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銘送林菀白到了市中心一家酒店,將威廉的車和鑰匙都留給了她。
“早點休息。”
“嗯。謝謝你。”
雷銘勉強扯了扯嘴角,不再多說什麼,只落下一抹背影在林菀白的星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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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越走越遠,卻也同樣無處可去,但是他的心卻老老實實地牽引他回到了小區公寓。
但是,想到白天發生的事情,雷銘似乎也並沒有做好準備與錢小沫攤牌。
他還有所顧忌,有所畏懼,有所——不捨。
雷銘知道,自己一旦和錢小沫攤牌,那麼將永無回頭之路。
“瞧你一身的汗,回家之後洗個熱水澡,今天可是玩夠了……”
錢小沫的聲音隨着她步出電梯的腳步聲傳來,雷銘緩緩轉身,目光在空中與錢小沫相觸。
剎那間,錢小沫如石化般的僵硬在那裡。
雷恩煬怔怔地望着雷銘,同樣不知所措,手裡牽着的萌萌卻一個勁兒要撲向雷銘。
“回來了?”錢小沫的聲音,聽起來似乎一如既往。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這三個字,幾乎耗盡了她所有的力氣。
雷銘淡淡地“嗯”了一聲。
“吃飯沒?”
“嗯。”
“進屋吧。”錢小沫邁步走向雷銘,擦過雷銘肩頭的時候,神色不自然地哀愁,“別說你連自家的密碼都忘了。”
密碼鎖嘀嘀地響着,咳嗒一聲,門開了。
錢小沫低垂着眼瞼走了進去,雷銘走在最後。
“早點洗漱睡覺吧。”
錢小沫看着雷恩煬,雷恩煬點了點頭,意味深長地看了眼雷銘,鑽進了自己的臥室。
萌萌黏着雷銘一頓親暱,錢小沫站在沙發頭,只是淡淡地看着他們。
“家姐已經入土爲安,爸媽在療養院,我回來陪陪彬彬,就會離開。”
雷銘放開了懷裡的萌萌,淡定從容地看向錢小沫,眼神飄渺得似乎事不關己。
“嗯,我還有事要處理。”
他走向書房,錢小沫背對着他,壓抑着胸口涌動的思緒,忽然說道:“難道你沒有話想要和我說嗎?”
雷銘在錢小沫的背後停下腳步,“嗯,路上注意安全。”
話音落地,雷銘繼續擡步,錢小沫難以置信地轉身瞪着他,低吼道:“這就是你想要和我說的嗎?今天是我姐姐的葬禮啊!你明明知道……明明知道我多麼需要你陪在我的身邊,可是……可是你在哪裡?早上你和李喬都說的是什麼話?你是故意刺激李喬的,對不對?”
雷銘的腳步再次頓住,心裡抓狂似的想要逃離,可他的身子卻猶如千斤重。
“雷銘,求求你,和我說說話,好嗎?讓我知道你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錢小沫依舊對雷銘抱有期望,哪怕全天下的人都不相信雷銘,她依舊會永遠站在他一邊。
她不相信,雷銘對自己完全不在乎。
今天的事情一定有原因,是的,一定有原因的。
錢小沫站在雷銘的身後,伸出手環住了他的腰身,側臉貼在他的背上,抱得緊緊的。
“告訴我,好嗎?不管有什麼事,我們一起承擔!”錢小沫的聲音柔軟得如同春風,撩得雷銘內心的波浪翻涌不止,“雷銘,我們經歷了這麼多事情,還有什麼是不能一起扛的呢?這段時間,我們不是過得很開心,很快樂嗎?你對我,很上心,不是嗎?”
雷銘低眸看了眼錢小沫抱着自己腰的雙手,心裡柔軟得像是浮在空中的棉雲。
雷恩煬偷偷虛開臥室的房門,眨着一雙鬼機靈的眼睛。
“雷銘……你知道我有多愛你,當你拒絕我的時候,我只想重新追求你。我能感覺得到,你是在乎我,你是關心我的……雷銘,我們重新真正的在一起,好不好?”
