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講到精彩的地方,達妮卻住了口,她喝了一口水,似乎要讓自己平靜一下心情。欣想已經完全被達妮的故事給吸引住了,急得一直追問:“姐姐,那後來怎麼樣?”
“這種時候我還能再犯傻嗎?”達妮慢慢地說了一句。
人生真是太可笑了,明明在回憶不堪回首的狗血往事,她居然還有心情逗一逗小堂妹,故意給她留着懸念。今天達妮來的目的就是奉了堂嬸之命,要讓欣想從她身上吸取教訓,不再沉迷於勢成那樣極品的人家,當然需要追求最好的效果。
錢偉拉住達妮,並口口聲聲聲討達妮父母。
“阿姨,我和妮妮是真心相愛的,你不要拆散我們!現在是法制社會,婚姻自由。”
他淚流滿面,一面說一面拼着命地拽達妮,如果不是已經發現他的真目,難保達妮不被他感動。只是今天的達妮已然不同於往日,任憑他如何表現一往情深,她除了噁心還是噁心。
“錢偉,我已經不愛你了。”達妮恨不得能立即能夠離開此地。
陳慧萍巴不得女兒說這一句,衝着錢偉嚷:“你聽到了吧,快放開妮妮的手。”
可是錢偉如同瓊瑤劇中的男主角,表現得多情而且癡心。他的好聽的男中音在傾情地訴說着,雖然未能打動黎家人,卻打動了路人,已經有人開始駐足不前。
達妮躲在母親的懷裡瑟瑟發抖,連多看他一眼都不願意:“求你還是讓我走吧,別再說這些噁心人的話了。”她一向極爲要臉,既使當着父母也無法說出渣男劈腿的事實,怕別人笑話。
可渣男誤會了她的意思,以爲她是在爲分別而傷心,因此鬧得更兇。一會兒橫眉冷對達妮的爸媽,一會兒柔情如水對着達妮。他甚至揚言要撥打110,與達妮家鬧個魚死網破。
“我不相信,達妮,你是被你爸媽逼得走投無路纔會這樣講的。難道你忘記了我們之前講過的那些話?你不會離開我的……”
不說這個也就算了,一說這個達妮之前尚存的一兩分情義頓時也拋得無影無蹤。往日說話聲音大一點也怕驚着人的達妮,居然從媽媽懷中直起身子,恨恨地望着他:“還是不要再講這些東西,不然我還不會太恨你。你QQ上的那些聊天記錄我已經都截了圖,不要再心存僥倖好嗎?我以前太笨太傻,你還想讓我再走以前的老路?”
渣男愣了一下,抓着達妮的手不知不覺地鬆開。
“你居然偷看我的QQ?”他似乎不敢相信,優雅溫柔如達妮,也有一般女人的壞毛病,“你不是答應過我一定不會偷看我的任何東西,爲什麼說話不算數?”
達妮搖頭:“不是我偷看的,是你拿我的筆記本上網,忘記關QQ,既使這樣我也並不想看,可是你老婆一直在線呼叫……”她忽然笑了一下,卻比哭還要難看,“有趣吧?你說我是你最愛的女人,可你的QQ裡全是老婆、寶貝這樣的名字,有過去的,有現在的,還有未來的……”
“妮妮,這只是網上聊一聊而矣,你也知道現在網絡上都流行這個。其實我並不愛她們,我只愛你呀!”渣男做着努力。
只是達妮已經完全死心:“是隻愛我,因爲我現在是你的跳板嘛,離開了我,大約你沒有辦法過你想過的生活吧?可是現在我已經離開家,我爸媽也不管我了,金錢、工作、地位你什麼都得不到,所以你就找了一個老闆的侄女。你的前女友還在苦盼着你回頭呢,你竟然又找了新人……你爲什麼不直接找老闆的女兒,那不更好?”
“老闆沒有女兒……”錢偉話一出口,周圍就一片噓聲。
陳慧萍提醒女兒:“還和這人理論什麼,咱們回去。”
可是渣男不讓,事到如今他居然還好意思說:“妮妮,你能不能將筆記本電腦留下,那是你已經送給我了……”
“是你借的!”達妮慢慢地一字一頓地說,“這是我爸去年送我的生日禮物,我怎麼可能送給別人?現在你拿着它幹這麼齷齪的事,我已經感到很對不起我爸爸,你居然還想佔爲已有?”她從未有過的生氣。
渣男遲疑了一下,上前攔住車門:“那麼你能不能再借給我用一下?裡面有一些我的東西,我要將它們拷出來……”
達妮嘿然冷笑:“你說的是你的黃色小說還是A片?或者是你與你的女朋友們的親熱照?真是不好意思,剛剛我已將硬盤重新格式化了,你的那些東西不會再恢復,我的電腦不能存這樣噁心的東西。”
渣男一下子變了臉色:“你怎麼可以這樣?那些是我的東西!”也不知是心疼A片還是心疼照片,總之他十分惋惜,甚至可以說是難過,“黎達妮,我看認得你了,算你狠。”一甩手,放開了抓住的車門。
陳慧萍趁機招呼着女兒上車。只是已經晚了,人堆裡跑出個程咬金??錢偉媽!
