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才酉時,照往常的天氣,這時候日頭還會在半山腰,光亮得很。但是今日卻不同往日,此時天空烏雲壓頂,四處昏暗,沉甸甸的壓下來,逼仄的讓人心裡壓抑不已。平白的讓人多了一絲不安,似乎在預示着什麼。
本是中秋佳節,家家戶戶團圓共度佳節,路上並無多少行人,偶爾有人也是急着趕回家團圓的行人。
全城歡慶,宮中大擺宴席共度佳節,熱鬧非凡,宮人來往穿梭,忙碌不停,爲宴會做佈置。皇室宗親大臣命婦早早來到皇宮,各自在皇后安排的宮殿裡歇息等候,彼此閒聊,交流信息,用最隱晦的話語探聽消息。
不多久,雷鳴電閃中,雨水來勢洶洶,噼裡啪啦的掉了下來,打在地上,濺出一片水。還在外面的人急急的跑到屋檐下,一面避雨,一面低聲咒罵賊天氣。但是事還是得辦,拍了拍身上的水珠,急急忙忙又走了。
天色昏暗,宮中各處早已點起燈火,燭光在風雨中輕輕搖曳,在宮壁上打下重重亂影,猶如現在許多人的心思。
待時刻已到,衆人皆入了大殿,大殿寬大,一眼望去,不知開了多少席。衆人由着宮人們一一引入各自的座位,彼此相關聯的人則彼此交換了幾個眼色,面上鎮定的坐了。女眷另開一殿,由皇后帶領衆妃嬪賜宴。
皇帝位於高坐,俯視下面衆人,眼神深邃,寶玉侍立在側,下面有人看了驚疑不定,心裡暗自琢磨這隨侍在皇帝身側的又是誰。有那見過的,便悄悄的告之了,疑惑的人揭開了疑惑,恍然大悟之餘更疑惑了,這人爲何有資格在這個時候站在皇帝的身邊?
皇帝雙手往下一壓,鬧哄哄的宴會現場頓時鴉雀無聲。皇帝心裡對自己的掌控力暗暗滿意。只見他從高座上站起來,端起宮人呈上來的宮廷美酒,舉在身前,“此值佳節,與卿等同慶,願天佑我大慶子民,四海昇平,五穀豐登,團圓佳節。”
早有宗親奔出,跪伏地上。“陛下神明聖哲。恩澤四海。鎮彼四鄰,萬國來朝;堯舜禹湯,文工武治,萬民景仰。”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衆人一起拜下。
皇帝微不可察的抽了下嘴角。這宗親也越來越不要臉了。不過好話是人都愛聽,皇帝自動忽略了聽了這些話起雞皮疙瘩的感覺。“平身,衆卿請起。今夜只當是家宴,隨意用些酒水便是。”
衆人又拜謝了,才起了身回了座位。一時之間觥籌交錯,人聲笑語,大殿裡沸騰起來。
皇帝又即興指了幾道佳餚賜給幾位大臣宗親,便是理郡王都得了一道菜。皇帝見理郡王恭敬的接了,心中冷笑。面上不露,反而溫和的與理郡王說了幾句話。見他穿着寶藍色郡王服,頭戴玉冠,在燈光下,面色如玉。整個人猶如美玉般晶瑩剔透。不由暗暗嘆息,莫名的起了一種若理郡王不謀反,他或許可以饒過他的想法。但是很快這個想法便被他掐滅了,擁有不臣之心的人,早晚都得剷除。
“好了,雖然是姜姑娘看錯了而導致江姑娘誤會了。但是這話還是說出口了,兩位小姐還是得跟三妹妹道個歉才行。”黛玉微微沉了沉臉,江涵玉倒是面帶愧色,那姜姑娘則一副被誰欺負了的模樣,真讓人看了不舒服。黛玉對江涵玉道:“江姑娘,以後聽別人的話前,先打聽一下,問一下別人究竟需不需要你出頭,再決定要不要出來抱打不平吧!”又對姜表妹道:“姜姑娘以後還是得擦亮了眼睛看清楚了才行,要知道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有時候說錯了,可是要人命的。言盡於此。最後要對姜姑娘再說一句,我們這小門小戶的,姜姑娘這樣的貴客我們以後是請不起了。”不能對江涵玉發火,還不能對姜表妹發麼?
