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 殺雞焉用宰牛刀(二更)
千里迢迢來看她,想千方、設百計,只爲艱難地見她一面,箇中滋味與所經歷的艱辛,唯有自己明瞭。
慕聽濤真被顧還卿傷到了,驚訝的無以復加!
——他不是別人,他是慕聽濤,他是打小把顧還卿放在手心裡疼,不但有妹控情節,還對妹妹產生畸戀的兄長!
顧還卿的一舉一動,甚至連一個微不足道的小眼神,都牽動着他的心,拉扯着他的肺。
他又如何不知,顧還卿已記起了他。
她,恢復了記憶,卻冷厲絕情的對待他,甚至壓根不想認他。
她就這麼恨他嗎?
“卿卿,你就這麼想我死嗎?”
慕聽濤檢討着自己,他並未做出什麼傷害顧還卿之事,真的要說做了什麼,那也是源自於太愛她,太想得到她了,他並不認爲自己有錯——易地而處,換了姬十二是他,那個男子只怕會比他做的更過份。
可,顧還卿看着他的眼神,充滿嫌惡與厭憎,彷彿他是個十惡不赦之徒。
“對,我非常希望你死。”顧還卿不帶一丁點感情地斜睨着他,語氣輕漫,略帶輕嘲,就像在評論一朵無關緊要的花,或者事不關己的草:“尤其你陰魂不散,宛若打不死的小強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我就巴不得你永遠消失。”
“……”慕聽濤捂住了胸口,手指都在顫抖,面如冠玉的臉上猶如蒙上一層死灰,那眸中的驚痛與痛心令人不敢直視。
但下一刻,他的手指驟然收緊,眼神重新變得堅定起來,剛纔那個黯然神傷的男子瞬間消失不見。
只見他微一側眸,向後,冷冷的,語氣威嚴而陰鬱:“黑虎衛,替我拿下她!”頓了頓,他補充:“別傷到她。”
顧還卿扯了扯脣,看了看護在自己身邊的杏雨和雪柳——兩人張着嘴,卻發不出聲音,一臉的焦急與擔憂。
慕聽濤看穿了她的心思:“卿卿,她們和你一樣,中了藥,你別指望她們能救你,不過你想喊,我不會阻止你,但委實可惜,你怎麼喊也是徒勞,外面的人壓根不會聽到。”
“不過,以我對你的瞭解……”他溫文爾雅的一笑,自信重又回到他身上:“你約摸也不會喊。”
“她當然不會喊。”
“哐當!”一聲,門,被人一腳踹開。
光華璀璨的水晶珠簾一陣叮噹作響,清俊挺拔,貴氣逼人的絕美男子着一襲銀白色的四爪金龍親王服飾,已風華卓然的立在顧還卿的身畔。
樊儀琳在一個小房間裡,與一個侍女換裝,那侍女個頭跟她差不多,相貌也柔美白皙,青春可人,長的還與樊儀琳有幾分相似,只是沒有樊儀琳珠光寶器,穿的華美,氣質也不盡相同。
那侍女服侍她穿好侍女的衣裙,替她梳好丫鬟髻,又拿出妝盒在她臉上塗塗抹抹,一張巧嘴快速的交待:“五小姐到了那裡,只管低着頭,不用害怕,軒轅王那時差不多已經喝高了,不會認出小姐來。”
樊儀琳俏臉一紅,囁嚅着:“那,那他……”
“五小姐放心。”那侍女曖昧一笑,意有所指地道:“王爺到時縱然迷迷糊糊,但只要五小姐帶着這個小香包進去,”她從袖子裡摸出一個小糰子大小的秋香色小香包,換下樊儀琳先前佩帶的那個蝴蝶形的福祥佩幃,替她掛在腰上:“王爺便會慾火旺盛,血脈賁張,格外的需要女人泄火。”
她說的赤裸裸的,言語也粗俗,然樊儀琳此刻也顧不得那麼多了,忙拉着小香包問:“那會不會被人發現?”
