,現在這樣的氣氛欣想講不出這種話來,怕破壞了氣氛。
不過半個小時,火車站就已經到了。
勢清明出來得着急,身上只帶了一點現金,全部拿出來給了勢成,又記下勢成的卡號,準備回去後給他打錢??孩子們是衝着旅遊結婚去的,無論如何不能太寒磣。他們單位一年到頭總有幾個小青年出國度蜜月,人家去的地方都是馬爾代夫這樣的蜜月勝地,勢成他們卻只能在國內隨便轉一轉,不用說是娶欣想,就是娶個農村姑娘,勢清明也覺得委屈人家了。
暑假是旅遊高峰。勢清明打了半天電話才找着人,買到兩張去北京的火車票。北京是勢成多年來的夢想,現在可以和欣想一起實現,勢成心裡別提有多開心。不過,由於只剩幾個小時就發車,臥鋪只剩下上鋪,沒有下鋪了。
“欣兒,你怎麼爬得上去?”他有些擔心。記得上高一時的寒假,叔叔嬸嬸帶着他和勢曄去東北看冰雕,當時他和勢曄睡的上鋪,感覺不好得很,一晚上他都擔心自己會從上面掉下來。
欣想被他逗得笑了:“有手有腳還爬不上去呀?別忘記了,我是睡在上鋪的兄弟!”
勢成也笑了。有欣想在,這次的出行是與衆不同的。
勢清明看看時間不早,正打算和兩個孩子道別回去接待黎家人,沒想到欣想家的電話倒來了。顯示的號碼是李秋雲的,但說話的卻是陳慧萍。
“勢主任,你在哪裡?”她的聲音焦急得很。
勢清明知道一定是他們到了,因爲找不到欣想才着急。
“我一會兒就到,剛剛單位有點急事過去處理了一下。”
這種小謊對於身爲辦公室主任的勢清明,真是小菜一碟。
陳慧萍吸了一下鼻子,似乎在哭的樣子:“你快點帶上欣想到南京人醫來吧,她媽媽的老毛病又犯了。”
勢清明這一次真的嚇了一跳:“什麼老毛病?”
“別提了,快來吧,來了就知道了!”陳慧萍話一說完就將電話掛了,留下勢清明看着手機發愣。
那邊欣想已經在問:“叔叔,怎麼回事?是我家裡有人進了醫院?”
“是你媽媽,說是老毛病犯了。你媽有什麼病?”勢清明不放心地問。李秋雲年紀不大,平時看起來也像身體不錯的樣子。不過,就是這樣的人生起病能重得嚇死人。
欣想嚇呆了:“她……她有哮喘。”
“哮喘?”勢清明的心中這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病。
但此時欣想什麼其他想法都沒有了,只有一門心思要趕緊去看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