雷銘眉眼溫柔,恰似泛着漣漪的春水在盪漾。
隱隱透着寒意的夜風夾雜着細細的小雨,飄進了客廳的窗戶,白色的窗簾輕盈地在空中滑出一道弧度,輕輕揚起又輕輕落下,無聲無息。
錢小沫鬆開了雷銘,她一隻手愛撫着他的身體,微微低垂着頭,繞到雷銘的眼前。
火辣地、大膽地、肆無忌憚地、明目張膽地,直視着雷銘的眼睛。
錢小沫從未這麼直白過,可是此時的她,在壓抑的情感下最終爆發。
四目相對的沉默,雷銘能看出錢小沫眼裡的狂熱與執着,錢小沫能看見雷銘眼裡的柔情與蜜意。他們,分明是兩情相悅的,不是嗎?錢小沫內心狂喜地莞爾一笑,閃爍的眸仁時而看着雷銘的眼睛,時而看着雷銘的雙脣,就像錢小沫緊張又渴望到顫抖的心。
雷銘筆直地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地注視着錢小沫的雙眸。
她濃密微翹的睫毛輕輕一扇,像是黑色的蝴蝶騰空而起,慢慢飛近雷銘。
他低眸看着她,她輕墊腳尖,鼻尖擦過,柔軟的紅脣已是近在咫尺。
雷銘能聽見自己加速的心跳,能感應到自己胸臆翻涌着比暴風雨還要強勢的愛戀!
他是想要的,是渴望的,甚至是飢渴的!
“雷銘,我愛你!”
錢小沫深情呢喃,紅脣輕觸,雷銘卻突然握緊雙拳別過頭去,錢小沫的吻最終落空。
兩人保持着這個姿勢,瞬間僵硬。
錢小沫能聽見雷銘喘息的聲音,是那麼近,可是……偏又是那麼遠。
又是一陣風,淅淅瀝瀝的小雨沾溼了翻飛的窗簾。
風落在她的臉頰上,絲絲的冰意滲透錢小沫的心。
莫名的,像是在錢小沫的心裡下起了一場雪,零星飄落的雪花,紛紛揚揚凍結成冰。
空洞、寒冷、迷茫,久久地迴盪在她的心裡。
就好像,這只是冗長的,一夜噩夢。
“該睡了。”
雷銘只倉促地說這一句話,擦過錢小沫的肩頭離開。
“你不愛我嗎?”錢小沫低吼的聲音猛地又拉住了雷銘的腳步,“只要你說一句,只要你……只要你說你不愛我,我絕對……絕對不會再煩你……雷銘……”
錢小沫猛抽了口氣,雙眼漸漸瀰漫着水霧,始終背對着雷銘,長髮遮住了她的側臉。
“告訴我,你真的,不愛我嗎?哪怕,一丁點的心動,都沒有嗎?”
“沒有。”
斬釘截鐵的乾脆,像是巨石砸在了錢小沫的心口。
“你不愛我?”
“不愛。”
“……”翻涌的淚水模糊了錢小沫的視線。
她的眼眶再也兜不住,源源不斷的淚水如珍珠似的跌落她的臉頰。
錢小沫忍不住渾身都在顫抖,心中像是螞蟻在啃噬,又像是無數銀針在扎她!
“還有,離婚書麻煩你儘快簽字,不要拖累我!”
砰——
雷銘狠狠地關上了書房的門,客廳裡,錢小沫再也撐不住,雙膝一軟竟然癱坐在地上。
“阿姨!”
雷恩煬擔心地衝了出來,雙手攙扶着錢小沫,可她哭得實在厲害,渾身抽搐似的在顫抖。雷恩煬雖然懂事,可他畢竟只有七歲,安慰人的話梗在喉嚨里根本一句都說不出來。
“阿姨……你不要哭了……”
稚嫩的嗓音有氣無力,錢小沫一把緊緊地抓着他,抱着雷恩煬哭得撕心裂肺。
雷恩煬心中隱隱作疼,撐着錢小沫,雙眼無奈又痛惜地看向書房。
風呼嘯在整間屋子裡,剎那間,像是又回到了寒冬裡最冷的那一天。
斜風細雨一整夜,三人無人入眠。
……
……
次日,雨未晴,烏雲低沉。
陳媽今天原本休息,在接到雷恩煬的電話後,一大早趕來。
“到底出什麼事了?”
