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沫啊……”
錢媽哽咽着,鬆開了輪椅的把手,疾步迎上來,伸手將錢小沫攬進了懷裡。
“我的兒啊,你還活着……我就知道……你一定還活着……”
錢小沫被錢媽緊緊抱在懷裡,聽着錢媽放聲大哭的聲音,錢小沫的心揪得生疼,甚至,她現在都還不知道自己和這個婦女是什麼關係,錢小沫已經忍不住落下了淚水。
“孩子……我的孩子……過來……過來……”
錢爸在輪椅上掙扎着也伸長了胳膊,迫不及待地想要感受來自自己女兒還活着的體溫。
錢媽急忙抹着眼淚鬆開了錢小沫,牽着錢小沫就朝錢爸走去。
錢小沫有點不知所措,回頭看向雷銘,雷銘還站在那裡,一臉的祥和。
錢爸急忙握住自己女兒的手,激動地抽泣道:“還活着……你還活着……我還以爲……這是一場夢……你……你果然……果然……還……還……我的女兒……”
說話間,錢小沫又被錢爸摟進了懷裡,淚水打溼了兩個人的心。
錢爸錢媽的每一聲哭聲,都像是一把尖刀刺入錢小沫的心臟,不知不覺間,她也早已經淚流滿臉。錢小沫並不知道自己爲什麼這麼難過,看見錢爸錢媽爲何如此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和衝上來擁抱的衝動,她只知道,此刻她心裡很不好受,好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抓住了,被肆意蹂躪了一樣的疼痛——她不願看着錢爸錢媽落淚。
“外面風大,有什麼話我們進屋再說吧!”
雷銘走上來,扶住了喜極而泣的錢媽。她激動的搖晃着身子,眼裡只有錢小沫,根本不知道現在扶着自己的人是誰。錢爸錢媽這也纔回過神來,急忙拉着錢小沫朝病房走去,一面走着一面不停地詢問着錢小沫這段日子的生活。
錢小沫也來不及回答,只是聽在心裡,能感覺出錢爸錢媽對自己的關心,但是她還是很疑惑。想不起的回憶,腦海裡終究是殘缺的空白。錢小沫擔心,自己的這種空白,會傷害到錢爸錢媽,所以,錢爸錢媽越是熱情,錢小沫反而越是不安和侷促。
“沒事的。”
雷銘從錢小沫身後走來,攬住她的肩頭,低眉淺笑着凝視着錢小沫。
錢小沫望着他,四目相對之際,什麼話也不用說,她的心裡也是一股溫暖。
暖流流遍她的全身,漸漸取代了錢小沫的緊張不安,她在雷銘的懷裡終於安下心來。
病房的門緩緩推開,熟悉的玫瑰花香隨風飄來,帶着令人心醉的芳香。
錢小沫一時間晃神片刻,望着眼前翻飛的雪白窗簾,看着隱在窗簾後面的大紅玫瑰,她微微眯了眯眼,說不清的熟悉感立刻襲上她的心頭。錢小沫不知道,這一盆盆玫瑰,都是雷銘從國外直接空運回來的,就是爲了讓錢小沫有種安心的感覺。
很明顯,雷銘辦到了。
因爲他看見了,錢小沫眼角溢出的淚水,這和剛纔她和錢爸錢媽抱頭痛哭的淚水不一樣。
這一次的眼淚,是錢小沫空白的記憶裡自然流露而出的情感。
是錢小沫自我感情的表露。
雷銘微微揚起脣角滿意的一笑,摟着她,大步走進病房,正式走入了他和錢小沫的二人世界,追溯他們愛情開始的源頭。
……
……
而與此同時,雷家。
在錢小沫住院的時候,雷晴下定決心要接受錢小沫作爲雷家的一份子,所以她已經叫來了別墅的傭人將屋子裡裡外外打掃了一遍,已經很乾淨了。畢竟雷銘是個有潔癖的人,更何況這次是歡迎錢小沫回家,所以雷晴格外上心。
但一直到昨晚,雷晴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她漏掉了一個關鍵點。
而這一點尤其重要,雷晴原本應該就在錢小沫回來之前準備好的,但是雷晴忘記了。
雷銘因爲滿心思都在錢小沫的身上,所以也沒有在意,這個屋子裡缺少的那部分——以前在玄關的儲物櫃上、客廳的牆面上和茶几上,還有臥室裡,隨處可見的,錢小沫和雷銘的婚紗照。
“找到了!”
