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銘回到家裡的時候,已經很晚了。
公寓裡黑漆漆的一片,沒有一盞燈亮着。客廳的窗戶敞開着,風呼嘯着灌了進來,窗簾如鬼魅般的在夜光下輕盈漫步。屋子裡一片的靜謐,就連雷銘關門的聲音都變得格外的刺耳。
他換了拖鞋,徑直朝臥室的方向走去。
他想,錢小沫或許已經睡了吧。
“終於回來啦!”
雷銘剛剛走過客廳沙發的時候,一個冰冷又嚴肅的聲音冷不丁地冒了出來。
他停下了腳步,轉身,黑暗中的沙發上,一個人影的輪廓朦朦朧朧。
“你怎麼在這裡?”雷銘疑惑地看向主臥,“小沫呢?”
李千雅冷哼了一聲,站了起來,側頭看向玄關,冷笑道:“還把秘書帶回家?”
蘇蔚正站在玄關,遠遠地,又黑,她根本不知道雷銘在和誰說話,只是看身影能看出是一個女人來。蘇蔚皺了皺眉,快步走來。
雷銘卻根本不在乎身後的蘇蔚,只皺眉問道:“你什麼時候來的?小沫睡了?”
李千雅收回了目光,揚着下頜不屑一顧地站在雷銘的面前,雙手抱肩,譏諷道:“還知道關心小沫啊?這一整天你都去哪裡了?小沫給你打了多少電話,你爲什麼不接?”
雷銘蹙眉看向主臥的方向,“集團的事情,手機關機了。”
“哈!”李千雅輕蔑着的冷笑在空中哈出了一團白氣,“男人總是喜歡用工作用加班來掩飾自己身上的腥味!我只是沒有想到,你雷銘居然也是這樣的人渣!”
“喂,你誰啊,麻煩你說話放尊重一點!”蘇蔚看不下去了,立刻維護起了自己的老闆。
李千雅這才用挑剔的、道德審判的目光將蘇蔚從頭到腳的打量了一番,翻了個白眼。
蘇蔚見李千雅這姿態更是氣不到一處來,正要咄咄逼人的時候,雷銘伸手攔住了她。
“這裡面有誤會。”雷銘一本正經地看向李千雅,可李千雅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是不願意再和雷銘多交流什麼的。雷銘也看得出來,收回手,便轉身朝主臥走去。李千雅只是瞥了眼他的背影,假裝欣賞着自己的美甲,也沒有阻攔雷銘。
雷銘推開主臥的門,瑟瑟的一陣寒風立刻迎面撲打而來,臥室裡空落落的,一個人都沒有。雷銘驚愕地轉身看向李千雅,再沒有了剛纔的冷靜與鎮定,急躁地低吼道:“小沫在哪裡?”
“這麼晚了,她能在哪裡?”李千雅慵懶地擡起頭來,一副吃定了雷銘的樣子。
雷銘甩手關上門,砰地一聲,好像整個公寓都在顫抖。
他大步流星走過李千雅身邊,二話不說就要去李千雅的家把錢小沫接回來。
“就算你這樣去了,小沫也不會跟你回來的。”
雷銘又猛地停下了腳步,轉身,大步走向李千雅,“到底出什麼事了?”
“這個得問你吧?”
“李千雅!”
“夠了,雷銘!”李千雅扯着嗓子就吼了回去,“不要在我面前演戲了,我也不會陪你演!實話告訴你,我不知道小沫怎麼了,今天我來的時候,她渾身冰冷蜷縮在牆角,抱着我就一頓痛哭,我問她,她卻什麼都不說!雷銘,我也想知道,到底出什麼事了!”
李千雅咬重了尾音,如鷹眼般銳利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蘇蔚,像是要吃人似的。
“什麼?”
雷銘越發難以相信錢小沫出什麼事了,質疑着轉身看向身後的蘇蔚。
蘇蔚連連擺手,搖着頭,滿臉的純真無辜,“我什麼都不知道,真的!我出門的時候,她還好好的。”
雷銘又看向李千雅,哪怕黑夜讓人看不清他的五官與神色,但是他盛怒的口吻卻讓人膽戰心驚,“即便如此,你也沒有資格將她從這裡帶走,從我身邊帶走!”
“沒有資格嗎?”李千雅穩住了自己顫抖的聲音,冷笑道,“如果我沒資格帶走她,你更沒有資格留下她!”
話音落地,兩人間的氣氛已經劍拔弩張到無法緩和的地步,蘇蔚根本一句話都插不進來。
雷銘隱忍着胸中的怒火,他實在不願意向李千雅發火,咬着牙,大步流星走向玄關。
“就算你現在去了又有什麼用?”李千雅衝着他的背影大喊道,“小沫未必會跟你回來,就算跟你回來,她也未必會如實告訴你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爲什麼你不給她時間冷靜一下,等她理清楚自己的思緒,再接她回來呢?”
“就算她不回來,我也要去!”
雷銘拋下最後一句話,已經出了玄關,砰的一聲關上了門,震得蘇蔚的心一顫。
李千雅無奈地搖着頭,呢喃道:“何必呢?”
蘇蔚偷偷用餘光看向李千雅,撇着嘴,緊皺着眉頭。
現在被李千雅這麼一攪合,雷銘和錢小沫要是和好了,對蘇蔚而言纔是最不利的。
她一定要做點什麼阻止雷銘和錢小沫見面!
蘇蔚打定了主意,快步到玄關立刻換了鞋,急急忙忙離開了。
“糟糕!她想要做什麼?”
