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想的手指顫抖着，撥了好幾次纔將勢成的電話撥通。
“勢成！”
勢成驚得從牀上差點跳起來：“欣想，這是誰的手機。”
“你不要管了，這是我向人家借的，昨天回來的路上我媽就將手機沒收了，你沒有接到什麼不好的短信或是電話吧？”欣想急急的問，她有太多的話要講，卻又因爲時間不允許只能長話短說。
勢成恍然大悟：“原來那是你媽媽發的。欣兒，我還以爲你不要我了。”他的心一下子輕鬆了，但隨即眼淚掉下來，“你媽媽沒有對你怎麼樣吧？我真的很擔心你，擔心咱們……”
“你放心，勢成，我會和你在一起的，就算媽媽再不同意，我也會和你在一起的……”欣想幾乎泣不成聲，生平第一次她哭得如此傷心和擔心。
“可是，我又怕這樣會惹媽媽生氣，那她就更不待見我。而你爲了我與你媽鬧翻，你心裡一定也不會好受……”勢成遲疑着，這是內心的真實想法。
欣想毫不猶豫：“你不要擔心，我媽媽不是不講道理的人，只要我們將來過得好，她自然會接會你……”
“欣想，你在幹什麼！”
李秋雲的聲音突如其來。
欣想嚇了一大跳，還沒有回過神來，手機已被媽媽搶去。
李秋雲失望而傷心地看着女兒：“媽媽和你說過多少次，勢成不適合你、不適合咱們家，你怎麼就聽不進去呢？”
欣想流着眼淚望着媽媽：“媽，我們是真心相愛的，你如果愛女兒，你就成全我們。”
“辦不到，黎欣想，你最好死了這條心！”李秋雲咬牙切齒，手指緊緊地捏着歐陽的手機，差點要捏碎了。
歐陽從旁邊輕聲勸慰：“阿姨，你別生氣，電話是我給欣想的。”他的家庭教育讓他認爲，父母與孩子之間有了誤會，重要的是要聽雙方解釋，而不是粗野地予以壓制，洪水要疏不能堵。欣想媽媽的處理方式只地與女兒的心越來越遠，而結果也將與她的願望背道而弛。只是欣想聽不進他的勸告。
“歐陽，你怎麼這傻！”李秋雲氣得不知道說什麼纔好。
不錯，歐陽的今天的到來純屬意外，但李秋雲聽到他的聲音時卻喜出望外。這個孩子素質好，難得的是對女兒一往情深，如果就此他能願意接受欣想那是再好不過的事。更重要的是，她希望現在有人能幫她好好勸一勸女兒，而歐陽正是再合適不過的人選。她看得出來，雖然女兒在感情上沒有選擇歐陽，但卻比較能聽進歐陽的建議。電話裡明明說得好好的，歐陽答應自己幫着排解女兒的心結，卻沒想到會唱這一出。這些孩子們的舉動還真難以想像。他不愛她的麼？怎麼會幫她和別的男孩聯繫？
歐陽澈很認真地看着李秋雲：“阿姨，你還是尊重欣想的選擇吧，看她這樣傷心我很難過。我從來沒有想到快活得像天使一樣欣想也有這樣傷心的時候，要不然你再給欣想一次機會，讓她自己去看清事實，明辯是非？”
正在哭泣的欣想愣住了。在這種時候還有男人向她表白，而不嫌棄她的蓬頭垢面，也不嫌棄她的歇斯底里，更不嫌棄她心中死死牽掛着另一個男人，她怎麼可能沒有稍稍的感動？最令她感動的是他在替自己勸說媽媽，現在連她爸爸都不敢幫她說一句話，如果還有人能站在她這一邊，除了黎家人她不作他想，可偏偏歐陽就在幫着她。
“欣欣，你看看歐陽，他幫你承擔了過錯不說，還要幫你說情。”李秋雲嘆了口氣，與其說在誇獎歐陽，不如說在提醒着女兒。她心裡更在懊惱，當初歐陽上門時爲什麼要趕走他，而不是好好和這個孩子談一談。身邊也有朋友的孩子就是在高中談的戀愛，人家既沒有耽誤學習，生活得也行幸福。
欣想默然無語。
“阿姨，我們下去將合同簽了吧？這可是我入公司以來的第一筆大單子。”歐陽用輕鬆的語氣說道。
其實不管是李秋雲還是欣想，她們都明白這是歐陽在爲母女倆人找着下場的臺階。事情鬧到這樣的地步，再站在一起除了爭執還能有什麼？與其說多了傷感情，不如暫時分開一下大家都冷靜冷靜。