“放心,不會被人發現,便是有人懷疑這小香包有問題,也查不出來,這香包裡的香草,是極尋常的一種草,對人體有益無害,不碰上某種極特殊的物質,不會發揮什麼作用,沒人會懷疑到這種香草的頭上。”
那侍女一邊叮嚀,一邊又把一方繡着五彩蝴蝶的絲帕塞入她袖中:“等五小姐和軒轅王木已成舟,成就好事,自會有人把軒轅王妃悄悄的引過去,五小姐那時只管撲在軒轅王妃的腳下痛哭,用這帕子抹淚,但,切記要離王妃近一點,好讓這帕子上的香味讓軒轅王妃聞到。”
“這……”樊儀琳嚇了一跳,驚疑不定地抽出帕子:“這帕子?”
侍女微微一笑:“但凡軒轅王妃聞到了這帕子上的香味,她那肚子,快則十天半月,慢則月餘,必會消失。”
“消失……”樊儀琳的臉都白了。
“正是那個意思,滑胎或小產,決計生不下孩子。”
樊儀琳的手一抖,差點扔掉帕子。
“五小姐莫害怕,也只是極尋常的香料,只憑這方絲帕,誰也查不出什麼蹊蹺。”那侍女指着桌子上,樊儀琳先前佩戴的那個蝴蝶形的福祥佩幃:“這絲帕上的香味,只會和這個佩幃裡的香料產生作用,先聞過此佩幃香氣的孕婦,再聞到這絲帕上的香味,然後這兩種香味纔會產生作用,令胎兒不保。”
“但是,對尋常人是沒有什麼效果的,僅對孕婦有效。”那侍女細心的解釋,想讓樊儀琳放鬆戒心。
“可是……”樊儀琳拿着絲帕,如拿着燙手山芋:“可,要被人發現了怎麼辦?那我……”
“五小姐莫慌,到時自會有人幫你把這絲帕和小香包拿走,順便銷燬,讓人找不到一點蛛絲馬跡。”
“但,但這……”樊儀琳仍有些不敢。
“五小姐一點都不恨軒轅王妃嗎?”那侍女微眯起眼,語氣不太好地道:“她百般阻止你嫁給軒轅王爺,連你幾番下跪,聲淚俱下的求她,她也無動於衷,可見她是個狠心的,且容不得的人妒婦。”
“其實五小姐和軒轅王這麼般配,但凡是個氣量大點的婦人,當有成人之美,何況樊家又對黛宮主有恩,便是爲了報樊家的大恩,軒轅王妃也理當主動替王爺聘了五小姐,成就一段風流佳話。”
這話真說到樊儀琳的心裡去了,她不滿地嘟嚷:“她就是個鐵石心腸,只會見死不救,我怎麼求她也沒用……”
“可不是,世子妃和奴婢也是爲五小姐抱不平,多好的事啊,樊五小姐人美心善,偏生遇到這麼厲害的一個人,你說,你又不跟她搶王妃之位,她卻心胸狹窄的連一杯殘羹也不分給你,側妃之位早晚不是別人的?誰當側妃不是一樣?她何必這麼跟五小姐過不去呢?真是的。”
那侍女同仇敵愾,儼然替樊儀琳百般抱不平的樣子:“我們世子妃可是一心爲五小姐着想,不然何必如此煞費苦心,做這吃力不討好的安排?莫非五小姐希望軒轅王妃能平平安安的產下王爺的嫡長子和嫡長女嗎?”
樊儀琳低下頭,目光閃爍不定,不!她當然不希望!她做夢都盼着顧還卿生不下孩子,最好讓她一輩子都生不出姬十二的孩子——這樣,姬十二便會越來越嫌棄她,甚至會休了她!