那姜表妹聽了黛玉這樣說,頓時漲紅了臉,求助的看向江涵玉。江涵玉完全沒有注意到她的求助,只看着探春,咬着嘴脣,心裡猶豫着要不要過去問下探春,是不是真的做過表姐說的那些事。可惜探春正低聲跟蔡哲玉說話,沒有看向她。姜表妹眼中閃過一絲怨恨,垂着頭縮進角落裡不再說話。
此事便以江涵玉與姜表妹認錯落下帷幕。只是氣氛終究不如前面,小姐們三五成羣的低聲說着什麼,時不時有眼神飄向江涵玉與姜表妹。江涵玉雖然有些不自在,但是好歹她身邊還圍着幾個人。姜表妹則孤零零的一個人坐着,沒人搭理她,本是無根之人,卻看不清形勢,居然跑來挑撥主家跟客人的關係,還打算潑主人一盆污水。若不是看在江家的面子上,黛玉便要叫人趕了她出去。楊宛如看着遠處的江涵玉與姜表妹,不由撇了撇嘴道:“碰到這樣的人,真夠糟心的。”又安慰探春,“明眼人一眼就知道,誰是誰非。那江姑娘也是被人當槍使了,不過不跟她深交,以後沒什麼往來,也不用顧及她的。”
探春謝了楊宛如,“我倒是無所謂,只是有些心寒。姐姐不知道,前段時間我與她交好,都不知怎麼得罪她了,今日屢屢針對我,現在更說出這樣的話。我瞧着今日她這模樣,估摸是被人挑唆了,只是我想着,既然連這點信任都不給我,那麼這個朋友不做也罷。”同是性子爽朗之人,探春跟楊宛如也說得上幾句知心話,忍不住將埋在心裡的話說了出來。
楊宛如也嘆息,安慰了幾句。探春也不欲多說這些,便轉了話題,說起別的猶如胭脂衣裳首飾之類的話題。
過了好一會兒,大夥瞧着外面天氣不妙,怕雨來了,歸家不便,便紛紛告辭了。黛玉等人送了出來,叮囑楊宛如蔡哲玉不要忘記下次見面的時間,記得給她們送帖子。
回到秋爽齋,黛玉又安撫了探春幾句,“妹妹不要與那江姑娘一般見識,我見她心智懵懂,怕是在家中被人護得厲害,不曾教她這方面的事情,才這麼容易被人當了槍使。這不是妹妹的錯,且不要放在心上......”
探春點點頭,謝過黛玉,心裡暗暗慶幸自己沒有將江涵容放在選擇範圍內,不然又得失望一次,有這樣的小姑,也着實吃力。
“嫂嫂放心,我自不會爲難自己。這種事我見得多了,不會放在心上的。”
“那就好。”黛玉偷偷打量探春,見她面色平靜,不知內心如何,就只當她放下了。迎春惜春也與探春說了好些話,迎春因着要跟着邢夫人管家,也就請了半日假,如今客人已走,便要回去上班,便先告辭了。惜春年紀雖小,卻是極爲敏感,知道自己在這裡也不合適了,也隨着迎春告辭了。
黛玉又就着今日小姐們作的詩句點評了幾句,聊了些話題,才小心的問探春,“可有中意的?”
探春剛還在思索哪家小姐的詩作更合她的胃口,突然被黛玉這樣一問,還是愣了一下,末了反應過來,俏臉頓時紅了。想着九十九步都走到了,只差一步就一百步了,也就忍了羞意將中意的人選一一道了出來。
黛玉默默記在心裡,“放心,這事我記着了,得空我便叫人出去打探,摸清楚了,再讓母親派人上門提親。”
“這些權由嫂嫂做主了。”探春垂首含羞低聲回了一句。
黛玉又說了一些閒話,才告辭了回了院子。好在此時天空雖然烏雲密佈,但是雨還未落下。府內下人依舊人來人往,辦着主子交待的差事。黛玉瞧着這陰沉的架勢,心中莫名的有些不安。
回到院子,黛玉沐浴更衣,洗去了一整日的汗水疲憊,換了一身家常的米黃碎紅撒交領紗衣。坐在羅漢牀上由着夏鶯擦拭溼發,一面聽着紫鵑回話。
“二爺回了院子,沐浴更衣後,便去了宮裡。去之前跟奴婢說,要奶奶不要擔心,他帶着豆豆呢!說今晚可能會有大雨,要奶奶不用等他,早點睡就好了。”
黛玉點點頭,這一日終於來了。說不擔心那是假的,但事已至此,擔心已經不能解決問題,正想着,外面一個響雷在窗邊炸開,大雨潑水一般從天空傾瀉下來。這樣的天氣可不是什麼起事的好天氣,黛玉暗暗琢磨了下,打發了人去邢夫人那裡,說今晚有事,讓府內的婆子們看好門戶纔是。
邢夫人正忙着安排中秋晚宴---全家團圓宴。接到黛玉捎過來的話,雖然不以爲然,但是也不敢輕忽。黛玉都提醒了,如果她不當一回事,萬一發生了什麼事,便是她的責任了。她好容易到手的中饋權如果因此而丟了,那她還不得漚死。再說讓人多巡場,只是一句話的安排,又不是要她親自跑,何樂而不爲呢!邢夫人打發了心腹媽媽去傳話,務必讓人認真以待。
黛玉接了回話,想了想又打發人去看了賈母,聽說賈母正跟一羣老嬤嬤打葉子牌,微微笑了笑,便打發人送了幾樣點心過去孝敬賈母。
ps:
哈哈,今晚終於早點了。本書快完結了,真開心啊!恩,完結後,應該還會有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