雷晴從櫃子里拉出一個大箱子,從箱子裡翻出了雷銘和錢小沫的婚紗照和影集。
被埋藏的這段日子裡,灰塵已經佈滿了相框。因爲擔心雷銘會睹物思人,在錢小沫“去世”消息傳來之時,看着雷銘日夜茶飯不思,雷晴做主把這些相框全都給收了起來。儘管當時和雷銘發生了激烈的爭執,在兩個人的吵鬧下甚至還打碎了好幾個相框,雷銘當時跪在地上哭得嗓子都啞了,但雷晴還是強行地把這些相框全部收了起來。
如今,錢小沫回來了,家終歸該有一個家的樣子。
而這些甜蜜恩愛的婚紗照,能讓家更加溫馨浪漫,說不定還能喚起錢小沫的某些記憶。
雷晴捧着相框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準備了一張幹抹布和溼抹布,仔細地擦拭着相框。
雖然是寒冬,客廳裡的空調溫度也不高,但雷晴還是忙得滿身是汗。
擦乾淨之後,雷晴又將相框一個一個放回原來的位置,細心謹慎的樣子格外認真,一個相框的朝向都會糾結很久,雷家遺傳的完美強迫症再度體現在她的身上。
這樣忙碌下來,眨眼便是中午時分,雷晴一點疲勞感都沒有。
現在相框已經都回到了原位,雷晴站在客廳,望着最大的那副婚紗照,感慨着露出了心滿意足的笑容。剩下的就只有那幾本厚厚的影集了,雷晴打算把影集放在茶几上,這樣錢小沫和雷銘一回來就能看見了。
“蠟燭……再來點蠟燭氣氛會更浪漫……”
雷晴喃喃自語着,開始翻箱倒櫃找蠟燭,而她手機的微信提示音突然響起了。
雷晴並沒有理會,埋頭翻找着,但是短信鈴聲卻一而再再而三地響起。
這才引起了雷晴的疑惑,她停下了手裡的動作,滑開手機,頓時愣住了,久久沒有動彈,背後冷汗直冒,也沒來得及細細思量,一個人抓起車鑰匙,拖鞋都沒來及換,心急火燎地衝出了屋子。
她的腦海裡,始終都是剛纔錢小沫發來的微信——“我們在環島路上,我叫了120……但是……但是我現在不知道怎麼做……快來!”
這句話的後面,緊跟着,一張雷銘被車撞得鮮血淋漓倒地的照片。
雷晴因此像是沒頭蒼蠅似地開車上路,按照微信裡的地址趕過去。
她甚至都沒有冷靜下里想過,明明去養老院看望錢爸錢媽的錢小沫和雷銘,怎麼會出現在相反方向的環島路?
……
……
傍晚,雷銘在廚房裡張羅着晚餐,錢爸錢媽和錢小沫在錢小湘的房間裡。
錢小沫從開始的驚愕詫異,到現在逐漸變成了黯然神傷。
她挨着錢小湘坐在病牀邊上,緊緊握着錢小湘的手。醫生都說植物人能感覺到外面的世界,能聽見身邊人說的話,尤其是親人的堅持和努力,能喚醒沉睡很多年的植物人。所以,錢小沫在錢小湘耳邊說着自己這段日子的事情和感受,錢爸錢媽在病牀另一側,暗暗抹着眼淚。
這是錢小沫失憶後第一次見到自己的姐姐,雖然也沒有記憶,單有很強的熟悉感。
或許,這種熟悉感正是建立在親姐妹的心有靈犀基礎上的。
所以錢小沫忍不住講出真心話,她甚至能感受到錢小湘昏迷不醒的無奈和痛苦。
說着說着,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又滑落了錢小沫的臉頰。
“你去廚房看看,不能讓雷先生一個人忙着……”錢爸示意身邊的錢媽。
錢媽點了點頭,抹乾了眼淚,又拍了拍錢小沫的肩頭,這才走向廚房。
結果錢媽剛走沒多久,廚房裡忽然傳來了瓷碗落地碎裂的清脆聲,在狹窄又死寂的屋子裡顯得格外的刺耳。錢小沫和錢爸都疑惑擔憂地擡起頭來,錢小沫來不及擦乾淚痕,急急忙忙也朝廚房趕去。
“怎麼了?”
錢小沫站在廚房門外,看着廚房地板上的狼藉,雷銘僵硬地站在一邊,似乎還沒有回過神來,而錢媽則手腳乾脆利落地收拾着。
錢小沫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站在雷銘面前又問了一遍,“怎麼了?”
雷銘這才閃爍着眸子,逐漸反應過來,“……我很抱歉……小沫,今晚不能陪你們吃飯了……我……我還有事,需要趕過去處理一下……”
“沒事,你去忙你的。”錢媽說道。
“去吧。”錢小沫善解人意的一笑。
雷銘心裡是千百萬個不想離開,但眼下,這件事情的的確確太重要!
於是,雷銘沒有多做停留,在錢小沫的額頭上一吻,又叮囑了幾句,便向錢爸錢媽告辭。
銀色跑車在夜晚的路燈下,轉瞬即逝。
錢小沫一直送到療養院外,看着車子漸行漸遠,她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惆悵。
雷銘的車開得很快,只恨不得飛起來,焦慮的神色和緊抿的雙脣,泄露了他的煩躁不安。
在他熬好了雞湯,正準備用湯碗盛出來的時候,他也收到了微信。
頓時,雷銘目瞪口呆,手裡的湯碗什麼時候落地的,他自己都不知道。
——微信裡,有張照片,雷晴被人五花大綁在某個倉庫裡,嘴裡塞着黑布,眼睛上也蒙着黑布。在雷晴的胸前,還有一份今天印刷出版的報紙。
照片後面,只有一句話——“你妹妹在我這,我們想見你不得已而爲之,是時候,我們三個該見一面了。”
微信的頭像無法顯示,名字也無法顯示。
雷銘,完全不知道對方是誰!
但有一點,他知道,對方不會是奎因,所以他不擔心是調虎離山。
只不過,這所謂的“三個該見一面了”,另外兩個人又是誰?
冬季的夜風呼嘯着,像是鬼在哭泣,狼在嚎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