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
簡念打完電話,重新回到錢小沫身邊,她立刻迫不及待地伸長了脖子,目光炯炯地望着他。簡念沒有多說什麼,徑直走來挨着錢小沫坐下,一隻手攬過她的肩頭,一隻手寵溺着揉了揉她的頭頂。
“我已經安排人去查了,很快就會有消息的。”
錢小沫的心咯噔一跳,這樣的回答根本算不上一個答案,只會讓人的心更加不安。
小診所裡的氣氛因此凝滯,簡念只是摟着她,沒有再說話,醫生默默的爲錢小沫上着藥。
錢小沫總是會時不時擡頭望着簡念,他的神色淡漠又疏遠,像是天邊的一輪弦月,無論錢小沫如何接近,他總是和她保持着天差地別的距離。
他的眼睛空洞無神,呆滯的目視前方,根本沒有把眼前的事物看在眼裡。摟着錢小沫肩頭的手很用力,不知道是因爲關懷錢小沫還是擔心夏沁。
錢小沫咬了咬脣角,不敢打擾他。此刻的簡念雖然人在這裡,但是心卻不在這裡。
這樣的簡念,錢小沫特別害怕,好像一個眨眼的瞬間,簡念就會消失。
她知道簡念一定在想夏沁的事情,在擔心夏沁,但是,錢小沫雖然理智地知道,但是感性那一面的她卻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錢小沫現在很害怕離開簡念,她沒有辦法離開簡念,因爲他是現在唯一一個知道錢小沫所有事情的人,她想要知道的更多,就需要留在簡念身邊。而現在她心裡彆扭的感覺,就好像真的是自己男朋友當着她的面在思念另一個女人。
錢小沫心裡不舒服,全部都寫在了臉上,但是簡念並不知道。
她抿了抿雙脣,緊緊地抿成一條縫,垂着腦袋不敢再看向簡念。
沒過多久,醫生替她上好了藥,簡念這纔回過神來,茫然的雙眼沒有一點色彩。
“可以了嗎?那我們先回去。”
“……”錢小沫沉默。
簡念撂下幾張大紅鈔票樂得醫生笑呵呵的,他將錢小沫抱起來,出了小診所。
雖然時間已經過去了好幾個小時,但是空中的濃煙還是未曾散去。小診所距離商場有一定的距離,但往商場的方向看去,還是令人觸目驚心。
簡念站在小診所門外,抱着錢小沫望向着火的方向,剎那間渾身都僵硬了。
錢小沫感覺到他的不自然,掙扎了兩下,簡念反應過來的時候,錢小沫已經穩穩當當站在了地上。不等簡念開口,錢小沫搶先一步說道:“我現在感覺好多了,可以自己走了。”
說完,錢小沫不忘記勉強笑了笑,轉身,沒等簡念說什麼就踉踉蹌蹌朝前走去。
簡念皺了皺眉,大步追上去從錢小沫身後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二話不說又猛地將她抱了起來。錢小沫始料未及,猛抽了一口氣,略帶不耐煩地皺眉道:“我說了我可以自己走!”
“那是你說的,不是我說的。”
“……簡念!”
錢小沫氣惱着在他懷裡扭動着身子,可簡念不理她,只越抱越緊,大步朝自己停車的方向走去。他開着黃黑色的跑車停在街邊,鬆開錢小沫讓她站在地上後,便紳士地爲她拉開了車門,“上車吧。”
錢小沫撇着嘴轉過身來,黃黑色的跑車立刻映入她的眼簾,剎那間,她頓時有片刻的僵硬。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的僵硬,簡念輕喚了好多聲她都沒有聽見。她始終目不轉睛地盯着這輛車,心中一陣陣莫名其妙的抽搐。
“小沫?”
簡念上前摟住她的肩頭,錢小沫纔打了個顫回過神來,“怎麼?”
“不上車?”
“哦……”
錢小沫這才彆扭的坐上了車,副駕駛的位置,簡念從車頭繞過去,她還在充滿了好奇的左顧右盼。雖然她對這車實在沒有任何印象,但是隻這一眼就讓她覺得十分熟悉,總覺得在哪裡見過一樣,可她是想不起來的。
簡念發動了車子,呼嘯着,揚長而去。
一路上的沉默,讓兩人之間的氣氛格外緊張。簡念時不時輕咳幾聲找點話來說,錢小沫也只是隨口應道,漫不經心。車子等紅燈的時候,簡念轉過頭來凝視着她的後腦勺,錢小沫托腮望向窗外,整個人都沉浸在找回回憶的努力中,完全沒在意簡念在說什麼。
簡念就這樣看着她,看着她,心中忽然一陣緊張,害怕失去的緊張,以至於紅燈轉成了綠燈他都不知道,後面的車子狂摁了一陣喇叭,尖銳刺耳的聲音這才拉回了簡念和錢小沫的思緒。錢小沫疑惑地看向簡念,車子這才繼續朝前駛去。
錢小沫並沒有說什麼,只是扭頭又看向窗外。
如果她的大腦,她的記憶,也能如同此刻呼吸新鮮的空氣就好了。
“哎……”
錢小沫不由自主地嘆了口氣,她無心,可簡念卻有意。
這一聲嘆息落在簡唸的心上,驚起了軒然大波,差點和對面駛來的轎車迎頭撞上,好在這個時候跑車已經回到了老小區,一個急剎車剛好停在大門外,一陣晃盪,有驚無險。
“我先送你上樓,再去找夏沁。”說着,簡念鬆開了安全帶。
一聽要找夏沁,錢小沫就不願意回家了,“不要!我要和你一起去找她!”