——私心裡,她無數的求菩薩,讓顧還卿摔一大跟頭,摔掉孩子,或者讓顧還卿生一場大病,孩子沒生出來就死掉,再狠心點!她希望顧還卿分娩時難產,一屍兩命……
她的目光,時而狠厲時而猶豫;時而憤恨時而不滿,又像在下定決心,卻又有一絲膽怯。
那侍女把她的掙扎看在眼裡,不屑一笑,此女巴不得顧還卿落不到好,只不過,她比較虛僞,也可以說惡人無膽——既想害人,卻又怕東窗事發,自己承擔不起那後果。
她索性添一把火,伸手去取樊儀琳手中的帕子,一臉假惺惺惋惜:“既然五小姐是心善之人,那奴婢和我們世子妃也就不做這惡人了,五小姐把這帕子還給奴婢吧,省得到時王妃出了什麼事,我們世子妃和奴婢有嘴說不清。”
“再說了,軒轅王妃和我們往日無仇,近來無怨,奴婢也希望她能平安產下小王爺,到時母憑子貴,更得王爺的寵愛。嘖嘖!軒轅王妃可真是個有福氣的女子,只盼奴婢下輩子能投胎是她……”
那侍女一徑絮絮叼叼,說一車子羨慕顧還卿的話,又道姬十二是如何如何的寵愛顧還卿,聽的樊儀琳心煩意亂,只恨不得堵住她的嘴,好叫她閉嘴!
但這侍女是慕明月替她精心安排的,她也不能不知好歹。
不得不說,慕明月安排的這個侍女非常的會揣摩人的心,這招以退爲進,徹底粉碎了樊儀琳心的那絲猶豫,咬牙奪過她手裡的帕子,用力低叫:“好,我去。”
那侍女掩下眼裡的得意,仍是一副既體貼又善解人意的樣:“這就對了五小姐,說來說去,我們可都是爲你,你想啊,若您真嫁給了軒轅王,王妃有孕對您可是百害無一利,趁着這次的機會,你神不知鬼不覺的揮揮小手帕,也不需冒什麼險,沒人會知道是你做的,但卻可以除去你此生最大的障礙,何樂而不爲呢?”
樊儀琳已鎮定下來,她相信慕明月不會害自己,何況,這對慕明月沒什麼好處。
她只盯着那侍女:“真的不會當時就令她滑胎?只會無形中打掉她的孩子?”
假若顧還卿當時出了什麼事,縱使她能夠嫁給姬十二,恐怕黛宮主和姬十二也不喜,會怨她害顧還卿失了孩子,她不要這樣。
她要的是——既能讓顧還卿沒了孩子,還不叫人懷疑到她的頭上。
“如有半句虛言,願天打雷劈。”那侍女指天發誓,一副鄭重的不得了的樣子:“若要她當場滑胎,法子多的是,我們又何必這樣彎彎繞繞,這香料那香料的呢?之所以弄的這樣繁瑣,還不是爲了把五小姐摘出來,不讓他們怪罪於你。”
樊儀琳這下放心了,臉上露出了滿意而羞澀的笑容,掏出荷包裡的銀子去打賞那侍女、
再來說說顧還卿那邊。
進來是姬十二,這顯然出乎慕聽濤的意料之外,他左右一掃自己的黑虎衛,尚未開口,姬十二已拉住顧還卿的手,俊容淡淡地看着他:“我不在筵席上,也沒有喝醉,是不是很讓你失望?”
慕聽濤脣一動,鳳目若有所思的掃了窗外一眼,姬十二冷冷勾脣:“你的夥伴看到的,是我的替身,怎麼?就只許你們易容來易容去,左替身右替身,小爺就不能有替身嗎?”
慕聽濤一臉的陰霾,目光仇視地死死盯着他,姬十二卻不給他發言的機會,微擡手,修長如玉的食指一揚,潤澤薄脣輕吐:“動手。”
門外的冷奕等人還未衝進來,顧還卿已一把掙脫姬十二的手,如一支利箭一樣朝慕聽濤疾射而去:“殺雞焉用宰牛刀,慕聽濤交給我,其他人你負責。”
“顧還卿,你回來!”姬十二被她嚇的小心肝怦怦直跳,怕她有個好歹,立刻緊隨而去。
戰事很快結束,顧還卿意猶未盡——沒打過癮,慕聽濤一如既往的不堪一擊(也只有她這麼認爲)。
伸指點了慕聽濤身上的穴道,她利落的拍了拍手,無視於慕聽濤瞪落在她身上痛心疾首的目光,對姬十二道:“把他帶回去慢慢審,龍弦應該在這附近,我去抓他。”
姬十二忙拉住她,猶心有餘悸:“祖宗祖宗,你小心點,有了身子還這麼愛動手動腳,叫我怎麼放心?我去抓龍弦,你老老實實的呆着,什麼事都不要管。”
就在這時,熊大蠍蠍虎虎的摸進屋,縮着肩,有些膽怯地道:“不好了,額看見一個女銀進了少主的屋子,那女銀長的有點像煩五……”上行下效,姬十二這麼稱呼樊儀琳,熊大熊二率先響應主子的號召。
顧還卿眼一眯,看着熊大:“然後呢?”
