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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醒的眼睛閉了一下,再次睜開時,人頭已經被拎着掛在了邊上的木柱子上。
而那個無頭的屍身被人拉到了邊上,這個要看有沒有人來收屍,沒有的話,城外的亂墳崗就是唯一的去處。
運氣好沒有野狗啃噬,運氣不好,要不了多久就只剩下骸骨。
接下來就是順着砍,第一個劊子手砍了三個之後就換人了,他自己坐在棚子邊上,也不忌諱呂震位高權重,接過一個年輕人遞來的大碗,幾口就幹了。
“那是他的徒弟,這一行口口相傳,但多半不會傳給自己的子孫。”
“爲啥?”
方醒聽着身邊那些官員急促的呼吸聲問道。
夏元吉看似雲淡風輕,可如果有人湊近看的話,就會發現老夏居然是垂眸,也就是說,他根本就沒看現場。
“他們說做這一行的會遺禍子孫,所以都會讓兒子離遠些,最好是去外地呆着。”
“那就是爲了掙錢?可憐天下父母心!”
方醒想了想,如果自己走投無路的話,爲了妻兒……
“若是我到了那一步,也敢做!”
夏元吉微微搖頭:“老夫不會。”
“鄙視你!”
方醒覺得老夏真是沒有爲人夫,爲人父的自覺。
夏元吉得意的道:“老夫別的不說,就算是去賣字畫,一年掙的錢也比他們多,你說老夫得多傻纔會去幹這個?”
“小心,有人來了!”
這時身後有人低呼道,隨即人人側目右邊。
大太監就像是過來玩耍的那樣,慢悠悠的走過來,然後看了看呂震,再看看百官。
夏元吉嘴脣微動:“這是來盯着咱們的,眼睛看刑場,不然陛下會讓你親自去砍下那些人犯的頭。”
你還別說,老朱真有可能會幹出這種事來。
方醒擡頭,目光飄忽。
第二個劊子手已經結束了,他砍了五個人頭,邊上一個官員虛拍着他的肩膀,大聲的誇讚着。
“王大錘不錯,一口氣砍了五個腦袋,回頭有賞!”
“加把勁,今日前三名都有賞,按照人頭賞!”
方醒很無語,這尼瑪還按照人頭記功啊!
在錢鈔的鼓舞下,人頭滾滾落地。
方醒也看麻木了,目光飄忽,大太監看在眼裡,皺眉想上前,最後還是忍住了。
“啊……”
這時一個劊子手失手了,不但刀捲刃,腦袋也沒砍下來,那人犯拼命的吼叫着,掙扎着,兩個人都壓不住。
“按住他!”
有人嘶吼道,旋即兩人去增援,半晌才控制住。
“換人!”
這個劊子手滿臉失落的退下去,四個大漢按住後頸冒血的人犯,等人來動手。
“嘔!”
“嘔!”
嘔吐是會傳染的,從第一個開始,隊伍裡不斷有人彎腰、蹲身嘔吐。
夏元吉細微的呼吸着,那股子血腥味卻在鼻端縈繞不去。
等一百多人全部斬首完畢後,木柱子上已經掛滿了人頭,現場全是紅色,那股子血腥味讓圍觀的百姓都退出了一截,臉上不再是看熱鬧的神色,而是……
大太監走了,隨即呂震在棚子裡捂嘴轉身。
夏元吉看看天色道:“正好是午飯的時辰,德華,陪老夫喝點酒。”
方醒贊同的道:“正好我也想喝點酒,不過夏大人,這頓你請?”
夏元吉瞟了那片血泊一眼,捂嘴道:“你還想不想要下一輪的玻璃錢了?!趕緊……走!”
官員們作鳥獸散,現場留下了嘔吐物幾十堆,還有些手絹什麼的。
十多個男子過去清掃現場,走到剛纔官員們站着的地方,一個男子突然指着一攤溼痕喊道:“快來看啊!有人嚇尿了!”
“呸!肯定是貪官,被嚇到了!”
……
西市離刑場一里多的的一家小飯店裡,夏元吉和方醒在角落裡坐着。
“可要飯菜?”
夏元吉的面色有些蒼白。
“不要,夥計上酒,最好的酒。”
方醒搖搖頭,他覺得自己的頭有些發暈。
“掌櫃的,可有好酒?打來本官帶走。”
一人進來喊道,夏元吉瞥了一眼,忍笑道:“是呂震。”
“他不去陛下那裡覆命,來這幹嘛?”
呂震面白如紙,身體有些搖晃,看到方醒和夏元吉後,他強撐着接過酒囊,給了錢,然後對夏元吉強笑一下,轉身出去。
夏元吉的目光深沉,說道:“都是官場上打滾的人,人人都有自己的存身之道,德華莫要小覷了別人。”
方醒點點頭,舉杯,和夏元吉碰了一下。
“我不夠聰明,所以從不敢小看別人。”
夏元吉一飲而盡,臉上紅潤了些,說道:“可老夫縱觀你的所作所爲,無不是佈局深遠,這還不聰明?”
方醒笑了笑:“我不過是夠專心罷了,當你專心於某事,覺得這是一件自己此生必須要完成的事時,這些都不算是什麼。”
夏元吉點點頭道:“此言大善!老夫其實也不算是聰明人,只是專心於理財之事,這才能支撐至今。”
方醒再次舉杯道:“那便爲了兩個笨蛋乾杯!”
……
胡善祥只是微笑,一直在微笑着做針線。
朱瞻基坐在圓凳上,手中拿着一本書在慢慢的翻看着。
場面看着就像是兩口子閒暇休息,可門外站着一個青衣丫鬟卻牽引着朱瞻基的注意力,讓他有些心不在焉。
胡善祥身邊的兩個丫鬟都在瞪着那個青衣丫鬟,可對方卻低眉順眼的退後到門外,在朱瞻基的視線之外。
這下你們該沒得說了吧?
坐了一會兒後,朱瞻基把書一收,起身道:“既然生病就別做針線了,小心傷眼,晚些我再過來。”
胡善祥趕緊放下針線,起身相送。
還是微笑!
朱瞻基覺得胸中氣悶,大步走出去。
青衣丫鬟看到朱瞻基出來,趕緊就在閃到一邊。
胡善祥看到這人,眼中波瀾不驚,淡淡的道:“殿下慢走。”
朱瞻基胡亂揮揮手,然後就往右邊去了。
“驪山四顧,阿房宮一炬,當時奢侈今何在……”
朱瞻基遠去,遠處傳來了絲竹音,有女人在遙遙唱着,歌聲婉轉,悠悠然飄了過來。
胡善祥的身體突然傾斜,她抓住門框,身體顫抖着,瞪大眼睛,可眼眶中卻蘊含不住這般多的淚水,旋即從眼眶中衝出來,在臉上留下兩道溼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