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醒在濟南大開殺戒,當街幹掉三人的消息被快馬送到了京城。
“……當街刺殺於大人,幸而興和伯派了家丁跟着,關鍵時刻出手,一舉擊殺三人。”
朱瞻基皺眉道:“誰幹的?”
信使是聚寶山衛中的軍士,他說道:“陛下,興和伯沒叫人查。”
朱瞻基不置可否的點點頭,信使被人引出了大殿。
居然對於謙出手?
這是震懾。
在大殿裡的都是老油條,毫不猶豫的就判斷出了這事的來由。
至於方醒沒留活口,這同樣是震懾。
你敢打我的主意,老子弄死你!
這是開始硬碰硬了!
“此三人,全家流放!”
方醒想玩狠的,可朱瞻基比他更狠,直接就抄了那些人的後路。
和朕作對嗎?
那你就得做好全家被趕到海外或是蠻荒地帶的準備。
羣臣心中凜然,朱瞻基厭惡的道:“都散了吧,等覈查送來,朕再看看那些君子的本來面目。”
皇帝要藉機生事了。
羣臣對此卻無可奈何。
這時有人出班道:“陛下,興和伯家的另一個爵位……”
……
方醒走後,方家莊依舊如故,只是張淑慧不時接了莫愁母子來住幾天。
對於莫愁,小白依舊有些忌憚。
作爲大婦,張淑慧必須得要展現自己的風度。
可所有的風度在聽到宮中傳來的消息後都煙消雲散了。
“夫人,有人說二少爺該襲爵了。”
張淑慧的面色瞬間就變得冷冷的,她瞪了歡喜的小白一眼,說道:“讓黃先生來。”
黃鐘比張淑慧還早一步接到了消息,所以進了內院後,他垂眸道:“夫人可是爲了二公子的襲爵之事煩憂嗎?”
隔着一道屏風,張淑慧說道:“是,夫君在濟南操心國事,如履薄冰,可有人在這個時候拋出平安襲爵的建議,這就是在給方家找麻煩。”
黃鐘側身對着屏風說道:“夫人,這是想讓方家內部混亂一陣的意思,不過他們卻不知道府中並無那等……爭風之事,陛下大概也知道這一點,所以根本就沒理會。”
“可這是對方家的挑釁!”
張淑慧殺氣騰騰的道:“夫君不在家,有些人就忍不住跳出來,這些人一旦得勢,以後的麻煩還不少,黃先生,明日讓土豆進宮,如何?”
……
第二天,天麻麻黑時,方家已經開始準備了。
土豆一身青衫,也不要人扶,就踩着上馬石上了自己的馬,回身說道:“娘,孩兒這便去了。”
張淑慧一個恍惚,想起了以前那個小豆丁般的孩子。等再看看一本正經坐在馬背上的土豆後,她叮囑道:“在宮中不可弱了你爹的威名,不卑不亢,千萬別害怕。”
土豆點點頭,然後對平安和無憂笑了笑,在家丁的護持下,策馬而去。
平安有些豔羨,可他小了些,而且土豆是長子,出面的只能是他。
“大哥。”
無憂卻很歡樂的喊了一聲,等土豆緩緩回頭後,她嚷道:“叫太后娘娘幫忙,打壞蛋!”
……
家丁們把土豆護在中間,一路上遇到那些來上衙的官員,有的詫異,有的認識,就玩笑似的問土豆。
“大公子,這是要去上朝嗎?”
土豆拱拱手,說道:“是,家父不在,小子有事求見陛下。”
衆人都在忍笑,等見到土豆身邊的家丁們肅然時,不禁都收起了笑容。
這位可是小伯爺,不說別的,等他以後襲爵時,弄不好那時的皇帝會爲了表彰方醒的大功,直接把這個爵位弄成國公。
一路到了皇城外,土豆下馬,拱手道:“學生方翰,請見陛下。”
“這不是興和伯家的土……”
豆字在家丁們的逼視下沒有說出來,守門的軍士拱手道:“小伯爺請稍待。”
“有勞。”
土豆挺直着腰板,靜靜的等待着。
……
“方翰?”
