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離做事情不喜歡看黃道吉日,她通常認爲,自己認定的那一天就是好日子。
花姨搞定甘水巷的田地後,等西瓜種子成苗,聞離就親自跑去甘水巷當督工看他們種西瓜苗。
戶部和工部管水利的,管農業的專家這幾天都在甘水巷指導,就連村裡最長壽的老太太都說,有生之年還是第一次在甘水巷看到這麼多大人物。
“之前見過的最大的官就是從我們甘水巷走出去的陸家小子,陸道全了。可惜人家從小父母雙亡,家裡也沒個親戚朋友什麼的,考上仕途之後,除了過年祭拜祖先的時候,幾乎不回來。唯一有那麼一次不是在祭拜祖先的時候,好像……好像還是大半夜的時候。”
“當時好像有人撞見他了,據說好像走得急,跟他打招呼也沒理。”
陸道全?這個名字聞離非常熟悉。
原書裡女主最大的貴人。
從前就住在女主家旁邊,得到女主的祖父不少照顧,所以一直對他們家心存感激。
但是對於聞離而言,這個人又是她不得不防的一個人。
聞離和老太太隨便聊了幾句,就去了趟醫館。
上次醫娘說免看診費她沒給錢,並不是因爲真的打算佔便宜。純粹就是沒帶錢。今兒個順道,正好去把診金給了。
只是今日和上次一樣,等她騰出時間來的時候,又是天快黑的時候。
古時候沒有夜燈,大家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等大夥到了休息的時候聞離才走,路上又被老太太叫住聊了一會兒,走到醫館的時候,天又是黑的差不多的時候。
醫館裡頭照規矩已經不接病人了。
聞離正在門口踱步心想着要不要進去的時候,又出現了一個把臉包裹的十分嚴實的女人。
她掃了聞離一眼,眼神中盡是防備。
但是隨後,看了眼聞離的肚子,再擡眸的時候,似乎多了兩分同病相憐的憐憫之情。
聞離:“你要去找陸大夫嗎?我可以跟你一塊進去嗎?”
女子點了點頭。
聞離在她身後亦步亦趨地跟着。
陸嫣做好飯擺上桌,剛打算動筷子就看到了外面進來的兩個女人。
一個給自己的臉捂得嚴嚴實實的,穿着寬大的衣裳,但是隻要仔細看,就會發現她的小腹微微隆起。
陸嫣當下心裡就有數,多從廚房拿了兩幅碗筷出來。
“聞小姐,你也是來配打胎藥的?”
也?聞離下意識看了眼女人的肚子,擡頭對上女人探視且防備的視線後,瞬間點了點頭。
“是。”聞離:“最近比較忙,沒打算要孩子。”
女人一臉不可思議地看着聞離。隨後注意到陸大夫剛纔叫的好像是什麼,聞小姐,這離安城聞家的,看她這副穿衣打扮,女人瞪大了眼睛:“聞離?你是聞家大小姐,聞百萬老爺的掌上明珠?”
“啊。”聞離微張着嘴,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
她要是承認了呢,明天會不會大街小巷都是她打胎的消息。不承認吧……現下的情況似乎不承認也沒人信。
女人解下臉上的面紗,露出一張百媚衆生的臉。
“沒想到你也來打胎,那老孃也沒什麼好遮遮掩掩的了。”
聞離:啊哈???
陸嫣把筷子給聞離遞過去,隨後給女子把了脈。
“這兩年來都第幾次了?這些個狗男人。”陸嫣把筷子重重地拍到女人面前的碗上,“先吃完再說。”
聞離被嚇得趕緊扒飯。
她是真沒想到,這些個女的,活得一個比一個糙,性子一個比一個烈。
就好比,聞離第一眼見到陸嫣的時候,總覺得是個書香門第的文化姑娘。誰知道,人家早年是賣蟑螂藥老鼠藥的。燒得飯估計連狗都不一定願意吃。罵起男人來,三個字直接概括完全。
還有眼前這個“一起”來打胎的女人。
光看臉一定是個說話“鏘鏘鏘”的女人,結果,一開口就是老孃。
唉,天下女人果然一家。
個頂個都是她失散多年的姐姐妹妹。
“聞家大小姐,聽說你那個小白書生的夫君,是你們聞家花重金從別的姑娘那裡搶來的?”女人一臉八卦,“怎麼樣,小書生骨子那麼弱,能吃得消被你折騰嗎?”
