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站在門口,沒有等到屋裡的迴應,又擡手敲了敲門,“少東家?”
“……那個,少東家吩咐過任何人都不可打擾,您這樣……我們……”管家支支吾吾着,“我們會很難辦的……”
“少東家,您在嗎?”黑影提高了音量,敲門的力道也重了幾許。
管家的臉色也越來越爲難,“少東家現在……”
“一切後果自有我承擔!”黑影一聲低吼,立刻堵住了管家的話。
管家就像是個噎了塊硬邦邦的大石頭在咽喉,吞不下去,也吐不出來。
黑影變敲門爲拍門,每一聲都急促又煩躁,但屋內始終沒有人應答。他便也不客氣,毫無猶豫地徑直門把手,試着擰了擰,裡面的門反鎖了,打不開。即便看不見黑影的臉,但是他幾乎快要把門把手拆掉的樣子,還是能讓人感覺到他的怒火和焦急。
“立刻用備份鑰匙把門打開!”黑影衝管家嘶吼着。
管家滿臉紫紅,十分難爲情,“可是……”
“有我在,算不到你頭上!但,一旦少東家在裡面出了意外,就是你一個人的責任!”
黑影一語中的,管家哪裡還敢磨蹭,迫不及待地掏出鑰匙,還沒理清楚就被黑影一把搶了去,擰着鑰匙立刻推開了臥室的門。一陣暖氣迎面撲來,屋子裡的窗戶關的死死的,暖氣足得讓人昏昏欲睡。
黑影大步走了進去,掃視了四周一眼,臥室裡根本沒有人!
黑影垂在身邊的手緊握成拳,轉身瞪着身後的管家,訓斥道:“你們不是說少東家在臥室裡休息嗎?不是說少東家吩咐過任何人不許打擾嗎?那麼現在少東家人呢?你們告訴我,他人在哪裡?”
“……這個……我們……”門外的管家和傭人嚇得什麼話都不敢說。
“夠了!現在沒空聽你的解釋!吩咐下去,所有人,分成兩組,一組在連公館裡尋找少東家,調出所有監控錄像,還有你們,老老實實給我回憶清楚,你們每個人最後一次見到少東家是在什麼時候……然後,另外一組的人,在……”
嘩啦——
黑影正在下令追捕的時候,臥室裡的一扇門裡突然傳來了水流聲,嘩啦啦的水流聲。
黑影頓時打住了話頭,身子一怔,緩緩轉了過去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一扇毛玻璃門,那裡是盥洗室。
黑影又順着聲音走過去,站在門後微微有所遲疑,然後伸出手握住門把,猛地一壓往裡一推,又是一股暖氣,卻夾雜着沐浴露和洗髮水的香味,在濃濃的熱霧之間,黑影一眼就看見了水池前站着的那個人——簡念。
簡念正在穿浴袍,浴袍穿了一半,左胳膊露在外面,右手已經穿在了浴袍裡。他滿臉紅潤,白裡透紅,臉上掛着淋漓的水珠,下巴上的水滴沿着他的肩線一路往下落,胳膊上的汗毛毛茸茸的,微微有點乾燥。
黑影推門而入後,簡念也同樣迷茫疑惑地看着他,佯裝一副完全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的樣子,眨巴着無辜又委屈的眼睛,看清來人是黑影后,冷哼了一聲微微垂下睫毛,繼續將浴袍穿好,然後用用手關掉了水池的龍頭。
“管家,你是腦子不好使呢,還是耳朵不好使?再這樣下去,可沒有差事給你當了。”
“……我……少東家……我也是……”管家礙於黑影還在這裡,不知道如何解釋。
黑影索性也不掩飾,開口質問:“你一直都在這裡?”
簡唸白了他一眼,端詳着鏡中的自己,用左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挑着眉眼,露出十分自戀的一面來,始終用自己的左側面對着黑影,輕描淡寫地說道:“我在自己房間裡洗個澡還需要向你彙報?”
黑影沒有多說什麼,只冷眼看向盥洗室。浴缸裡的水是八分滿,水面上還散着熱氣,浴缸的一圈上錯落有致地擺放着香薰蠟燭和精油。浴缸上掛着的簾子上也有不少的水珠,地磚也是溼漉漉的,鏡面上蒙了一層薄薄的水汽,看起來似乎並沒有任何不妥的地方。
簡念知道黑影在看什麼,他對黑影再瞭解不過了。
然而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簡念偷偷用餘光打量着自己身邊的馬桶。他剛纔從外面翻進來的時候,已經聽見了黑影在敲門的聲音。簡念知道他遲早都會闖進來,所以他在匆忙之中將自己的衣褲全部塞進了揹包裡,然後將揹包死死地塞進了馬桶,用馬桶蓋蓋住。
準備好這一切動作後,他一面在浴缸裡放水,一面用毛巾纏住了自己的傷口,然後立刻從衣櫃裡抽出浴袍披上,再用熱水衝淋着自己的左半身,做成剛剛沐浴完的假象。而臥室和盥洗室裡的熱氣,都是簡念事前準備好的,唯有滿浴缸的熱水,是黑影在用鑰匙開門進入那一刻,才裝滿,簡念才幾乎同時關掉了水龍頭。
簡念收回了目光,眸中狡黠的深意就像水霧一般令人捉摸不透。
黑影這時才勉強開口,“剛纔我敲門,少東家沒有應聲,我是擔心少東家出了什麼意外。”
“哦?現在我好端端的,你是不是反而失望了?”簡念透過鏡子瞥了黑影一眼。
黑影站在簡唸的身後,渾身散發着怨念,就像死神似的杵在簡唸的身後,一語不發。
“再不放心,你該不會在盥洗室裡也要安裝攝像頭吧?”
