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小沫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手足無措地環顧着四周,瞪圓了眼睛在人羣裡掃視着尋找着什麼。李喬笑意一斂,尋着錢小沫的目光看過去,還沒看明白,錢小沫突然轉身就要走,她大腦一片空白,把酒杯隨手放在一旁,急急忙忙地朝帳篷外小跑去。
“小沫!”李喬不知道錢小沫怎麼了,大步一邁抓住了她的手腕,擔憂的神色浮現在臉上,“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還是……出什麼事了?”
錢小沫被李喬緊緊拽着,也無路可跑,慌張地看向人羣,只着急地說道:“我要回家……我想回家了……”
李喬皺着眉頭,看着眼前受驚的錢小沫,心中柔情瀰漫,感性完全壓制了理智,他一把將錢小沫拉進自己的懷裡,雙手摟着她的肩頭,安慰道:“沒事的,沒事的,小沫。有我在……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
錢小沫把臉埋在李喬的胸懷裡,什麼話也沒說,只是一個勁兒的搖頭。
李喬也不知道說什麼好,輕輕愛撫着她的烏髮,溫暖的掌心捂在她的後脖上,暖暖的,也癢癢的。但錢小沫還是什麼話也沒說,雙手緊握成拳頭垂在身邊。李喬能感覺到她緊繃着身子,絲毫沒有放鬆,他蹙了蹙眉尖,開始分析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終於……
終於,李喬想明白了。
“你,是想要躲開雷銘?”
他在錢小沫的耳邊低語着,一股溼熱的感覺瀰漫在錢小沫的耳畔。
李喬松了手,錢小沫終於能直起身子來,一語不發,默默地點了點頭。
半晌,李喬忽然一笑,擡手颳了刮錢小沫的鼻樑,滿是愛暱的目光。
“真是個傻丫頭,你爲什麼要躲着雷銘?就因爲你們分手了嗎?”
“……”錢小沫低着頭,心裡的思緒根本無法理清。
她第一反應的確是想要躲開雷銘,分手後,錢小沫再沒有見過雷銘。她不知道,分手後兩人見面會是怎樣的情景,又會是怎樣的感覺。是那種,“嗨,好久不見了,你最近好嗎?”的朋友久別重逢,還是這種,相見不如不見的懷念呢?
“小沫,看着我。”李喬雙手捧着錢小沫的臉,讓她不得不看向他,“你和雷銘只是分手了,你沒有傷天害理,你沒有做對不起他的事情,所以你不需要感到愧疚或者是自責,你更不需要躲着他。感情的事情,任何人都說不清楚,包括當事人,你只是順從了自己的心做出的這個決定。這是一件好事,你明白嗎?如果你連自己都不愛,別人又怎麼來愛你?你只有愛着自己,順從自己,你才更清楚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麼,你想要的愛又是什麼樣的。小沫,你只是在追求自己的幸福,你沒有做錯事情。”
錢小沫眨巴着無辜又水嫩的大眼睛望着李喬,墨色的韓式一字眉襯托着她更加楚楚可憐,白皙粉嫩的肌膚更是顯得錢小沫溫婉嫺靜。李喬凝視着她的眼眸,剎那間的恍惚,一股熱流在他的腹部熊熊升起,讓他難以壓抑的渾身發燙。
情不自禁地,李喬含情脈脈地輕喚了一聲,“小沫……”
“李院長。”
熟悉的聲音猛地在錢小沫的身後響起,驚得她身子一顫,像是在寂靜的海夜,一波高高的海浪“啪”的一聲撞擊在礁石上,這回碎掉的浪花,是錢小沫的身軀啊!她急忙轉過身來,眼前這抹高大厚實的身影,凌厲如刀的目光,不正是雷銘纔有的嗎?
錢小沫猛地抽了口氣,心咚咚咚地狂跳,就連呼吸都無聲無息停止了一般。
她整個人又繃緊了身子,茫然不知所措地望着雷銘,但雷銘卻只是瞪着李喬。
“雷總,許久不見了。”
李喬笑意不減,但十分生疏客氣,摟着錢小沫肩頭的手始終沒有鬆開。
雷銘面無表情,雙手插在褲兜裡,狹長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李喬,“聽說李院長最近研究的醫學項目在美國得了大獎,還沒有來及恭喜。”
“都是大家的功勞。”李喬謙遜地低眉看向錢小沫,又看向雷銘,笑道,“我聽說雷總和小沫已經分手成朋友了,今天我帶小沫出席活動,雷總應該不會介意吧?”
雷銘的目光這時才落在錢小沫的身上,錢小沫顫顫巍巍地擡起眼眸對上了他的目光,身子立刻繃緊像石頭一樣的僵硬,眼神卻顫抖不已。雷銘抿了抿脣角,眼神裡盤旋的深意像是隱在濃霧中的深山,讓人不可捉摸。
“我是被甩的,哪裡有資格介意呢?是吧,小沫?”
雷銘微微上揚着嘴角,看似在笑,其實也只是皮笑肉不笑,他分明是在抱怨,在挖苦啊!