李秋雲關上門，又拿出鎖門鑰匙。
“阿姨，你關得住欣想的人，可關不住欣想的心！”歐陽提醒着她。
李秋云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然而現在的形勢，她哪裡還敢給女兒一點自由？
很晚黎偉華纔回到家。女兒在家裡他不是不關心，可公司這幾天有一筆大單子，妻子已經無法到單位，他若再不去，公司就沒有人管了。私營企業就是這樣，表面看上去很風光，其實經不得一點風雨，特別是這兩年經濟普遍不景氣，他們在同行中能保持一直不虧，而且每年規模略有擴大的業績已經很不容易了。
此外，女兒的事他也不敢太過關心，妻子現在對他很有意見了，認爲女兒之所以如此大膽都是他縱容的結果，特別是經過上次欣想要錢事件，李秋雲更加認爲他不可靠。從內心和閱歷來講，他都明白妻子的決定是對的，可是面對女兒楚楚可憐的樣子，他的心不禁又軟了。不就是房子嘛，不就是彩禮嗎，不就是勢家人貪財一點嗎？這都不是大事，黎家不差這一點錢，十個女兒他都養得起，何況現在只有欣想一個？女兒開心纔是最重要的，忙來忙去爲有不就是女兒？可妻子固執得聽不進一句他的勸，女兒又怪她不上心，他夾在中間兩頭爲難。
“欣欣怎麼樣？”黎偉華包還沒放下，關心的話已問出口。
李秋雲哎聲嘆氣，這樣子不用開口，黎偉華也明白事情沒有進展。
“咱們對欣欣是不是太過了一些？這樣強迫孩子分手有點太殘忍了吧？”
黎偉華一面說着一面看妻子的臉色。今天的飯局他是和孩子的大姑夫一起參加的，回來時一同坐的他的車，難免談到欣想的問題。大姑夫也認爲李秋雲強壓的方式欠妥，欣想初入社會不久，思想簡單單純，這樣子的孩子你不讓她碰得頭破血流她是不可能回頭的。強壓政策下，只可能適得其反。
李秋雲一瞪眼：“什麼？太過了一些？你的立場還沒有轉變得過來？難怪欣欣不肯聽話，原來是你一直在給她希望。”她已經氣得一佛昇天、二佛出世了！
黎偉華就知道自己一句話講不好，會將妻子的火氣轉移到自己身上，可爲了女兒有些話又不得不講。
“我們當然都希望欣欣嫁個好人家，可孩子不願意就別逼她。女孩子這一生總要挑個自己喜歡的人嫁的，這不是當年你對我講的話？”
“那是我年青不懂事，才說這些沒腦子的話。”李秋雲倒不怕貶低自己。
黎偉華很快又搬出個典型：“孩子的大姑夫當年不也是個窮小子？我爸媽死活不同意，你還幫着勸他們來着，連婚房都讓出來了……”
“那麼一樣麼？侯建的爸媽是老師，從小家教就不同。他家窮不是因爲不努力，而是父親文化大革命時受到迫害早早死了，母親又因爲下鄉身體一直不好。勢成家可不同，完全是自己不事生產。兩種人家你也能拿出來相提並論，我可真是服了你了！”
黎偉華除了嘆氣還能怎麼樣？
其實李秋雲心裡比他更不好過，欣想今天一整天竟然不肯吃一點東西，氣得李秋雲也一口吃不下。她就不明白那個勢成小混蛋有什麼好的，騙得女兒鐵了心地要跟着他。她現在越發懷疑女兒已經和勢成有過性關係，否則女兒不可能這樣死心蹋地。可這種話既使身爲媽媽也不好隨便開口向女兒詢問，只得將不安壓在心頭，同時也更加增加了對勢成的厭惡。
“我去看看欣欣吧？”黎偉華向老婆作着請示。 wωω ⊙ttkan ⊙￠ o
李秋雲不滿地看了他一眼：“有什麼好看的！”話是這樣講，手裡卻將鑰匙遞了過來。
黎偉華這邊剛將門打開，那邊欣想已在哭着叫爸爸，人還未反映過來，女兒已在他的懷中。就像小時候那樣，女兒將頭枕在他的肩膀放聲大哭起來，眼淚鼻涕弄了他一身，黎偉華疼得心都碎了。
“欣欣，先別哭了。爸爸有話要問你。”