簡念嘲諷挖苦着黑影,眉心不自覺的蹙了蹙,右手臂的傷口時不時地抽疼,他卻不能在黑影的面前表現出絲毫的不適,只能強忍着。然後雪白的浴袍上,右手臂已經開始隱隱約約滲透出細小的血珠了。
黑影沉默片刻,始終不肯放過盥洗室裡的任何角落,才終於說道:“是我多慮了。”
“所以呢?”
簡念面無表情地向左側轉過身來,瞪着黑影,他右手臂傷口滲透出來的血已經染紅了浴袍,黑影再不走的話,簡念就沒辦法掩飾了。
黑影依舊紋絲不動,管家卻旋即說道:“少東家還需要休息,我們不便打擾了……”
“黑影還有事情要找少東家商量。”黑影緊咬着簡念不放,仔細地捕捉着簡念身上的問題。
簡念故作姿態地笑道:“兩個大男人在浴室裡商量什麼事情?尤其是,我只穿了件浴袍……”
黑影一怔,管家身後的一個女傭竊笑了一聲,立刻被管家一聲輕咳壓制了。
簡念無所謂的聳了聳肩,扯着傷口撕心裂肺的疼,但都被簡念強行忍住,聲音裡聽不出任何的端倪來,“如果你不介意,我是無所謂了,不如我們再去泡個澡。你幫我搓背,我幫你擦肩,然後再慢慢商量,你想要商量的事情?”
說着,簡念也不管黑影的意思,就開始解開浴袍的腰帶,衣服已經脫到了左肩,也沒有作勢想要停止的意思。門外的女傭們有的踮着腳伸着頭,有的羞澀得紅着臉不敢看,管家立刻將她們都擋了出去。黑影依舊紋絲不動地站在那裡,瞪着簡念。
“現在讓我在這裡脫了衣服,不知道有沒有人能承擔後果?”
簡念哼着歌,冷笑着,無所畏懼的表面,實際上毛巾的纖維黏在他的傷口上,一扯就疼!
黑影不言一語,就像一尊雕塑,暗地裡卻早已經把簡念從頭到腳打量了好幾次。
“沒什麼要緊事,我可以明早再找少東家商量。”
話音落地,黑影便微微頷首,轉身離開了盥洗室。
簡念背對着黑影,咬着牙,什麼話也沒說。
管家怕簡念遷怒於他,也急忙吆喝着女傭們一起退下了。
簡念揚眉斜睨着他們立刻的背影,直到臥室的門咯噔一聲關上,簡念緊繃的神經才鬆懈了下來,一滴殷紅的鮮血沿着浴袍滾落在地上,啪的一聲,觸目的鮮紅,混在地上的積水裡顏色漸漸淡去。
簡念一腳踩了上去,步履踉蹌着,跌坐在馬桶蓋上。
他後腦靠着牆,右手臂無力地搭在一旁,左手摁着傷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氣,臉色煞白了一片。而他腳旁的積水裡,很快氤氳了一大灘的鮮血,蜿蜿蜒蜒的,成了血水。
簡念深呼吸了一口氣,皺着眉,試着讓自己坐了起來,目光冷冽又尖銳地看向剛纔黑影站的地方。以現在的情況看來,黑影應該是得到了什麼情報來確認自己是不是在連公館裡。如果這一點能夠得到確認的話,那麼只有一種可能,在陸凡白書房裡和簡念大打出手的人,就是黑影派來的人,黑影這纔會來得這麼及時。
那麼,問題又來了,黑影派人在陸凡白的家裡,又是找什麼呢?
簡念思索着,緩緩閉上了眼,眉尖卻越皺越緊,越皺越緊。
……
另一邊,至尊皇家酒店的聖誕舞會,依舊歌舞昇平,燈紅酒綠。
剛剛一出鬧劇結束,那些人很快又重新投身在舞池裡,跳得是不亦樂乎。
雷銘故意套着趙總的話,故意試探着,但一如之前雷銘所預料的那樣,要從趙總嘴巴里問話出來,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但是,舞廳這麼大,這麼多人裡面,竟然又不見了許牧之。難道,他離開舞會,先回去了?
雷銘猜度着,舉目四望,在人海里搜尋着。
忽然之間,雷銘突然瞥見許牧之從二樓走來,許牧之去了二樓的包間?
雷銘有點詫異,放下酒杯立刻迎了上去。
許牧之膽戰心驚地下樓後,始終環顧左右,時不時回頭注視着什麼,似乎是在確認有沒有人跟蹤或者是在注視他。當許牧之看向雷銘這邊的時候,雷銘立刻收斂了眼神,在一張圓桌前忽然轉身,假裝是在和桌前的兩個美女聊天,沒有引起許牧之的懷疑。
雷銘偷偷用餘光瞟過去,看見許牧之鬼鬼祟祟地朝外走,他又趕緊跟了上去。
這一次,雷銘一定要搞清楚他到底藏了什麼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