朱瞻基想了想,俞佳近前低聲道:“陛下,是興和伯家的土豆。”
“讓他來。”
朱瞻基饒有興致的吩咐道。
羣臣先是有些懵,等仔細想想後,纔想起方翰就是土豆,頓時就熱鬧了。
十一歲的土豆來覲見皇帝,這是什麼意思?
等土豆一路被引進來後,行禮,然後目不斜視的道:“陛下,學生聽聞昨日有人說家弟當襲爵。”
朱瞻基點點頭,“是有這事,你怎麼看?”
皇帝居然像是在對待臣子般的和土豆說話,羣臣不禁莞爾。
土豆很穩的說道:“陛下,家弟年幼,尚不足以獨當一面。家父曾經說過,此事不急,免得把國朝的爵位當做是玩笑。”
朱瞻基板着臉,身上彷彿在散發着冷氣。
可土豆卻對他再熟悉不過了,只是對兩邊的文武拱拱手,說道:“家父在濟南爲國效力,方家對陛下忠心耿耿,並未以此欺人,更未曾囂張跋扈,只是在家中安心度日,閉門謝客而已,諸位大人若是有何想法,儘可等家父歸來後再行商議。”
這話里居然帶着典故,這下連楊榮都在撫須微笑。
王翦的舊事,還有張良的舊事,被土豆用了欺人和囂張跋扈,以及閉門謝客,另類的表達了出來。
方醒此行關係重大,不比王翦當年的情況好。
若是方醒在濟南大開殺戒,大明馬上就會陷入混亂之中,這可比王翦當年要嚴重許多。
而且土豆還順帶拍了朱瞻基一記小馬屁。
當今陛下無需方家用那等手段來自保。
至於等方醒歸來商議,那只是個笑談。
誰敢拿這等事和方醒商議,保證會被噴的體無完膚,而且從此還會上了他方某人的黑名單。
我家的事關你毛事,你這不是居心叵測是什麼?
朱瞻基的臉上浮起了微笑,楊榮知道,皇帝對土豆算是極爲滿意。
土豆對朱瞻基拱手道:“陛下,學生尚有功課,若有錯漏,請陛下責罰。”
這話進可攻,退可守。
我還是個學生啊!說錯了什麼,皇帝你也不好意思和我計較吧?
朱瞻基點點頭,說道:“你自去吧,回頭讓你家無憂進宮,端端想她了。”
皇帝最後來了個神助攻,然後讓人帶着土豆出去。
等土豆走後,朱瞻基突然問道:“諸卿以爲如何?”
楊榮出班道:“陛下,興和伯家學淵博,方翰青出於藍。”
朱瞻基擺擺手道:“他還小,比不得。”
皇帝這是對土豆愛護到骨子裡去了啊!居然還擔心捧殺。
羣臣散去,朱瞻基去了胡善祥那裡。胡善祥在接受御醫診脈,朱瞻基只讓人把孩子抱出來。
“陛下,殿下身子康健,飯量大。”
奶孃把哭的地動山搖的玉米抱過來,朱瞻基捂額道:“這孩子的哭喊怎地那麼大聲?”
奶孃輕輕的顛着玉米,說道:“陛下,殿下不喜歡被困着,總是想伸手伸腳,慢慢就好了。”
朱瞻基接過孩子,低聲道:“想伸展手腳嗎?”
孩子一下就止住了哭聲,靜靜的看着朱瞻基。
朱瞻基摸摸他的小臉蛋,失笑道:“稚子無知,你且好生的長大吧。”
等御醫走後,奶孃抱着孩子進去,對胡善祥說道:“娘娘,陛下看來對殿下頗爲喜愛呢!”
她既然成了玉米的奶孃,一顆心自然就放在玉米的身上,等以後玉米要是有君臨天下的一日,她的好處不言而喻。
胡善祥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她接過孩子,熟練的哄着。
不知名的歌謠輕輕被哼了出來,玉米漸漸的睡了過去。
室內靜謐,外面被陽光染成了光明,而室內卻讓人覺得有些暗。
明與暗,就這麼共處於方寸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