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和郡主無需你去看護,那只是德華擔心自己不在,想讓你去打草驚蛇罷了。你今日可是去找過別人了?”
瀋陽點頭道:“是,下官先去找了賽大人,又去找了孫祥,最後想進宮找那個葉落雪……”
解縉分析道:“賽哈智是不想多管事,孫祥是想管卻忌憚,至於那個葉落雪,他是個禁忌,若是這三人有人警覺些,德華的目的就達到了。”
這次輪到瀋陽愕然了,他沒想到方醒鄭重其事安排給自己的事情居然只是個殼。
解縉心有些亂,隨口道:“就算是有人要做什麼,難道你還能把太子妃和郡主救出來?再說太子妃和郡主不是首要的,陛下和兩位殿下才是要點。”
瀋陽點頭道:“是,下官這就回去盯着,若是有變故就……”
……
錦衣衛,賽哈智繼續在打盹,他已經在憧憬着自己的致仕生活了。至於錦衣衛誰來接手他一點都沒興趣知道,也沒有培養自己心腹的打算。
東廠,孫祥撥動着佛珠交代道:“宮中去了人,要讓他們盯緊了,敢亂傳話的人都拿下,交給皇后娘娘處置。”
安綸應了,然後說道:“公公,咱們要不要在京城中大肆清查一番?好歹也能震懾一番那些人。”
孫祥搖頭道:“不妥。咱們是東廠,陛下的家奴,陛下沒有旨意下來就不可妄動,否則…紀綱就是前車之鑑。”
安綸嘆息一聲出去了,此刻他最希望看到的人就是朱瞻基。
朱瞻基若是在,必然是監國,東廠和錦衣衛聯袂出擊,什麼牛鬼蛇神敢冒頭?
“什麼葉落雪,沈大人怕是瘋了吧?”
宮門外一陣戲謔,然後歸於寧靜。
皇帝的身體不好,大家最好老實些,否則倒黴了都是活該。
……
金陵很平靜。
在朱瞻基一番鐵腕動作之下,金陵安靜了。
朱瞻基拿着召自己回京的旨意卻面色微變,問道:“父皇的身體如何?”
來傳旨意的是東廠的人,他喘息道:“殿下,陛下在靜養。”
朱瞻基鬆了一口氣,旋即吩咐道:“讓六部的人來,叫肖顧偉來!”
肖顧偉先到,朱瞻基吩咐道:“馬上集結你的人,咱們稍後出發。”
等六部尚書和都查院的人來了之後,朱瞻基簡單的交代了自己要回京之事,讓他們看好南方。
權謹想跟着朱瞻基一路,可朱瞻基卻擔心他會死在半道上,只得勸他坐馬車,或是坐船回去。
“這一路本宮都是快馬,權大人慢慢的在後面吧。”
……
七百黑刺護送着朱瞻基出了金陵城,城中有些地方傳來了歡呼聲,各家酒樓都接到了不少訂單,連秦淮河上那些裝作停業的畫舫都開動了。
一片歡騰!
黃儉也很歡快,他叫了一桌酒菜請了汪元來喝酒。
“老師,殿下果真走了,您當初說是要忍耐果然是對的。”
汪元依舊是雲淡風輕的模樣,他緩緩聽着黃儉在恭維着自己,卻只是微笑。
“老師,殿下在金陵呆的時日並不長,看來陛下依舊寵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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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儉有些遺憾,他一方面討厭朱瞻基呆在金陵,感覺自己好似被人給盯着。特備是王柳碎之事,他怕被朱瞻基查出來。
另一方面他卻希望朱瞻基長期留在金陵,這就證明皇帝厭惡了太子。
汪元喝了一口酒,淡淡的道:“剛到的消息,陛下的身體不豫。”
“不過有人說陛下這是在和文官鬥氣,應當問題不大。”
……
而就在此時,方醒帶着六十餘騎到了城外的方家莊,他叮囑肖滿看住自己的麾下,不得妄動,然後帶着家丁進了城。
……
“捷報!陛下,捷報!”
朱高熾一直在喘息着,太醫院的人在給他按摩,好舒緩他的呼吸困難。
樑中疾步進來,走到牀邊喜道:“陛下,興和伯捷報,哈烈和肉迷聯軍大敗,損失過半,已經遁逃了。”
面色慘白的朱高熾聞言睜開眼睛,喘息着道:“果真?”