欣想擡起頭，一雙淚眼腫得桃子一樣。
“你就那樣喜歡勢成？就不能聽媽媽話不跟他來往嗎？”
爸爸的話讓欣想苦從心來，她點點頭：“爸爸，你幫我勸勸媽媽吧，勢成就是窮一點，可這也不是他的錯，他自己一直很努力的。出生沒有辦法選擇，要不然誰不想自己一生下來就有一個當局長的爸爸，或是一個能做生意的媽媽？”
李秋雲聽得出女兒分明話有所指。她也並不否認：“是的，我是一直覺得歐陽不錯，特別是今天上午的事情發生後，我更覺得他人不錯，是個值得託付終身的男人！不過，黎欣想我告訴你，這和他爸媽是做什麼的完全沒有關係，我看中的只是他這個人。”
欣想認真的看着媽媽：“媽，你不會希望女兒違背自己的心意，嫁給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吧？”
“媽可沒有逼你嫁給誰的意思，更不願意你爲了所謂的愛情，跳到火炕裡去！”李秋雲的聲音比她更大，“勢成家都是些什麼人？爸爸媽媽不工作，他爸爸連他媽的殘疾費都要拿去賭的。叔叔嬸嬸一年到頭填不完的大窟隆。欣欣，媽媽實在擔心你會再走勢成嬸嬸的老路，就算拿我們整個孃家貼給勢成家，勢家也不會一句感激的，是不是？”
欣想看着媽媽：“勢成家不是這樣的，現在的狀況都是有原因的，媽媽你要了解清爽才了發言勸……”
“是嗎？這些話都是勢成的嬸嬸親口和我講的，難道她會說謊？”李秋雲反問了一句，“再說我沒有眼睛沒有腦子嗎？發生了這麼多事，你還沒有覺醒嗎？”
欣想啞口無言。她不能欺騙媽媽，也不能欺騙自己。她的眼睛所看到的，她的心裡所感覺到的與媽媽所講的並無兩樣，可是儘管如此，她依舊捨不得離開勢成。勢成生在這樣的家庭已經很不幸了，不止一次勢成和她講過，他一直以爲自己會卑微的永遠不如別人的活下去，可現在他能挺起胸膛，都因他有了欣想，有了一個人人都羨慕嫉妒的女朋友。這種話聽在欣想的耳朵中，是既甜蜜又心酸的。如果她就此離開了勢成，那勢成還有活下去的勇氣和信心嗎？
想到這裡，她哭了，緊緊拉住媽媽的手哀求道：“媽，我知道勢成有許多缺點，可是他也是有優點的，以前您也誇獎過他。這一次他要騙你也是迫不得已，他爸媽堅決不肯買房子，所以……”
“所以纔將他嬸嬸家的房子說成自己家的？”
李秋雲替她說了下去，見女兒還在點頭，她恨不得要一巴掌將她打醒。李秋雲的心在滴血，她苦口婆心地講了多少，女兒卻怎麼都不開竅，氣得她恨不得去死了算。
李秋雲無力地跌坐在沙發上：“欣欣，你是要將媽媽氣死纔算嗎？”
欣想擡着一雙淚眼：“媽，我不是有意要氣您的，可是，我是真的很愛勢成，他也真的很愛我。媽，您就成全我們吧？”她跪在媽媽面前。
李秋雲氣得渾身發抖：“不可能，絕不可能。”
欣想拉着媽媽的褲角：“媽，我知道您是怕勢成家惦記着咱們家的錢，那好，我什麼都不要家裡的，我可以和勢成去租房子住，和勢成擠公交上班。我們會好好努力工作，憑自己的能力過上好日子。媽，你這總該放心了吧？”
李秋雲一咧嘴似乎在笑，卻笑得比哭還要難看：“黎偉華，你看看這就是你生出的好女兒，那樣寵着她慣着她，她居然不要做公主要跑到人家做下人？這樣上趕着上門，難怪勢家人看不起我們，連一分錢都不願意花。”淚水順着她的面頰肆意地流着，她卻連擡手擦一擦的力氣都沒有。
黎偉華第一次見妻子如此傷心欲絕，不由得責備女兒：“欣欣，你說話太沒有分寸了，看把你媽媽氣得！”
李秋雲擺手打斷丈夫的話，眼睛直直地看着女兒：“你只要回答一句，你是要媽媽，還是要勢成？”
欣想望着她，不知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