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小沫雙手抓緊了自己的裙子,手心裡黏糊糊的都是冷汗,目光閃爍着又無處安放。
雷銘,似乎,清瘦了許多啊!
是睡不好,還是吃不好呢?
有沒有,哪怕一丁點的想過她?想過他們的曾經?
錢小沫淚眼朦朧,好想不顧一切地衝上去抱住他,卻又覺得自己無法面對他,想立刻掉頭就走!可是她此刻已經完全傻住了,哪怕腦子裡有着千迴百轉的各種心事,她的行動,卻只有一個,那便是熱切又渴望地凝視着雷銘。
“家裡不要養狗了,彬彬害怕狗。”
“我看,是你自己不喜歡吧?”
“還是你最瞭解我!”
雷銘和顧琪雪耳鬢廝磨,家常的話像是風似的,吹刮在錢小沫的耳邊。
原來,他對別的女人也是這麼溫柔的,這麼遷就的,這麼瞭解的。
錢小沫顫了顫眼睛,雷銘擦過她的肩頭,目光穿透了她,就像當錢小沫是完全透明的空氣。雷銘走過去,就只是走過去了而已。
掀起了一陣風,又落下了一陣風,像極了錢小沫此時忐忑不安的心,一會跳到嗓子眼,一會又跌落谷底。他走了,沒有留下一絲一毫的痕跡。她的心空了,被他殘忍地挖走了一切。可是她的心也是滿的,裝滿了雷銘對她的怨,對她的恨,對她的,無動於衷。
當然,錢小沫始終深信,這都是自己釀下的禍根。
就算現在心已經亂了頻率的抽搐,錢小沫也不怪任何人。
連榮麟始終一言不發的看着她,一直到雷銘的身影消失在走廊上,他看着錢小沫垂下了眼瞼,才緩緩說道:“還想走嗎?”
“不了。”
錢小沫淡淡的應了一聲,有氣無力的,跟着雷銘的方向,緩緩走了過去。
連榮麟眉頭一顫,心裡是說不出的滋味,此刻他多想錢小沫給他另外一個答案。
這樣的畫面,全部一絲不落地進了蕭瀟的眼裡。
她在對面的水榭上,斜側着身子坐着,手裡高舉着酒杯,血紅的液體在暖黃的燈光下,配上她一身絢麗的蘇繡旗袍,在這個古色古香的夜晚裡,頗有花樣年華的風情萬種,充滿了誘惑力。
連榮祥遠遠地打量着她,喝乾了手裡的白蘭地,快步走來。
“繼母好雅興啊!怎麼一個人喝酒?爸爸不陪你?”
蕭瀟勾着豔紅的嘴脣笑了笑,帶着三分的酒氣,格外迷人,“老爺子應酬去了……”
“那我陪繼母喝?”
“繼母?”蕭瀟一聲冷笑打開了連榮祥的手。
連榮祥心領神會的一笑,扭頭看着對面的連榮麟和錢小沫,故意說道:“看來,不久我就會多一位嫂子了……”
“嫂子?”蕭瀟醉眼迷離地望着水榭對面,笑得鬼魅,“她不配!”
“是啊!當然是像繼母這般國色天香的大美人兒才配得上啊!”
連榮祥終於把話遞到了蕭瀟的嘴邊,蕭瀟雖有酒意,但並未完全醉去,她知道連榮祥想利用自己對付連榮麟,但她又怎麼捨得?
蕭瀟裝作不明白連榮祥在說什麼的樣子,晃了晃自己的酒杯,撇着嘴,“沒酒了……”
“我去給你倒。”
連榮祥接過蕭瀟的酒杯,一雙大手趁機愛撫了一把蕭瀟的手,驚得她渾身的雞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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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連榮祥端着酒杯回來時,水榭裡,哪裡還有蕭瀟的蹤影?
月上樹梢頭,人約花園後。
連榮麟帶着錢小沫,到了後花園的見山閣,見山閣上下兩層樓,場地之寬曠,足以容納今夜宴會的所有人。這裡纔是連家老宅,最熱鬧的地方。
錢小沫安靜的跟在連榮麟的身後,有人上前打招呼,連榮麟都以“女伴”來介紹她,錢小沫事前答應過連榮麟,所以她沒有反駁,只是頷首微笑示意。有人看見她大着肚子,還追問連榮麟何時辦事,連榮麟都笑着敷衍了過去。
坐在一旁紅木椅上的顧琪雪,端着酒杯,一臉的不屑。
“一個婚外情的女人,還好意思和連榮麟公開進出……要不要臉了!”
雷銘沒有說話,只是看着手機上的財經新聞。
如果不是因爲今夜來這裡的都是金融界大亨,能助凱盛一臂之力,雷銘是絕對不會來的。
只不過……他似乎,應該真的不該來。
雷銘擡頭,餘光瞥向錢小沫的背影。他一如當初,總是能在茫茫人海中,一眼找到她的位置。只是,找到了又能怎樣?攪得他心慌,什麼金融大亨,什麼財經新聞,什麼凱盛危機,他統統都拋到了腦後,現在的他,真的是一點心思都沒有!
雷銘關上了手機,皺了皺眉,用手按壓着自己的太陽穴。
陳董卻突然走了過來,拍着雷銘的肩頭,笑道:“好小子,我還以爲你不來了呢!”
陳董是雷銘父親的舊識,雷銘算是他半個兒子,二人的交情不淺。
最關鍵的,陳董是深海市首富之一,說不定能幫雷銘解決眼下資金週轉不開的問題。
“陳伯父!”雷銘起身就和陳董一個擁抱,“我聽伯母說您一直在法國,什麼時候回來的?”