陳媽在廚房裡忙活着,看向身後坐在餐桌旁的雷恩煬。
打她一進門,就嗅到了悲傷的味道,而錢小沫和雷銘都關在房間裡,誰也沒有啃聲。
雷恩煬目光如炬,沉思片刻,忽然拍案而起,雄赳赳氣昂昂地走向雷銘的書房。
他沒有敲門,直接推門而入,也沒關門,神色嚴肅又氣惱地站在書桌前。
雷銘的手裡捧着文件,這份文件他足足看了一上午,卻連一頁都沒有翻動。
雷恩煬進來時的冷風,才讓雷銘稍稍恢復了些許的意識。
“爸爸,你真的令我太失望了!”雷恩煬開場白毫不含蓄,“爲什麼你要這麼傷害阿姨?阿姨愛你的心思,連我都能看出來,爲什麼你不肯接受她?昨天,對阿姨來說是最艱難的一天。親手送自己的姐姐入土爲安,然後強忍悲痛只是不想要錢爺爺和錢婆婆更加傷心……阿姨一個人抗下這些,容易嗎?你爲什麼還要火上澆油?
“你原本應該在場的,可是你不在!你知道阿姨多麼渴望你能陪在她身邊嗎?你知道阿姨昨天在墓地哭了多久,流了多少眼淚?你知道阿姨昨天偷偷看着墓地的大門,看了多少眼嗎?你知道當千雅阿姨他們問起來,你在哪裡的時候,阿姨是怎麼幫你圓場的嗎?
“阿姨……阿姨她把什麼都往肚子裡吞,你看不見,她笑得有多麼牽強嗎?
“你什麼都看不見,你只會一而再再而三傷害阿姨……
“你根本配不上阿姨!”
話音落地,書房外的陳媽聽着也是連連嘆息,眼眶裡蒙着水霧。
雷銘坐在書桌後瞪着雷恩煬,死死地攥着手心裡的鋼筆,手指因爲太用力泛着青白。
“雷恩煬!這裡沒有你說話的餘地!”雷銘咬牙切齒地低吼着,“你再敢頂撞我一句,我立馬送你回美國!”
雷恩煬怔忪,瞪圓了眼睛,嚇得臉色蒼白。
“我不要回美國!我說的都是事實!”
“大人的事情你不要瞎摻和!有你們在這裡,我簡直不得安寧!”
“爸爸……”
“滾出去!”
“……爸爸,我……”
“否則我沒有你這個兒子!滾!滾!!”
雷銘咆哮着,揮手將案頭上一堆的文件連同檯燈全部都推倒在地。
稀里嘩啦一陣,雷恩煬嚇得縮緊了身子,連連後退,直到他忽然撞進了一個柔軟的懷裡。
他扭頭看來,原來淚眼婆娑,如今再也止不住眼淚,簌簌而落。
“不管有什麼事,也不要和孩子置氣啊!”
錢小沫不可思議地看着眼前的雷銘,眼神裡又畏懼和驚恐,好像在看一個完全陌生的人。
“簽了離婚書!你們都給我滾到美國去!”
雷銘怒吼着,大步衝上來,推着錢小沫和雷恩煬離開了書房。
砰的一聲,重重地關上門,嚇得錢小沫和雷恩煬都縮緊了身子,好像房子都要垮了。
“沒事沒事,吃了早飯,讓陳媽送你去學校。”
“可是……”
雷恩煬淚眼汪汪地望着錢小沫,她莞爾一笑,笑得勉強,“我保證不會送你去美國。”
“可是,阿姨怎麼辦?”
錢小沫站直身子,回頭看向書房的門,“該結束的總歸要結束,這是阿姨應得的報應。在我能擁有他給我的愛的時候,我放棄了,就不該再奢望了。”
時間不能迴流,愛情不能重來。
過錯一次,就是一輩子的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