熊大摸着碩大的頭,小心翼翼地看了姬十二一眼:“她,她好像是來找少主幽,幽……幽會滴……”聲音愈說愈小:“進門就摸到牀榻上,還偷偷脫自己的衣服……”
“熊大!”姬十二氣死了,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屬下,他此生何德何能,是燒了什麼高香,纔有這種專扯他後腿的部屬:“不會說話就別張嘴,沒人當你是啞巴。”
“額說的是事實。”熊大嘟着闊口方嘴,委屈的扭了扭高大的身子,堅決不向惡勢力低頭。
“……”姬十二。
“叫你幽會,叫你招蜂引蝶。”他還沒想着怎麼修理熊大,自個就被顧還卿修理了,她雙手叉腰,以母夜叉之姿,伸腳就連踹他好幾下,踹得他直跳腳。
“你說你一天到晚端着張死人臉,連個人都認不清,卻老引的女人自動黏上來,八成是你自己不知檢點,要不,那些女人怎麼沒來黏我,沒去黏熊大?”
“……”姬十二倒吸了一口涼氣:“熊大的話你也信?”
“我爲什麼不信,他們兄弟倆可是我的人。”
“什麼你的人?”姬十二的臉都要綠了:“他們只是保護你的人。”
“還不是一樣,你挑我字眼乾什麼?你做了錯事你還有理了你?”
“我我我……你你我……”姬十二平生第一次口吃,唯女人與小人難養,古人誠不欺我也,他只覺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我哪有做錯事?”
“女人都爬到你牀上去了,你還沒做錯事?怎麼沒有男人來爬我的牀?”顧還卿又一連踢他好幾腳,越說越有理,且還有擼袖子幹架的趨勢。
姬十二目瞪口呆,心說,我這不是來的早麼,但凡來晚點,慕聽濤那廝不是來爬你的牀,是來幹什麼的。
偏生顧還卿能說他,他卻不能這麼說顧還卿,不然惹的她更火大,她恐怕會一腳踹他一個半身不遂……
“熊大!”只能把氣撒在熊大身上,這個吃裡爬外的傢伙,看回去怎麼收拾他!
熊大隻負責點火,卻不負責滅火,眼見挑得少主被揍,他樂在心底,立刻乖覺地抱頭鼠躥:“額去幫輕衣。”額,跑了……
顧還卿風風火火地往外走,姬十二連忙拉她:“你又想幹什麼?”怎麼就這麼能折騰了呢?揍了他都還沒出夠氣?
“我去看看你怎麼跟女人幽會。”
“……”老子沒有!熊大你個遭瘟的,害老子蒙受這不白之冤。
“我哪有跟別的女人幽會?要有也只跟你。”豁出去了,腆着臉哄,看能不能把人哄的正常點。
顧還卿卻不吃他那套,纖細的十指扭的“咔巴咔巴”作響,似笑非笑的晚娘面孔上,滿滿都是興味盎然,宛若星脣的眼眸裡,浮動的全是小惡魔惡作劇時的光芒:“那我去抓龍弦。”
姬十二正要說不,脣上一涼,顧還卿的嫩脣已堵住他的脣,她還分外妖嬈地伸出小舌舔了舔他的脣,媚眼絲絲,迷離又挑逗,嬌媚的語氣曖昧的叫人頭皮發麻:“乖,不乖的孩子沒奶吃。”
“……”姬十二霎時麻了,全身的血液都往某部位而去,顧還卿以往不能生,他老爲了佔她便宜而充當她的兒子,喊的最多的,便是那句要吃奶……
那香豔無比的場景,想想都充血。
等他想拉顧還卿繼續下去的時候,眼前哪還有顧還卿的身影?
“噢!”姬十二懊惱極了,扔下屋子裡滿臉失魂落魄的慕聽濤,以及看呆了眼的黑虎衛,找他的王妃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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