“這不,剛回來,就來參見宴會了!”陳董壓低聲音,笑道,“女人,都愛出席這種場合,不得不來啊!我就不喜歡了,人老了,喝不得了……”
“陳董說笑了。”顧琪雪走了過來,“誰不知道陳董是以釀酒出的道,若是喝不得,那真的是沒人敢說自己喝得的了。”
陳董哈哈一笑,直誇顧琪雪會說話,還沒多聊幾句,他的身後忽然傳來了另外一個人的聲音,“我聽說陳董喜歡藏酒,尤其鍾愛法國的紅酒,經常親自去法國的葡萄莊園和酒窖選酒,我正好前幾日有朋友從法國回來,帶了亨利?賈伊爾的Richebourg,改天想請陳董一起品嚐。”
陳董尋着聲音轉過身來,正是連榮麟和錢小沫。
陳董笑了笑,“後生可畏啊!早就聽聞錦麟地產如今蒸蒸日上,總裁連大少爺更是才貌雙絕,果然啊!只是沒想到你也懂酒,這全球均價最貴的葡萄酒,可別要糟蹋了!”
連榮麟笑了笑,“有陳董做前輩,晚輩怎麼敢自稱懂酒呢?只是珍惜而已。”
陳董滿心讚許地笑了起來,完全忘記了雷銘和顧琪雪。
錢小沫一臉茫然,根本不明白,這意味着什麼。
“啊,對了。”陳董忽然看着雷銘,“我在法國待了一年,今天回來才聽說你已經結婚了?”
雷銘臉色微微有些蒼白,嘴角的笑意在顫抖,點了點頭,“是的。”
陳董又上下打量了一番顧琪雪,“這位小姐貌美如花,知書達理,我見她談吐大方,自信又謙遜,有她做你的賢內助,我和你九泉之下的父母,也都能放心了!”
陳董的話音落地,雷銘和錢小沫都是一臉的尷尬。
唯有顧琪雪應得特別的爽快,“謝謝陳伯父!我跟着雷銘這樣稱呼您,陳伯父不介意吧?”
“都是一家人,哪有這麼多介意?”
陳董笑了起來,顧琪雪莞爾一笑地看向雷銘。
雷銘似笑非笑,臉色忽青忽白,餘光瞥了眼錢小沫。
錢小沫沒料到他突然會看向自己,她原本就因爲陳董的話心裡滿是自卑愧疚,又被雷銘這麼一瞪,她只覺得雷銘是在怨恨她,是在後悔娶了她這樣一個一無是處的女人爲妻!
錢小沫拽了拽連榮麟的袖子,低語道:“我去洗手間。”
“我陪你。”
“不……不用了……”
錢小沫轉身,急急忙忙走了,顧琪雪看着她的背影,臉上笑意不變,更是燦爛了。
洗手間在九曲十八彎的走廊那頭,錢小沫默默的一個人走過去,心事重重,根本沒有注意到身後有人在叫她,直到自己的手被人抓住,她才嚇得轉過身來,一聲驚呼,“顧琪雪?”
“走得這樣快,怕別人不知道你是落荒而逃啊?”
錢小沫抽回了自己的手,沒理睬顧琪雪,繼續朝前走去。
顧琪雪理了理自己的雲鬢,扭着水蛇腰跟在她的身旁,充滿了鄙夷地笑道:“剛纔,連榮麟如此巴結陳伯父,你以爲只是偶然嗎?”
“生意場上的事情,我不懂。”
“正是因爲你不懂,所以才走到今天這個地步!”顧琪雪得意的一笑,“你不懂,也就不懂雷銘的心,也就不明白他想要什麼。所以啊,我真的很同情你!你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敗給了自己,真是可笑極了!如果我是你啊,肯定會好好惡補其中的門道!記住一句話,生命是單一的,可是生活不是!很多事情,你看起來是這樣的,其實未必。”
錢小沫頓下了腳步,扭頭看着她,“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想說的,根本就沒什麼。”
顧琪雪得意的一笑,轉身,沿着來時的路,又折返了回去。
錢小沫呆若木雞地愣在原地,琢磨着顧琪雪那番意味深長的話。
竟然將顧琪雪的每一個字,甚至是停頓的語氣,全部都烙印在了心上。
此時的她,根本不知道,這句話徹底顛覆了她原有的生活。
……
燈火闌珊,錢小沫剛進洗手間的隔間關上門,外面就響起了另外幾個人的高跟鞋聲。
錢小沫聽着她們淺吟低笑,原是沒在意,直到她漸漸聽見了自己的名字。
難道,她們認識自己?
錢小沫豎着耳朵,用心聽去——
“……要我說,肯定是錢小沫那個女人大着肚子要挾連大公子的,真不要臉!”
“這個世道,她以爲女人能生就了不起啊?看老爺子對她的態度,生下來,認這個孫子,也未必認她這個人!”
“我聽說,她還是婚外情勾搭上連大公子的……真看不出來啊!外表那麼清純的,結果是個十足的……”
“她老公是雷銘吧?這大綠帽子戴的……”
錢小沫咬着牙根聽她們罵着,原來這些事情早已經傳開了。
她丟自己的臉可以,絕對不能丟雷銘的臉!
哪怕在生意上她不能像顧琪雪那樣幫雷銘,至少現在,她可以維護雷銘的名譽!
砰的一聲,錢小沫推開了隔間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