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長保重!”
三十一名學生齊齊躬身。
天矇矇亮,空氣中的溼度非常大,這是要下雨的徵兆。
“你們也保重,記住,自己的安危最重要,事不可爲,脫身第一。”
方醒鄭重的拱拱手,學生們各自牽着自己的馬,他們將兩人一組前往南方各地。
馬蹄聲踏踏,朱瞻基一馬當先而來。
方醒有些意外,昨天他就說過,朱瞻基的身份不好出面,免得外面物議沸騰。
“見過殿下!”
朱瞻基下馬,走到這些學生的身前,說道:“都要好好的去,好好的回來,你們的路還很長,很長!”
這是個隱晦的承諾!
空氣中的溼氣越來越大,淅淅瀝瀝的細雨終於落下。
細雨如紗黏在臉上和手上,學生們都振奮精神,齊齊行禮。
“請殿下放心,我等定當將科學傳播到大明的每個地方!”
朱瞻基點點頭,目送着他們上馬離去,消失在朦朧霧氣中。
“你不該來!”
“不,我不能失去直面這些學生和那些惡意的勇氣。”
……
沒有陽光,在濛濛細雨中,金陵城迎來了新的一天。
那些商人照例走進了大市場,照例去尋找自己相熟的商家,或是出貨,或是進貨。
“咦!怎麼沒開門?”
兩個商人站在大市場的街道中間,呆呆的看着兩邊緊閉的店門,只覺得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真沒開門啊!可昨天都好好的,也沒聽說官府動手啊!”
漸漸的人越來越多,甚至有人去敲門,可無人應答。
“這什麼意思?”
一個商人焦急的道:“今日若是拿不到貨,那船可不等人啊!到時候耽誤了時辰算誰的?”
“是啊!今日我與那肖掌櫃都約好了的,現在怎麼辦?”
“怎麼辦?”
“……”
……
“殿下,大市場的所有商鋪全部沒開門!”
朱瞻基和方醒相對一視,然後說道:“這是什麼意思?示威?”
方醒起身道:“是了,他們就是想示威,想告訴我們,大家還是老規矩的好,不然事情鬧大了對誰都沒好處。”
朱瞻基笑了笑,說道:“此刻那裡應當是聚集了不少商人吧?”
賈全說道:“是的殿下,那裡許多商人在等,有的都開始踢門了。”
“這正是他們想要看到的。”
朱瞻基吩咐道:“讓六部的人來。”
隨後費石就來了,他帶來了最新的消息。
“殿下,那四個人正召集了大市場裡的不少商人在聚會。”
“在哪裡?”
“在那個王成言家裡。”
方醒問朱瞻基:“那我去一趟?”
“好。”
朱瞻基並不缺乏果斷,他說道:“你那邊去收拾他們,我在這裡安排收尾。”
大明的皇儲已經動了怒氣,費石跟着方醒出去,低聲問道:“伯爺,那爲何當時不拿了王成言他們呢?”
方醒邊走邊說道:“當時拿了他們,哪能找到這等震懾人心的機會?”
費石一怔,心想合着你和殿下都是在挖坑埋人啊!
那麼王成言他們豈不是自投羅網?
……
“這次咱們一定要穩住,否則下次還會被磋磨!”
王成言的家很大,可依然找不到容納那麼多人的屋子,所以大家都在小花園裡,每個人的手中都拿着把雨傘,遠遠看去,頗有些意境。
王成言一臉慨然的說道:“他們要收稅,這是假借着收稅的名頭在與民爭利,你們可願意?”
細雨濛濛中,那些商人喊道:“不願意!”
在以後,當皇帝派人來南方收稅時,這樣的聚會同樣發生着,然後‘羣情激昂’,把那些來‘與民爭利’的傢伙打的屁滾尿流。
王成言滿意的道:“不過殿下在,想來殿下也沒有這個意思,所以咱們千萬別出去咋呼,都老實點,還有,此事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大家都幹了,那就別想讓老夫一個人去頂罪,否則……”
這是威脅,可法不責衆的想法讓大家都面帶笑容。
“王掌櫃,我們大家都挺你,若是官府敢抓你,咱們再停業,一起停業!”
“對,誰敢開門,以後就是大家的敵人!”
一雙雙眼睛中都滿是興奮,大家都知道,只要這次成了,那麼以後就別想收稅,甚至大市場裡的稅……是不是可以商榷一下呢?
花不惟乾咳一聲,在王成言不滿的眼神中,走到前方說道:“大家都穩住,殿下仁慈,必然是不忍看到咱們被欺壓的,所以,穩住就有希望!”
各種眼神在交換着,大家都知道這話裡的含義,於是漸漸的……心中歡喜。
南方可不能亂,亂了大明的根基就會被撼動。
南方若是亂了,太子這個坐鎮金陵可就成了笑話,變成了攪亂南方。
大家的喜悅之情溢於言表啊!
花不惟低聲對王成言說道:“太子不敢妄動,至於以後,你別忘了,大明現在是休養生息,而且如今的陛下……仁慈啊!”
王成言覺得自己剛纔被花不惟搶了風頭,就沒好氣的道:“這道理誰都知道,不然你以爲今日咱們能聚集那麼多人?”
花不惟得意的道:“此事一過,你我就是南方商界的頭領了,以後自然萬事順遂……”
“老爺……”
這時前方傳來了尖叫聲,花不惟低笑道:“王掌櫃,說了去我家,你偏不樂意,只是貴僕還需要調教啊!”
王成言被譏諷的勃然大怒,擡頭看去,就看到一個家僕跌跌撞撞的跑過來,就喝道:“你瘋了不成?”
那家僕面無人色的站定,在一干商人的注視下,嘶聲道:“老爺,家裡被官兵闖進來了!”
王成言的身體一個搖晃,花不惟厲聲喝問道:“是誰?”
腳步聲傳來,大家不禁都定定的看着那道圓形院門。
呼吸已經近乎於停滯了,有人的腿在發抖,有人在想着怎麼脫身,直至一個身影出現在了那道門外。
細雨中,一個男子從容步入院門,濛濛細雨讓他的面目看着有些模糊。
他看了看人羣,微微一笑,然後繼續走來。
“是……是興和伯!”
一股尿騷味在人羣中散開,方醒緩緩走近,圓形的院門外不斷衝進軍士,都是長刀在手。
方醒微笑着問道:“諸位賢達在此可是共商大事嗎?”
“興和伯……”
王成言面色慘白的走過來說道:“伯爺,小的們在此只是商議如何能讓生意做得更好些。”
“是是是!正是如此!”
“伯爺,我等是在商議怎麼才能多賺錢!”
方醒壓壓手,聲音戛然而止,然後他說道:“以商賈之身罷市,脅迫官府,你們這是第一例,很有代表性,本伯會在以後的書院中說說這件事。”
“伯爺!”
餘慶突然跪在地上哭喊道:“伯爺,小的是被他們裹挾來的啊!絕不敢威脅官府!”
所謂的法不責衆在方醒出現後蕩然無存!
這些商人此時才知道,原來先前大家都是被利益矇住了眼睛,忘記了這人是以軍功起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