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奎因並未因爲夏沁的話,心情有所緩和。
“不用治了!骷影盟,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
“簡念是您一手帶大,您現在之所以這麼生氣,正是因爲您在乎他,不想浪費自己在他身上付出的精力。您只是責備他的不懂事,責備他竟然將女人放在骷影盟的前面……您只是不甘心,骷影盟的接班人如此不成大器!您,只是關心則亂而已……”
還沒等到奎因開口,夏沁便篤定地說:“您和骷影盟都需要簡念,如果現在再重新培訓一個接班人,實在是太傷神傷力了,而且,這個人未必有簡念如此優秀。他曾經爲您,爲骷影盟做的事,足以說明這一切。”
夏沁不卑不亢,堅定有神的雙眸裡閃爍着胸有成竹的火光。
奎因沒有立即開口,黑暗中,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屋子裡一片死寂,夏沁的餘光落在簡唸的身上,她不知道簡念還能撐多久。
夏沁握緊了垂在身邊的手,手心裡黏糊糊的全是冷汗,這是她現在能唯一想出來拯救簡唸的方法。孤注一擲,結局卻依舊撲朔迷離,一切皆有可能發生。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奎因沉默得越久,夏沁的心越發忐忑不安,一直跳到嗓子眼。
良久,夏沁站得都僵硬了,夜風終於毫不吝嗇地送來了奎因的話——
“你說,簡念是舊病復發?”
“是的。”
“當年,你不是說已經康復?”
“當年說的,和我現在說的一樣,我只能控制。”
奎因挑了挑眉,“這次,我要你徹徹底底給我殺了他心裡的那個人!”
夏沁嘴角一陣抽搐,聲音帶着顫抖,“可是……”
“我不想要聽可是!”奎因橫眉豎眼地瞪着夏沁,“如果你辦不到,我現在可以親自動手以絕後患!”
“好!”夏沁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一臉的緊張擔憂,“我答應您!”
“你做得好,自然重重有賞,你老家的家人也會安枕無憂,但如果你失敗了……”奎因意味深長地停頓了片刻,故作高深莫測的樣子,微微揚起下頜,腔調裡驟然多了幾分威脅的意味,“……你自己知道,會有怎樣的下場!”
尾音重重落地,是板上釘釘,夏沁再沒有後悔的餘地。
不,準確說來,此時此刻,夏沁後悔還來得及。
“您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
夏沁答應得斬釘截鐵,不等奎因再開口,她已經着急地快步走向簡念。
簡念倒在冰冷的地板上,身下是自己的血和玻璃殘渣,毫無意識,夏沁喚了幾聲,根本不敢動他。奎因不聞不顧,只輕輕咳了一聲,原本守候在門外的人立刻全部都涌了進來,屋子裡再度明亮。
“記住我說的話!”
奎因沒有看向夏沁,輕蔑着拋下最後一句話後,在衆人的簇擁下,離開了。
房間裡,又再度一片黑暗。
夏沁着急着立刻掏出自己的手機,結果因爲手心裡全是汗,手機一個打滑摔在了地上,越忙越亂,夏沁趴在地上急忙去撿手機。結果,她忽然聽見了簡念若有若無的氣聲,斷斷續續,根本聽不真切。
“簡念……你說什麼?”夏沁急忙俯身而上,努力豎起了耳朵。
“……小……沫……”
夏沁聽了老半天,終於聽出了他口中這兩個字的發音——錢小沫?
她皺了皺眉,一面心急火燎地撥打着救護車的電話,一面呢喃道:“真是連自己命都不要了……”
夏沁連嘆了三口氣,好不容易費盡力氣救下簡念,可不能眼睜睜看見他死在自己面前啊!
救護車呼嘯着,從生命的那頭趕到了死亡的這頭,就是爲了拯救一切不該放棄的人生。
深夜的大街上車不多,救護車完全暢通無阻,開過街頭的時候,救護車右轉,另一輛黑色的商務車直直開來,正好和救護車擦肩而過。而救護車裡,正是夏沁陪着簡念,車窗上映照出夏沁擔憂着急的側影來。救護車外的商務車裡,錢小沫小鳥依人的靠在雷銘的肩頭上,兩個人身上都纏着紗布,剛從醫院回來,雷銘摟着她的腰,一刻也沒有鬆開。
兩輛車誰也沒有注意到對方,朝着相反的方向,一路開了下去。
車裡,雷銘的臉色一直不好,煞白如雪,一點血色都沒有,但他卻始終沒有鬆開錢小沫。
“你看起來真的很不舒服的樣子……剛剛在醫院,你應該讓醫生好好給你檢查……”
雷銘輕輕愛撫着錢小沫的手背,表示安慰寬解,“我沒有不舒服……我只是在想一件事。”
錢小沫側了側頭,耳邊是雷銘的心跳聲,神色也格外的凝重,“在想這幾天的事?”
雷銘點了點頭,依舊摩挲着錢小沫的手不肯鬆開,“一系列的事情,似乎已經完全超乎了我的掌控……現在想起都是後怕,如果那場爆炸我沒有躲過,或者如果只剩下你一個人在孤島……這些後果,都是難以想象的!”
