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驚詫

夏後相從自己的治下,從目前來看,已經逃離了帝丘,哪能不讓寒浞生氣。

寒浞望着眼前低首,不敢目視自己的,還是自己一手提拔起來的伯明水,心中怒氣不打一處來。

寒浞雖然歲數尚輕,但在旁人看來,比同齡都要穩重一些,甚至比后羿的老臣妘困,以及曾降在麾下胤伯、眼下是寒浞麾下的和伯羲仲,聰慧不少,謀法不差。

寒浞環視一堂的麾下,之後,又看了看坑壁之外的蒼天,天色蔚藍,太陽未升。

額頭不難看出,寒浞雖然歲數不大,卻已經有了山字皺紋“川”形了,心思縝密的寒浞,閉上了雙眸,思索着,

“既然姒相已逃,吾在這裡糾葛麾下功過,已然是無用了。倒不如放他一把。”

轉身,寒浞眼眸之中透漏出自負之色,像是以爲掌控了一切一般,字字珠璣地說:“伯明水,原是姒相逃走,汝罪愆不小,但看汝能從大水之下活了下來,可見蒼天也不願收你,有命數,但此事之後,汝把你罰做十行,可有怨懟?”

一旁聽着寒浞對自己宣判,死裡逃生的伯明水,心中戰戰兢兢,怕寒浞會狠狠處理自己,以儆效尤,可沒想到僅降低了爵職。

不禁想起了在帝丘邑北城邑之上,那名同屬寒浞左司馬的姒姓百戍姒開勸慰的言辭,都直言不諱地說清楚了,北門之外的濮水,會有寇人塞水襲擊,可怎麼就,自己沒聽進去呢!以至於犯了錯,想必寒浞左司馬心中已經有數了,自己不善的一面盡數知會了,若不是大難之中活了下來,怕是一點用處也沒了。

轉念又想,幸好姒開的言辭,寒浞左司馬並不知情。然,就不是爵職下調,恐是可怖的死罰,最輕也是墨刑。

而就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耳畔響起了熟悉的聲音,

“伯明水”

“伯明水”

“伯明水十行”

“汝眼中可還有我寒浞,我說了一番言辭,汝無動靜也就罷了,竟在明堂胡亂想着何事乎?”

“我”

“我”

“...”

“好叫左司馬知曉,鄙伯明水,思念左司馬給我賜氏名,在誨眷當時若是守好北門,多去詳查濮水就不至於生了如此大錯事。”

妘困與一旁的羲仲、和伯竊竊私語,一臉不喜伯明水,但又佩服寒浞這樣的處置手段,像這樣的水侵,也不是一般人能想到的。

向二人抱怨道,“二位仁德之士,若是寒浞左司馬令我去守北門,必定是不會有這樣的事矣。”

羲仲、和伯自知是降在寒浞麾下的,時常讓他們看不起。

今天能得到妘困的言辭交會,心中是高興無比啊!自認爲是得到了認可啊!

緊跟着,羲仲作爲比和伯歲數大一些的伯兄,聊表自己的肺腑之言,細聲地說道,“若是左司馬如此而爲,又哪裡會走了姒相。”

“大兄,禁聲,若是左司馬耳畔聞知,汝吾幾人,可逃不了一番刑錯。”

周圍的寒浞的麾下,一樣議論紛紛,讚許處事妥善,也頗有一些怨言,既然伯明水犯了打錯,應當重罰纔是,僅降了爵職。

寒浞環顧了明堂之內衆人,又把眼眸放到了伯明水的身上。

寒浞眼中,早就注意到了伯明水的眼色,但又不想節外生枝,大聲地在帝丘明堂之中迴應着伯明水的言辭,聲音繞樑,三刻不絕,道,“但願如此,伯明水,汝先下去罷。”