“你渾身都是傷,聽話……”
“我的傷已經上過藥了!”
“小沫……”
簡念話還沒說完,電話鈴聲突然急促地響了起來。
他看了眼來電人號碼,這纔將電話接通,着急地問道:“找到她了?”
夏沁?錢小沫頓時也豎起了耳朵。
簡念並沒有講太多就掛斷了電話,然後立即發動了車子,掉頭。
“找到夏沁了,是吧?她現在在哪裡?怎麼樣?”
錢小沫迫不及待地追問着,可是簡念皺着眉,狂轟着油門,沒有回答。
錢小沫的心驟然寒了大半截,雙手放在大腿上揪着褲子,手心裡黏糊糊的全是冷汗。
跑車剛剛絕塵而去,一輛黑色的保時捷幽幽停在了小區門外,但遲遲不見有人下來。
……
半個小時後,簡念和錢小沫已經下了車,車停在某醫院的停車場裡。
簡念大步走在前面,錢小沫小跑着跟在後面,醫院裡都是匆匆忙忙的醫護人員和家屬傷者。商場火災後絕大多數的受害者都被轉移到了這裡,所以走廊上密密麻麻的全是人。
簡念毫不費工夫地找到了夏沁,錢小沫跟着他進了病房,只見六張病牀上都躺滿了人,有人打着石膏,有人綁着繃帶……空氣中都是酒精消毒水和藥物的味道,夾雜着不濃不淡的血腥味,聞着都令人發憷。
錢小沫看着他們血肉模糊、哀嚎痛苦的樣子,都害怕得縮緊了身子,簡念並未察覺到。
唯有最裡面靠窗的病牀周圍拉着天藍色的帷幔,看不見人,簡念便毫不猶豫地走過去,伸手嘩啦一聲將簾子拉開,一點招呼都不打,驚得其他病牀上的傷者都是一驚一乍的,更別說此刻躺在簾子後面病牀上的夏沁,她更是出乎意料——
“簡念?”
夏沁放下手裡的書,臉上露出激動和難以壓抑的笑容,但看見錢小沫後,笑容便凝固了。
“太好了!終於找到你了!”錢小沫急忙走上來,眼角的淚水都濡溼了她的睫毛。
夏沁只是禮貌性地微笑着向錢小沫點了點頭,說的一語雙關,“承蒙關心,我還活着!”
“你傷得不重。”
夏沁又望着簡念,冷笑道:“你失望了?”
簡念沒有解釋,錢小沫心裡很清楚,簡念一路上究竟有多麼着急擔心夏沁,或許,這一點就連簡念自己都不知道。錢小沫垂下眼瞼,在牀沿邊上坐下,關切地詢問道:“你想喝點什麼或者是吃點什麼嗎?醫生怎麼說?傷到了哪裡?”
面對錢小沫的關心,夏沁並不想回答,因爲她真的沒有傷到什麼,但她的心卻不甘。
“當時洗手間的門被鎖了,你去哪裡了?”夏沁的聲音裡是明顯的質問。
錢小沫的心一緊,感覺到身後簡唸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錢小沫立刻不自然起來。
“我去找商場的人來開門……”
“那你一直都在商場裡面,是怎麼毫髮無損逃出火海的?”
夏沁得意的挑眉,心滿意足的欣賞着錢小沫臉上的緊張和侷促。
錢小沫知道自己中計了,這句話纔是夏沁問話的重點所在!
她無奈的笑了笑,假裝想要換一個姿勢扭動着身子,其實只是在爲自己拖延時間而已。
“……我去找人的時候,才發現很多人都匆忙地跑向安全出口,我沒搞明白是怎麼回事,就被人夾在人羣裡,推擠着,被推着往前,所以我纔會……纔會被擠出了商場……後來消防和警察都來了,我還在找你……”
“我找到她的時候,她爲了找你還受了不少傷。”簡念說道。
夏沁難以置信的看向簡念,目光在他和錢小沫之間來回,鄙夷着一聲冷笑。
笑聲落在錢小沫的耳朵裡十分刺痛,她總感覺夏沁在懷疑她,會不會夏沁已經知道了什麼?知道她處處打聽凱盛集團的事情?或者,知道了她故意設計偷偷跑去凱盛集團的事情?
錢小沫不敢想下去,就連和夏沁目光直視的勇氣都沒有。
關於凱盛集團的事情,夏沁是不是也知道什麼呢?
錢小沫忽然靈光一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