錢偉的媽媽本來已經跳廣場舞去了,也不知哪個多事的給她送的信,居然她舞也不跳地跑了過來,一來就跳着腳拍着手地又哭又鬧:“我的好兒媳婦,你就這樣被帶回去了,現在可是婚姻自主啦,沒有就這樣搶人的呀……”這番話與錢偉方纔說的如出一轍。
達妮羞得臉都沒處放。
陳慧萍不高興:“什麼你家的兒媳婦,你家是出房子還是出禮了,有沒有請過媒人?什麼時候擺的酒席?你要是再胡說,我就告你誹謗。”
錢偉媽一抹眼淚,往地上吐了一口痰,以示對陳慧萍的不滿:“你們家門檻高,我家哪裡上得了門?可有一樣姑娘就願意下嫁,你管不着。她進了我家的門,就是我家的人,你想將她帶走沒門!”
陳慧萍懶得理會她,拉着女兒轉身要上車,可是哪裡能夠?錢偉方纔不過是用手拉住車門阻止她們,他媽竟用是那她龐大的身軀將車門堵得死死的,一點縫隙都沒有。
“難得今天大家夥兒都在這裡,必須將話說清楚了,人不是這樣想帶就能帶走的。”錢偉媽一幅義憤填膺的樣子。
達妮有氣無力:“錢偉,麻煩你告訴你媽這是怎麼回事。”
錢偉畏畏縮縮地上前:“媽,算了,讓達妮先回去吧。”
“不行!”錢偉媽這一天也不知吃了什麼迷魂藥,兒子的暗示一點都看不懂。她的樣子活像是愛極了達妮,一幅心不忍情不願的表情。
錢偉幾乎在哀求:“媽,別鬧了。”
“你個沒用的東西,”他媽啐了他一口,“老婆都要被帶走了,你居然說這種沒用的話、人到我家來了半年說走就走,當我家是旅館啊?別說她爸爸是局長,就是市長、省長也沒有用。今天不給我一個說法,我還就不罷休了。別以爲我們老百姓好欺負,人人頭上都有塊天呢!”
如此巨大的動靜,自然很快招來一大幫看客,大多是錢偉家的左鄰右舍,也有好奇的路人。錢偉媽是人來風,頓時有了發揮的舞臺。她舌燦蓮花,經過她的三寸不爛之舌,達妮與錢偉直被被說成了一個古代戲文中的父母嫌貧愛富,千金女矢志不渝的愛情故事,驚天地,泣鬼神。
達妮只恨沒有地洞可鑽。
陳慧萍被她氣得笑了:“你可真會顛倒黑白!”
錢偉媽白了她一眼:“我要顛倒什麼黑白?這本就是實實在在發生的事,親家,我和你講,我們都有年青的時候,可別在兒女心中留下罵名。”這個女人說得頭頭是道。
達妮死的心都有了,只恨自己嘴笨,沒有辦法在大庭廣衆之下與她辯論。錢偉媽說得性起,居然流着眼淚向人羣求救:“哪位叔叔伯伯心好,替我們打打110,沒有政府做主,我們沒法活了呀!”
中國從來就不缺少的就是熱心人和唯恐天下不亂的人,她這裡話音剛落,那裡已經有人在回答:“大姐別急,電話已經打了,警察一會兒就來。”
一聽此言,達妮母女還沒有着急,錢偉那邊先急了:“媽,你這是要幹嘛呢?叫警察幹嘛?”
錢偉媽有些搞不清狀況,不知道兒子今天爲何如此慫包。
終於警察來了。錢偉媽用她那張能將死人說活了的嘴,搞得警察叔叔同情心迭起,而偏偏黎家人一個字也不講,警察的天平向哪邊傾斜自然可想而知。
爲了能回家,達妮再丟臉也得講實話,整個過程一五一十地講出來,又拿出電腦驗明正身,於是一切真相大白,什麼生死相許、什麼矢志不渝,全是錢家人騙人的鬼話,街坊四鄰發出一片噓聲!
錢偉媽也成了沒有嘴的葫蘆,並非她不想再說,而是不敢再說,因爲警察叔叔講得明白,她的兒子私自隱藏黃片也經違法違規了,又私自拍攝多名女子的豔照,分明心懷不軌,是雙方私下調解,還是官方解決,任憑他們自己挑。
達妮家這裡要上車,錢偉媽那裡不甘心,抓住一個女警指着達妮的背影問:“她在我們家住了這麼久,總該結點伙食費什麼的吧?”
女警正爲錢偉的齷齪事上火,一聽錢偉媽這話頓時發了脾氣:“你們這家人還要臉不?吃人家小姑娘的、花人家小姑娘的,還想要人家賠錢,是人嗎?”
錢偉拉着老孃灰溜溜地回去了,身後是一片笑聲。
達妮的故事講完了,她鬆了口氣。但欣想不能釋懷。
“爲什麼會是這樣?”她喃喃地說。
達妮反問:“爲什麼不能是這樣?想像很美好,現實很醜陋。我以前也和你一樣認爲自己找到了真愛,爲了愛情奮不顧身,結果呢?只獲得了一種被人賣了還幫着數錢的後悔,這是我一輩子恥辱。現在讓人想起來唯一能讓我心安的是,我剪碎了所有送他和他家人的東西,想到他們打開衣櫥看到那片狼籍的樣子,我就痛快極了!”
欣想驚訝地望着她,想不到文表如表姐也有如此瘋狂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