錢小沫的心頓時也跟着苦澀起來,像是被人灌了一大壺的單品苦咖啡,整個血液裡都是苦澀。李喬笑意依舊,只是摟着錢小沫肩頭的手微微加重了力道,想要給她一種安全感,可現在的錢小沫只覺得渾身被人束縛着,很不自在。
“雷總如此大度,看來今晚我們也能玩得愉快了。”
李喬低眉看着錢小沫,毫不顧忌雷銘的面,在錢小沫的耳畔竊竊私語,然後摟着錢小沫轉身重新走回了帳篷,全程就當雷銘只是透明的空氣而已。錢小沫被李喬推着不得不朝裡走去,卻還是按耐不住心裡的思緒,扭頭看向雷銘。
他還是一動不動地站在帳篷外面,海風撩起了他的頭髮,在空中胡亂地扭打糾纏着,張牙舞爪的凌亂,好像在無聲宣泄着什麼。雷銘一身黑的商務西裝,並沒有爲了舞會專門換成禮服,西裝明明是量身定製的,可是現在看來已經變得鬆垮垮的,風在裡面吹來吹去,空落落的,雷銘整個人輕飄飄的好像隨時都會被吹散。
錢小沫的眉尖微蹙,看着他深凹的眼窩,看着他消瘦的面肌,他真的憔悴疲倦了好多。
眼底的那團陰影,不是燈光造成的,誰知道雷銘又有多少個夜晚沒有合過眼了?
分手後的第一次見面,原來是這個樣子的。
錢小沫甚至沒有和雷銘說一句話,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盤旋在舌尖的話最終被風凍成了冰渣,碎成了滿地的無可奈何。李喬帶着錢小沫在人羣中漸漸消失,直到最後錢小沫不得不收回了目光,因爲她已經看不見雷銘的身影了。
而他始終僵硬地站在帳篷外,望着錢小沫一點一點在他視野裡模糊,雷銘的雙眼一睜,忽然如離弦之箭般的衝進了人羣裡,邁着修長的腿穿梭在進進退退的男女之間。被打斷舞步的人還不耐煩地瞪着雷銘,雷銘完全不在乎,順着錢小沫的方向追過去。
“小沫呢?”
雷銘追上李喬,抓着他的肩頭強迫李喬不得不停了下來,而李喬的身邊沒有錢小沫。
李喬打開了雷銘的手,彈了彈自己的肩膀上的灰,故作高冷姿態笑道:“雷總,應該沒有身份和資格,來打探我女伴的下落吧?”
“身份和資格?”雷銘眉頭緊皺,一把揪住了李喬的衣襟,磨着牙根低語道,“需要我來提醒你,我的身份和資格嗎?就算錢小沫現在失憶,就算她現在一意孤行要和我分手,在法律層面上,我們依舊是受保護的夫妻!”
李喬脣角的笑意顫抖着,轉瞬,他抓着雷銘的手背,硬生生地將雷銘的手扳開。
“雷總,不管法律上你們是什麼關係,小沫的心不在你的身上,就一點用處都沒有。”
雷銘的臉色一沉,李喬松開了他的手,理了理自己的衣襟,擦過雷銘的肩頭揚長而去。
雷銘還要追上去的時候,其他幾大集團的董事長見着雷銘,都紛紛過來打招呼,正好把雷銘的路牢牢封死。他只能咬着牙,心急火燎地看着李喬漸行漸遠,可他卻一點法子都沒有。
正如李喬所說,錢小沫的心不在他的身上,任何法律保護都只是在拘禁錢小沫的一副空殼而已。擁有沒有心的空殼又能怎樣呢?
雷銘挖苦的自嘲着,手中一杯紅酒下毒,卻根本不知道身邊的幾個董事長在聊什麼那麼開心。他微眯着眼看向海邊,臉色陰沉,一杯紅酒一杯紅酒下肚,人卻越來越清醒。
就想醉一場,也要這麼難嗎?
……
轟隆一聲,海浪重重打擊在岩石上,支離破碎後,又是新的一浪,濺起了星星點點的水花,像是一場冰雨。沙灘的木板橋上還有源源不斷前來赴約的人,大家說說笑笑,好不歡樂。偏偏走在最後面的三個人,不言不語,格格不入。
“哎,還真是給雷銘找了個這麼好的葬身之地啊!”
簡念站在帳篷外,左手垂在身邊,右手插在褲兜裡,十分懶散地環顧了四周一眼。其實,他是在考察地形,也是在尋找雷銘,說不定還能有機會暗示雷銘也說不定啊!簡念微眯着眼,雙眼犀利地在帳篷裡搜尋着,直到身後一個黑衣人走上來,簡念才立刻收斂了自己關注又緊張的眼神。
“找準時機,約雷銘在眺望臺見面。”
黑衣人走上來,一身黑的燕尾服,戴着化裝舞會的面具,站在簡念身後一個拳頭的距離,微微囁嚅着嘴角耳語着。簡約用餘光瞥了他一眼,冷笑着嘆了口氣,打趣道:“黑影,你真有本事,你去約雷銘見面啊?說什麼爲我好,我看你是爲了邀功,纔要我參與的吧?”
黑影也不解釋,只說道:“我會一直跟着你!”
簡念嘴脣微勾,輕佻的目光裡滿是不屑,搖搖晃晃像小痞子似的走進了帳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