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醒回來了。”
汪元早就已經沒教書了,如今他靠着免稅的良田,還有家中私下做的生意,日子過得很滋潤。
黃儉從容的道:“老師,據說他在京城好生鬧騰了一回,臨走前還去工部打砸了一番,果真是跋扈。”
汪元已經得到了消息,微笑道:“工部有人沒站對地方,裝傻,方醒這是在爲陛下出氣,再跋扈也無事,在陛下的眼中這便是忠心和率性。”
黃儉正在煮茶,聞言詫異道:“北邊的人開始動了嗎?”
汪元伸手把小茶壺提下來,左手攬住長袖,緩緩的把茶水傾注進茶杯裡。然後他把茶壺放回去,端起茶杯,微微搖頭嗅着茶香。
輕輕喝了一口,汪元讚道:“飲茶是我中原最大的好處,喝一口下去,只覺得遍體舒泰,怪道那些異族都想要茶葉。”
黃儉給自己倒了茶水,然後看着茶杯上的水汽,低聲道:“老師,王柳碎的事我還是擔心有蛛絲馬跡,那人挾威回來,正是顧盼自雄之時,而殿下樂的坐鎮不動,任由那人攪亂南方,亂而治之……”
書房裡茶香陣陣,汪元的眉眼在水汽中有些模糊,他說道:“你的心亂了。”
黃儉垂眸道:“是,老師,那人回來之後,我覺得身體都重了幾分,在擔心着。”
汪元微微一笑,說道:“所以你就把妻兒送到了鄉下……不,送到了海邊去?”
黃儉把茶杯放下,垂首道:“老師,我怕他會……”
“他不會!”
汪元的聲音不大,卻斬釘截鐵。
“老夫縱觀他以往的行事,不會用家人來逼迫,而你的舉動卻是此地無銀,蠢!”
黃儉滿頭大汗的道:“老師,我方寸已亂,無法靜心。”
汪元皺眉道:“你本是我看重的弟子,以往的你從容不迫,可自從遇上了方醒,你就漏洞百出……讓我失望了。”
黃儉的呼吸驟然一緊,苦笑道:“老師,那人看似平和,可殺氣卻無人可及,您算算他在這些年的征戰裡鑄了多少京觀?異族聽聞魔神之名而聞風喪膽,那些文官對上他也是縮手縮腳……我……”
“未戰先怯!”
汪元微微搖頭:“他在明處,咱們在暗處,此事本就平息了,你這是多此一舉,還有,暫時安靜些,看他後面怎麼折騰。”
黃儉感激的道:“老師,那我就用送妻兒去探親的藉口再把他們接回來。”
汪元垂眸,淡淡的道:“此刻他們已經回來了。”
黃儉的身體一顫,看着小爐子上衝着水汽的小水壺呆呆的出神……
……
大市場的商鋪一直很緊張,隔幾日就有人來看是否有要轉租的。可在這種情況下,有一家一直在關門的商鋪,面積還不小。
爲此不少商人去問過戶部,可戶部卻根本不給解釋,問多了就趕出去。
所以大家漸漸的習慣了這家商鋪的關門,直至今天早上。
一行人來到了這個長期關閉的店鋪前,有人找來了梯子,有人抱着一個牌匾,有人站在遠處準備校準……
咦!
大市場的人見狀不禁好奇心大起,都想看看拿到這個店鋪的人是誰,於是就過來套近乎問話。
“在下鄭成,以後和大家就是鄰居了,多來往,多來往!”
鄭成是個看着穩重的年輕人,但卻不乏靈活。他笑着和大家打招呼,把那些問話都抹過去了。
這時有人把牌匾掛在了上面,回頭喊道:“正不正?”
遠處那年輕人喊道:“左邊往上些,對,再來一點,多了多了,好!穩住,就是這了。”
牌匾掛好,大家都在等着揭開上面的紅布,好看看究竟是幹什麼的。
可鄭成卻招呼那兩個年輕人過來,然後又叫了鍋貼,三人就吃了起來。
這是要等待吉時吧?
就在那些圍觀的人準備回去時,左邊來了一羣人,爲首的居然是……
“那是戶部的曲大人?”