伯明水慌亂之中,臉色也不赤紅,勉強穩住身子與心思,面對寒浞的發問,撒謊一笑付之。

伯明水聽從寒浞的囑咐,從明堂消失在了衆人眼眸之中。

寒浞然後又囑咐了羲仲和伯、妘困他們,讓他們去宣揚。與伯明水喧囂的一樣,往帝丘邑外聚落邑內廛裡、市中傳呂駱他們救走了夏後姒相。

漫長的幾個時辰過去了,身處帝丘邑外聚落一處的茅廬之中,呂駱還不知道,自己身上又掛了一個,等后羿回來,又是一番風雨的災禍之名——救走了姒相。

在帝丘邑中居住投降后羿的夏后氏、斟灌氏、斟鄩氏等氏族的人,得知呂駱救走了姒相,頗有一番後世,聞名遐邇的身在曹營心在漢的典故,心中感激涕零,無處宣泄。

衆人心中向着蒼天、日、月、星、辰等神祗禱告,若有時機,願護呂駱逃離帝丘。

呂駱正忙着從茅廬搬着的武器、五穀雜糧等到廛裡之間的,留有的餘地,鋪設日中市肄物物交換的百端(攤子)。

呂駱自二旬多日以來,也就是二十多天以來,已經習慣了起早貪黑,聽到春雞鳴叫,就醒寐了,在茅廬之中點上了庭燎,又叫醒了吳賀,把一件件弓矢,骨刃、石刀、粗略的銅刀、石矛等運送到了帝丘邑中廛裡近處的市肄,放到了自己鋪設在土壤之面的百端(攤子)之上。

這些時間,呂駱看到大多都是人車,心中懷有疑問,難道前世看到的關於夏朝車左、車右記載的文獻,莫不是記載的十多個人推着三個車卒戰鬥?或是商代纔出現的車戰。忽然又想到了商侯相土作乘馬、訓化馬牛早在幾千年前就成了,可訓化騎乘倒是商人爲了遠行賣物品,才逐漸出現的。應當是前者無疑,人車車戰了,畢竟作戰還是步卒較多。

呂駱花了數日琢磨出了一具牛車。

此時,呂駱在前,用着牛車拉物品,吳賀跟隨在後,以免有物品掉落地上,而不自知,白白損失。

人來人往的市肄,嘈雜的市中,在烈日當空的情形之下,人聲鼎沸,恍然無形。

人羣之中,正在逛着市肄的一個女婦,開口向着身邊的中年男子說

“汝聽說了嗎?”

“聽說甚麼?!!”

中年男子疑問地道。

“呂國大以救走了夏後相啊!”

“思來想去,自妘姓有窮氏入主帝丘,汝吾降在麾下,做他的衆人、庶人,可是因爲夏後姒相,可我們給他貢了多少武器、五穀甚至貝幣、女婦,可吾輩君主夏後相併沒得到厚待,反而不知道囚禁到了那一邑舍。”

那女婦,穿着麻葛,裡間有薄曾獸衣,相對暖和保守,曾也是一員女卒,歲數不過二旬多矣,所謂中年男子也不過三旬多矣。

女婦心中隱藏不住姒相逃離帶來的喜悅之情,跟着身邊的同族男子大肆議論了起來,毫無懼怕后羿的樣子。

“汝婦說的也是,若有時機,當予后羿致命攻打。”

那中年男子的血性,被同族的女婦激起。

“夏後姒相已經讓呂國大子,救走了,隱匿了起來。”

“你們聽說了嗎?姒相被救走了。”

“那個被囚禁數歲的夏後,逃走了?”

……

一時間,寒浞安排的人在宣揚,而另外的人,感到吃驚,他們的意思,這麼多年都沒被救走的姒相,竟然被呂國大子救走了,議論紛紛攘攘。

呂駱與吳賀聽到了這消息,吳賀已經經歷過太多事情了,古井不波,一臉平淡,望着呂駱,一言不發,略帶微笑。

呂駱也不知道自己的這位便宜族父,笑的是啥?也沒多問。

只是細緻入微地思慮一番,暗道,明明是其他氏族的人救走的。

深思之後,呂駱肯定了此事寒浞的詭譎,大概是想擺脫后羿對他罪愆,

可還是忍不住讓呂駱獨自沉吟了一句,“姒相何時是我救走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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