聞離倒吸了一口涼氣,想起來大婚當夜,陸瓷就抱着被子頭也不回地去了書房。
她心想,他應該……是不行吧。
聞離搖了搖頭。
實誠道:“這男人不行。”
女人一副“你看我就知道”的表情,夾了一筷子肉,肉還沒到嘴裡,想起聞大小姐來醫館的目的,錯愕地擡起頭,指着她的肚子,“那你這肚子裡的……”
聞離:……
她怎麼又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前人說得果然不錯,撒一個謊就需要用無數個謊來圓。
“是別人的。”聞離吸了吸鼻子,拿出手絹碰了碰眼角,裝得好一副爲人妻的悽慘:“我們聞家家大業大,我又長得貌美如花,多得是,男人,前仆後繼,我的夫君,夫君……他又不行,我沒法子……”
女人看聞離悽悽慘慘慼戚,趕緊出聲安慰她,“別哭別哭,我懂我懂。”
“陸大夫,你快先給聞大小姐看看。先給她看看。我一個孤家寡人倒沒事,人家聞小姐一個已經成了親的,被她夫君發現了怕是要一屍兩命。”
聞離心想,陸瓷那玩意兒有那麼大能耐嗎?你們真是小看聞家人了。
如果不是因爲陸瓷是男主的緣故,怕是她娶上十個八個的男人,都沒有人敢拿她怎麼樣。
但是她也不知道,怎麼她一忍不住演上事情就發展到這個地步了。
她只好乖乖地伸出手去給陸嫣把脈。
她這有沒有孩子,陸嫣總應該能診斷出來吧。
緊接着,她就看到陸嫣幾根手指頭敲在她的脈上,時而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時而咬着下嘴脣,時而讓她換隻手。
等到飯菜都涼了,她才得出結論:“嗯,應該是剛有喜不久,時間應該不超過兩個月。”
聞離:“……”
她忘了,有個大媽說,他們甘水巷的那個醫娘,醫術並不怎麼樣。
陸嫣索性也不吃飯了,找出兩張包草藥的牛皮紙,分別放在藥櫃前的桌子上,然後勻稱了分量,給兩個人抓了一模一樣的兩幅藥。
聞離拎着沉甸甸的藥包出門的時候,心情很是複雜。
因爲跟落兒他們說好了等天黑了再來甘水巷接她,但是等她走到村口的時候,發現該出現的聞家馬車並沒有如期等在那。
聞離正疑惑呢,突然不遠處傳來一陣車鈴聲。
陸瓷打着燈籠騎着小破車來了。
滋——
一小陣剎車聲。他的腿長,兩隻腿直接踩在地面借力輔助剎車,車子穩穩當當停在聞離面前。
“上車。”
聞離朝他身後看了眼,一個不大不小的自行車後座。
“你學車挺快啊。”但是要她坐這種小破自行車,宛如回到了上個世紀八九十年某某春風吹滿地的時候,那會兒的男男女女恐怕都這樣。
咦……
她好嫌棄啊。
時代變了,在他們那個年代,爲了安全着想,兩個輪子三個輪子已經不能載人上街了。
但是眼看天已經這麼黑了,她也不能走路回去。
聞離上了兩個輪子的小破車後座,抓着陸瓷腰兩側的衣服,當她注意到手上抓着的一大袋草藥包的時候,突然想到什麼,對着前邊正在努力蹬車子的柔弱男人說,“陸瓷,有件事情,你得有個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