一個眼尖的認出了曲勝,邊上的人都趕緊站好,然後堆笑着看去。
“見過殿下!”
那邊一陣喊,這邊的人心中一凜,趕緊躬身。
“見過殿下!”
朱瞻基微笑着走過來,曲勝指着那店鋪說道:“殿下,當時興和伯要了這地方卻不肯開門,讓下官可是飽受煎熬啊!那些商人可是三天兩頭就去戶部問,就想把這裡拿下來。”
方醒在邊上對鄭成笑了笑,然後說道:“這做生意和戰陣差不多,時機不對就貿然出動,不小心就會虧本。”
曲勝這時纔想起這位的幾項生意都做的風生水起,於是就笑道:“那是,興和伯文武雙全,想來此次開業定然會生意興隆。”
在大明,明晃晃做生意的勳戚多半要受人非議,所以多半是府中出人來負責,本尊卻是不會露面。
可方醒從第一鮮開始就無所顧忌的承認是自己的產業,甚至還經常去。
這便是特立獨行,當然,背後大多罵方醒是不要臉!
“見過殿下。”
鄭成帶着兩個年輕人過來行禮。
“見過山長。”
曲勝愕然道:“他們是書院的學生?”
方醒點頭道:“鄭成是書院畢業的學生,他們倆是自學的。”
曲勝只覺得背心處一涼,就看看左右,有些後悔今日主動來作陪了。
知行書院每次有動靜都會帶來一陣各方躁動。
這次會是什麼?
朱瞻基隨意的道:“差不多了,揭匾吧。”
方醒笑道:“你就別去,我去頂着。”
說着他就走到了牌匾的下方,那裡垂下來一縷紅布。
是什麼?
衆人都仔細看着方醒的動作,隨着他輕輕一拉,罩住牌匾的紅布落下,露出了很長的一排大字。
——知行書院附屬工業公司!
“這是什麼?知行書院我知道,可這個附屬工業公司是什麼意思?”
“不知道呀!附屬倒是好理解,就是書院的東西,只是這個工業和公司是什麼意思?”
“只是一個惡趣味罷了!”
方醒看到那些人懵懵懂懂的在猜測這個店鋪名,就輕笑道。
“開門!”
鄭成走過去打開鎖,然後三人一起卸掉門板,打開了大門。
很乾淨,看來是近日打掃過。
朱瞻基第一個走進去,曲勝第二,隨後那些看熱鬧的進來幾個之後就被攔住了。
“這是什麼?”
曲勝看到店鋪的中間擺着一個大桌子,而桌子的邊上固定着不少東西,就問道。
鄭成看到那些人都在看,就轉動手柄,打開了虎鉗,然後放了根鐵棍上去,轉動手柄夾緊。
“這是虎鉗,雖然外面也有,可和咱們這個沒法比,大家看。”
鄭成轉開手柄,指着那些螺紋說道:“這些螺紋很堅實,而且很精準,夾緊了東西就不會鬆動。”
曲勝不懂這個東西,就問道:“夾緊了幹什麼?”
鄭成詫異的看了他一眼,然後把鐵棍夾緊在上面,又從邊上的多層貨櫃裡拿出一把鋸弓,裝上鋸條走過來。
當鐵屑掉落時,曲勝面露輕鬆之色,覺得這不過就是工匠用的東西罷了,不值一提。
就在他打哈欠的時候,鄭成已經飛快的鋸斷了鐵棍,然後把掉落的那半截撿起來,把截面拿給大家看了看。
“速度快,而且能大致控制尺寸,加工東西少不得。”
然後他又拿着這半截鐵棍到了砂輪邊,腳踩着踏板讓砂輪轉起來,開始打磨。
火星四濺中,朱瞻基低聲道:“這個好,我見過那些工匠用的,沒有這些犀利。”
方醒指指貨櫃道:“裡面還有鉗子,螺桿螺帽,還有鑽頭,懂行的只要買回去,什麼都能打造。”
朱瞻基皺眉道:“火槍呢?”
方醒笑道:“買這個東西的大多是工坊,登記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