李千雅喃喃自語着,正要追上去的時候,柯家的管家偏在這個時候打來電話。
“早不打遲不打……”
李千雅一面掏着手機一面追出去,卻早已經沒有了蘇蔚的身影。
她狠狠地跺了一腳,接通電話便是一聲低吼,“幹嘛啊?”
“少奶奶,錢小姐的情況不大好!您趕緊回來吧!”
“什麼?我馬上回來!”
李千雅立刻把雷銘和蘇蔚拋到了九霄雲外,出了單元樓後徑直坐上了自家司機開來的車,揚長而去,混入了川流不息的車海之中。
因爲後天是聖誕節,所以這個時候冬季入夜的街頭上還有不少的行人和車輛。有人不斷進出街邊的禮品店,爲心愛的人挑選禮物;也有不少人是剛剛加班從寫字樓裡出來,裹着圍巾,勒緊了大衣,哈着氣,在公交站等着公交車。來往的私家車排着長隊在等着十字路口的紅綠燈,連綿成海的紅色尾燈,和街邊大樹上掛着的節日彩燈,提前烘托出了節日的氣氛。
但是那輛呼嘯着的銀色跑車卻如閃電般的從另一條街頭飛來,雷銘聚精會神在狂踩油門之上,轟隆一聲,將這條路原本的寧靜徹底打破。因爲是市區交通主幹道,車流擁擠,哪怕跑車的性能再良好,也是英雄無用武之地。雷銘只能無奈地轟着油門,一聲轟鳴接着一聲轟鳴,惹得路邊的行人都好奇得頻頻回過頭來。
雷銘不耐煩的用骨節分明的十指敲打着方向盤,但紅綠燈交換的頻率並不會因此而加快。他看了眼車上的時間,再這樣堵下去,堵到明天都見不到錢小沫!雷銘回頭看向車後,他已經被淹沒在車海里,哪怕想要退出去,也不可能了,他的後面全是車。
沒辦法,雷銘只能降下車窗,夾雜着霜氣的冷風立刻灌了進來。
他左手撐在窗框上,手指有意無意的在鼻尖來回,左手手指敲打着方向盤。只要前方的車子移動,他就讓跑車貼上去,一陣轟鳴。天知道已經消耗了多少時間,雷銘依舊覺得自己還在原地。
好不容易熬到了前面,等這次紅燈跳轉,雷銘就能開出這個路口,一切就都好了。
雷銘滿心期待着,只見眼前紅燈閃爍着,終於變成了綠燈,他迫不及待地踩下油門,剛剛往前駛去沒多遠,雷銘只覺得一個黑乎乎的影子撲來,也不知道是人還是什麼東西,砰的一下撞在了雷銘的車頭,雷銘能明顯的感覺到車身的震動,他一腳急剎,刺耳的一聲長嘯,驚得周圍的人立刻圍了上來。
雷銘皺眉,看着車頭被擁擠了很多人,他解開安全帶下車一看,一箇中年婦女倒在他的車頭,身下漸漸淌出鮮血來。長髮沾着血,凌亂地遮住了她的臉,身旁還散了一地剛炒好的板栗,還有幾個沉甸甸的超市口袋,都被鮮血染紅了。
雷銘冷冽地眯着眼,垂手站在這個女人身邊,皺着眉,正要蹲下身去檢查的時候,從人羣裡突然衝出一對男女,看樣子是兄妹。妹妹哭喊着就撲倒在那女人的身上,嚎啕大哭,男的看了一眼現場驚目乍舌,揪着雷銘的衣領就動手一拳過去,怒目圓睜地開罵,現場一片混亂!
就在這混亂中,妹妹將女人衣服裡已經空掉的血袋裝進了自己的揹包裡,然後繼續撲在那女人身上哭天喊地。那女人也倒在地上紋絲不動,裝作已經失血過多昏過去的樣子。
周圍指指點點的人也沒有發現異樣,他們有人報了警,有人叫了救護車。
雷銘沒有還口也沒有還手,只覺得身邊閃爍的紅燈格外的刺眼,像是要將他狠狠刺穿!
誰也沒有注意到,隱在人羣裡暗自竊喜的蘇蔚。
她得意非凡的一笑,微微頷首,轉身,悄無聲息的在街角消失了蹤影。
蘇蔚剛剛消失,一輛黑色商務車剛好從街角飛馳而過,沒有絲毫的停頓,從事故現場旁邊開了過去。坐在後排的李千雅甚至沒有看向窗外一眼,只滿心着急地催促着司機快些開。
等李千雅回到自家的時候,鞋也來不及換,直接喚着錢小沫的名字衝了進去。
“少奶奶,您終於回來了……”管家徘徊在臥室門外,一見着李千雅就鬆了口氣。
“小沫……小沫出什麼事了?”李千雅大口大口喘着粗氣,滿臉紅潤,累得夠嗆。
管家實在不好回答,只說道:“少奶奶自己去看看吧。”
李千雅擔心的目光越過管家的肩頭,抿了抿雙脣,走上去,用手敲了敲臥室的門,“小沫,我回來了,買了你最愛吃的小吃……我進來咯……”
說着,李千雅推開了門,十足的暖氣立刻撲了出來。
李千雅卻盯着臥室臉色煞白,瞪着眼睛看向身後的柯浩瀚,“小沫人呢?”
“啊?”
管家擠上來一看,才發現臥室裡一個人都沒有。
“不……不可能啊!剛剛……她明明還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