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幾天下了好幾場大雪,天陰沉沉的看不到一絲日光,晶瑩剔透的雪花從天空揮揮灑灑落下,將天地染成一片白的世界。天地間一片白茫茫,沒有一絲風,只餘雪落的聲音。
黛玉走出房門,來到廊上,伸手接住幾片雪花,來不及看清楚雪花的模樣,轉瞬雪花融化成水珠,滾落在如玉一般的手掌上,只餘一片溼痕。
“姑娘,這雪有什麼好玩的,仔細凍壞了。”春鵲的聲音在背後響起,一件出風毛雪青色斗篷披在黛玉的身上,又將手裡拿的手爐遞給黛玉。
黛玉微微一笑,接過手爐笑道:“哪裡有那麼冷的。”嘴裡說着還是回到了屋裡。
早在前兩個月,賈敏日日忙碌,將年禮等採辦清楚,到了京城,交往的人多了,要打理的年禮也多了。她也跟着幫忙了不少日子,不然賈敏更是忙不過來。又加上林心怡一家,又給賈敏添了不少麻煩。如今還有幾日便是大年,萬事皆備,倒是清閒了不少。
閒暇之餘,聽一些八卦打發時間。
聽說那位堂伯曾經進了林如海書房說了什麼,出來的時候面色發青,後來倒是收斂了不少。
聽說林張氏每天都到上房坐一會,卻不再指手畫腳。聽說林傑見了林甫就躲。聽說......如今連林心怡都極少出現在她的面前……總而言之,這一家出奇的安分了下來。
寶玉越發忙碌了,來這裡的次數越來越少。她明白他是爲了他們的未來在奮鬥。除去思念,閒暇之餘拿起針線給寶玉做一些荷包扇套之類的小物什。因見新年到了,便起意給寶玉做一條衣裳,如今差不多做好,正在收邊,想着寶玉穿着她親手做的衣裳的樣子,黛玉忍不住笑了。
自從寶玉第一次帶她出去玩了後,她已經好多天沒有出去了。那一次也只是去了寶玉的私宅。將空間裡面的水果蔬菜等拿了出來,因着時間緊,待事情處理好,她也只來得及在夜市裡走了一回。
一個人一直生活在牢籠裡,她會渴望外面的自由生活。當她真正體會到那種自由生活時,再回到牢籠,她便會越來越渴望再次獲得自由生活。這種渴望比之以前又要強烈不少。
黛玉雖然渴望,也只能嘆息,在這裡,能出去幾次便要滿足了,哪裡真的如男子一般經常在外面跑呢!
辭舊年迎新年,轉眼已至大年三十,這一年同往年相比多了林心怡一家。雖不甚和諧,倒勉強過得去,只是少了往年的和樂氣氛,多了一絲沉默壓抑。
林甫爲此狠狠的瞪了林傑一眼,林傑瞧着忍不住縮了縮脖子,低下頭埋頭苦吃。
黛玉瞧得好笑,給林甫夾了幾筷菜。林甫頓時收斂了戾氣,朝黛玉甜甜一笑,將黛玉夾的菜全吃了。
豆豆在桌子底下頂着一隻巴掌大的小碟子跳腳,當初說好的。要記得給它夾菜,剛纔它可是瞧見黛玉給林甫夾了,但是還是沒有給它夾,豆豆氣鼓鼓的盯着黛玉的繡鞋。
往年它可是可以上桌的,自從那一家壞人來了後,它便只等呆在桌下吃了。
豆豆的存在如今只限於黛玉家四人以及寶玉知道,他們家往年吃年夜飯也只是圍着一個大圓桌,自己動手夾菜吃飯。丫鬟婆子伺候的人都打發下去,豆豆便是上桌,也不怕有人會看見它。
如今林心怡一家來了,豆豆倒不方便上桌了。黛玉本想在自己房間裡收拾一個桌子給它吃飯的。偏這小東西喜歡這種一家人吃飯的氛圍,頂着它平常用餐的那隻巴掌大的小碟子在桌下到處跑。時不時跑去踩那一家人的腳幾下泄憤,惹得林心怡一家老是詫異的看自己的腳,卻又看不到東西。
黛玉低頭一瞧,頓時失笑。見豆豆如此着急,黛玉頓時起了壞心思,將那澆了辣汁的肘子夾了一塊放到豆豆的小碟子裡,只見小碟子一沉,豆豆一個踉蹌穩住自己,朝黛玉白了一眼,溜到一個安全的地方,伸出舌頭朝肘子上一舔,只聽“吱”的一聲,將碟子掀翻,肘子飛了出去,吐着舌頭亂闖,黛玉只聽見它拼命的叫:“辣死我了,辣死我了。”
一面叫着一面飛快的不見了影子,不知道跑哪裡去喝水解辣去了。隨着豆豆的叫聲,林心怡也驚叫起來,“誰將肘子扔到我裙子上的?”
衆人一瞧,一塊辣肘子豁然掉在她的裙子上,在旁邊暈開一團油淋淋的油痕。林心怡憤怒的站了起來,自從賈敏裁剪了他們家的用度後,冬天只給他們做了兩身冬衣,過年也只得這一套新衣,這才上身呢!