錢小沫沒有想到雷銘心裡還在琢磨這件事,雙手挽緊了他的胳膊,水靈靈的大眼睛就這樣望着他。雷銘感覺到胳膊上的力量,側頭低眉看來,正好對上了錢小沫的眼神,四目相觸,周圍的一切都變成了多餘。
“這些如果都沒有發生,這樣的後果,我們也不用去想象。”
錢小沫揚了揚脣角,雷銘的眼神動容着凝視着她。她明明是最嬌小最害怕的一個,同時卻又是最無所畏懼的一個。他有時候真的搞不明白,她身上也是這麼多傷,竟然還能笑出來?
天知道看着她上藥的時候,雷銘的心都揪成了一團亂麻!
原本的舊傷上過草藥,沒有惡化,一點一點正在癒合。但是錢小沫皮膚過於脆弱,從島上回來後有了過敏的症狀,大片大片的紅色斑點,很癢,卻又不能撓。
看着錢小沫蹙眉強撐着模樣,他完全忘記自己對消毒水味道的厭惡,衝上去從護士手裡搶過藥來,嫌棄她們笨手笨腳,自己親自爲錢小沫上藥。一旁的小護士那是羨慕嫉妒恨啊!
雷銘當時就在想,在這麼柔弱的身體裡,究竟藏了一個怎樣樂觀的錢小沫呢?
此時,他伸出另一隻手來,捋了捋錢小沫耳邊的碎髮,別在了她的耳後,厚實輕柔的指腹溫暖地擦過她的側臉,如沐春風,直直地暖進了錢小沫的心裡。她莞爾一笑,像是盛開在春風裡的小百合,清新淡雅,卻又令雷銘流連忘返。
他捨不得,捨不得這樣一個美好的女子受到傷害。
雷銘看着她身上的紗布,忍不住嘆了口氣,越發收攏了自己摟着她的胳膊。
“我想好了,雪雪最好暫時送到國外。”
“啊?”雷銘剛剛說完,錢小沫立刻驚訝地擡起頭來,“爲什麼啊?”
雷銘一臉嚴肅,顯然這是他深思熟慮之後的結論,“因爲我們待在這裡很危險,更何況雪雪?難道有一天,你想要看見他們掐住雪雪的咽喉來威脅我們嗎?”
錢小沫立刻聳拉着嘴角,雖然心裡很無奈,但也只能搖了搖頭。
雷銘見她這般模樣,心中更是一片柔軟,“……事情過去,我會很快接她回來。”
“可送到國外送到哪裡呢?”
“我乾媽在美國的家,那裡會是最安全的地方,也會有人專門照顧雪雪。”
錢小沫咬了咬脣角,也找不出比這更好的方法了。
雪雪留下來有多危險,她心裡還是清楚的,所以再不捨,理智最終還是戰勝了感性。
一個吻交織着,商務車已經停在了雷家別墅大門外。
雖然已是深更半夜,但是雷家別墅卻是燈火通明,遠遠地,錢小沫便看見立在風中的雷晴。商務車剛剛停下,車門還未開,雷晴已經一個箭步衝了上來,着急地追問着,“到底是怎麼回事?爲什麼你們會突然失蹤了啊?我去報警,那幫警察……”
“先進屋。”雷銘牽着錢小沫的手下了車,淡定從容地打斷了雷晴的話,根本不像一個歷劫生死的人歸來,“我會告訴你所有事情。”
雷晴半句話還塞在嘴巴里,此刻只能硬生生地嚥了回去。
她看着雷銘和錢小沫渾身狼狽地走過她身邊,雷晴忍不住心裡的糾結,快步跟了上去。
“是不是因爲錢小沫?”雷晴剛到客廳就忍不住指責起來,“每次!哥,你每次受傷都是因爲她!錢小沫,你到底想要把我哥害到什麼地步你才甘心?難道,這就是你所謂愛一個人的表現嗎?難道,這就是你想要看見了嗎?我們雷家和你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
“我……”
“這一切和她沒有關係!這次,是她因爲我才受的傷!”
“哥,你每次都是護着她!她到底……”
“你不是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嗎?好,我現在都告訴你!”
雷銘再度打斷了雷晴的話,雷晴愣愣地看向雷銘,她已經很多年沒有看見雷銘如此神色的表情了。想想,上一次見到這樣的表情,還是在美國,爸媽去世的那一日。
錢小沫沒有阻難雷銘,任由雷銘講出了骷影盟所有的事情。她是過來人,知道雷晴有權利知道真相,也只有知道真相後纔會知道他們正面臨着怎樣的危險,也才知道如何更好的保護自己,而不會掉以輕心。
只是這個故事,不是一般人能夠接受的。
真相說清楚之後,雷晴猶如石雕似的坐在他們的對面,一動不動很久,好像永遠不會再動了,“……你不會是爲了保護錢小沫找的說辭吧?”
“在你心中,你哥是這麼無聊的人?”
“……”
客廳裡的三人再度沉默。
“我告訴你,是因爲我安排你和浩然去美國,照顧雪雪。”
“我不要!”雷晴猛地站了起來,“我絕對不會在現在這個時候離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