樑中點頭念着捷報,這份捷報寫的比較詳細,從開始到結束一應俱全。
“……臣佯裝不知,待敵軍以爲得計發動夜襲時,被麾下察覺,旋即雙方對峙,及至天明決戰……”
朱高熾靜靜的聽着,胸膛的起伏急促,面帶微笑。
這是他等待許久的好消息。
施政他不差,可武功卻差遠了,而方醒的捷報就是一針強心劑。
“……敵軍喪膽,我軍趁機掩殺,大勝……”
朱高熾微笑着,看到皇后牽着婉婉進來,就說道:“方醒沒有辜負朕的希望,大勝敵軍,大明……安穩了。”
“葉落雪。”
葉落雪進來,朱高熾喘息着問道:“興和伯那邊可接到了密旨?”
葉落雪說道:“陛下,按照臣的估算,興和伯應當就在這一兩天到京。”
朱高熾微笑着點點頭,說道:“好!”
說完他又喘息起來,御醫低聲道:“陛下,您別說話,呼吸悠長些。”
朱高熾苦笑道:“悶得慌。”
御醫無言,再診脈,然後起身出去。
毛定和徐志勇已經在乾清宮安家了,見到御醫出來就問道:“如何?”
御醫微微搖頭,毛定的心沉到了谷底,問道:“可還有挽救的機會?”
御醫擅長心脈診治,他低聲道:“陛下的病情如山倒,按理上次就該……可卻撐過來了,但終究心脈……大人,準備吧。”
從午後開始,皇帝的身體就一下垮了。
毛定的身體一下就鬆了下去,不住搖頭。
徐志勇閉上眼睛,難過的道:“我等枉自號稱名醫,卻……”
“還能多久?”
毛定畢竟是院判,馬上就追問道。
御醫伸出一個巴掌,毛定點點頭,吸吸鼻子道:“本官知道了,要盡力啊!”
徐志勇已經在默然流淚。
毛定進去,看到皇后和婉婉在給朱高熾說着宮中的趣事,就走過去,在只有皇后才能看到的角度伸出了五根手指頭。
皇后的身體一下就垮了,婉婉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問道:“母后,您怎麼了?”
皇后強笑道:“沒事,只是頭暈了一下。”
婉婉擔憂的看着她,皇帝倒下了,要是皇后再倒下的話……
正惶然間,一隻胖手握住了她的手。
朱高熾本是在休息,他突然睜開眼睛,對婉婉說道:“婉婉去給你母后要參茶來。”
婉婉乖巧的應了,卻沒想過朱高熾爲何不讓樑中去要。
朱高熾鬆開手,看着婉婉出去,然後再握住皇后的手,微笑道:“朕怕是要先你而去了,可還有怨恨之處?都忘了吧。”
皇后心中一震,慌亂的道:“陛下,您只是老毛病,御醫說了很快就能好。”
朱高熾微笑着,目光在皇后那未施粉黛,顯得憔悴不少的臉上定格,說道:“朕負你良多,等朕走了,瞻基必然是管不好後宮的,你幫他。”
皇后還想寬慰朱高熾,可當她擡頭,迎上了那雙透徹的眼睛時,那些話就梗住了,淚水撲簌簌的往下滑落。
“讓輔政學士和六部尚書來。”
朱高熾一下好像是被扼住了咽喉,呼吸急促,面色發紅。
“陛下!”皇后嗚咽着去給他撫胸,卻無濟於事。
朱高熾的眼神絕望,卻擠出一個微笑,想安慰皇后。
御醫早有準備,上去掀開被子,叫人把朱高熾翻過來,然後在他的背部肩胛骨的邊上用銀針一挑。
等左右都挑過之後,御醫再灸大椎穴。
朱高熾緩過來了,御醫讓人把他再翻過來,然後面色煞白的對皇后搖搖頭。
不是五日嗎?
皇后的心冰冷,她看着在喘息着的朱高熾,大腦一片空白。
朱高熾艱難的伸手道:“別……聲張……”
他就像是垂死的魚兒,身體不住的顫動着,呼吸不再間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