林心怡抖着裙子將肘子抖下去,左右看着,她坐在林傑右邊,她左邊是黛玉。左右看了看,她將眼睛盯向黛玉,黛玉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林心怡就要發作,林張氏飛快的拉住她,林心怡忍了忍,瞧了瞧裙子的油痕,狠狠的瞪了黛玉一眼,轉身走了。
林張氏連忙跟大家賠罪,說林心怡年紀小不懂事。林如海穩坐如山,當沒事一樣;賈敏也只笑着讓大家多吃點;黛玉早知道原因,只在肚子裡暗笑。
林甫在一旁瞧着,見姐姐眼裡閃過一絲笑意,頓時好奇,悄悄問了起來。黛玉將事情跟林甫一說,林甫頓時“撲哧”一聲笑了起來,最後趴在桌上笑得擡不起頭。
林如海輕輕咳了一聲,眼神輕飄飄的掃過林甫,林甫頓時噤聲,只是還是憋得臉通紅。
大家神色迥異面上和諧的吃了一頓年夜飯,倒將林心怡給忘記了。
過了年,不知道林如海跟林博文說了什麼。他不顧林張氏的反對,帶着一家匆匆出發回鄉了。
理所當然,黛玉派豆豆洗劫了林心怡,她只拿回自己的東西,只拿回不屬於林心怡的東西,其他的既然他們主動回鄉,不可能返回,便算了。
至於林心怡的反應則不在她的計劃中。那一家終將成爲記憶。
冬去春回,草長鶯飛,柳條吐出嫩芽,桃花綻開新花,在早春的寒風裡吐露芬芳。雨後泥土的氣息混合着青草的清香,在宣告着新的一年世界將更加生機勃勃。
二月十二,是黛玉十四歲生日。
這一年比之往年又熱鬧了不少。雖然依舊只是親戚朋友吃頓飯,但是因着多了楊宛如以及賈府幾位姐妹,倒是熱鬧了不少。
閨閣裡面的姐妹們送的都是自己做的小物什,精緻的荷包,精美的手帕,以及其他各式各樣的繡品。
寶玉更是費盡心思,尋遍京城。給黛玉找生日禮物。只是他準備的禮物有一明一暗,明的就是明面上在大家面前送的,跟姐妹們的差不多的;暗的則是打算半夜潛入林府送與黛玉的,怎料這一夜楊宛如留宿林府,跟黛玉同牀話半夜,寶玉恨得牙癢癢,老婆生日,卻是別人陪着過,幸虧是女的,若是男的。他只怕要殺人了。
就這樣,黛玉悠閒的過着閨閣生活,時間如流水一般,轉眼便已到這年冬底,賈府那邊傳來消息,寧國府蓉大奶奶沒了。
黛玉初聽還愣了一下,回過神方知是秦可卿,頓時心生黯然。她同她並無深交,但是觀其爲人,溫柔大方,貴氣天成。倒是可惜了。
她對秦可卿的結局早已知曉,在現代也有很多人推測過,她也曾看過那些人的推測,只是事實真相如何,卻又不是真正能說準的。她也只能對其中緣故也模模糊糊的猜到了一些。
她原先盼着自己的那些話能讓秦可卿稍解心懷,只要支撐過那最艱難的一段日子,未嘗沒有活路,只是秦可卿依舊還是選擇了那條路。
接下來的日子,黛玉從傳消息的人那裡知道了,賈珍果然大辦了秦可卿的喪禮。
黛玉跟着賈敏過去在秦可卿的靈前燒了一柱香,心裡默默的祝福秦可卿能來世能託得好人家,自她兩次重生她便心知,或許真的有來世之說,那麼祝秦可卿來世能夠幸福。
這一天她的情緒有些低落,她改變了自家的命運,但不是所有人的命運都能改變,雖然她是重生而來,而且又帶了空間,但是她覺得相對於這個社會,她的力量還是太渺小。
她不是聖人,她只能先顧着自己最親近的人,其他的人能拉一把就拉一把,力所能及的做了,她也就無愧於心了。
晚上寶玉踏月而來,聞聽黛玉心聲,笑道:“全天下多少可憐人,我們哪裡顧得過來,只要在顧及我們親人的同時,有能力就拉他們一把,沒能力也只盼他們來世投個好胎吧!”說出這樣的話,寶玉也很好笑,只是在這個封建的龐然大物下,個人的力量太過渺小,他們只能選擇保護一小部分人。
賈府這顆大樹已經腐朽,秦可卿死去,接下來便是元春封妃,用秦可卿託夢王熙鳳的話說“烈火烹油,鮮花着錦”,又有盛極必衰,盛宴必散之語。寶玉擁着黛玉暗暗出神,他的時間不多了,沒有時間來等他長大。
黛玉悶在寶玉的懷裡道:“等我及笄了,你便來提親吧!我想幫你。”
寶玉摟住黛玉,輕聲道:“現在我什麼都沒有,府裡還一團糟,賈府未來的危機並沒有解決,我不想讓你陷入這樣的局裡。
很多時候我很厭惡賈府裡面那些人那些事,厭惡親人之間的勾心鬥角,厭惡主子還要跟奴才鬥智鬥勇。縱然如此,也不得不爲了整個賈府的命運而謀算。因爲家族與個人不可分開,緊密相聯的,縱然賈府是棵爛樹,但是沒有這棵大樹遮風擋雨,我們將什麼都不是。
我想讓你戴鳳冠披霞帔嫁給我,舒舒服服的做少奶奶,而不是每日裡殫精竭慮的爲了賈府那棵爛樹,那不值得,那裡面有很多人不值得你去爲他們費心思。我想等破而後立那日,用一個新的賈府來迎娶你。我想做你的一棵大樹給你撐起一片天空。”
黛玉道:“你又何嘗不是?明知道不值得卻還是得做,我便是費了心思也是爲了你,而不是爲了他們。況且我不是藤蘿,不需要什麼都靠你。我希望能跟你並肩而行,而不是一直躲在你的肩膀下。那所謂的破而後立,要什麼時候?你就不怕我爹孃將我許了別人?”
卡文卡得很厲害,很抱歉,這過度的一章寫了一個晚上我還是不滿意,哎,恨不得將頭髮揉成鳥窩來解決我的煩惱。再不發就要遲了,只能先發了。對不住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