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山兄,上啊!”
身後是揮舞着拳頭的同伴,身前…….方醒的長刀彷彿在兩人的中間劃下了一道鴻溝。
再進一步,死!
秋山兄陡然打了個寒顫,他的臉頰顫動着,眼神漸漸慌亂。
方醒冷冷的道:“誰能漠視生死,你嗎?”
秋山兄的腿抖動的更厲害了!
他身後的人羣在失望着,他們希望有一位同伴去犧牲,然後他們可以悲壯的去滿世界宣揚着自己的英勇。
是的,同伴的英勇最終只能映襯着他們的英勇!
用死人來爲自己加分,這等手段這些人再熟悉不過了。
所以他們失望,並開始了催促。
“秋山兄,他不敢,那個佞臣不敢的!”
“衝過去,史書留名!”
“咱們就是你的後援,諸君,衝啊!”
秋山兄期待着,可身後依舊沒有腳步聲。
“上去,都上去,咱們看看今日誰敢動手!”
人羣嘈雜,可腳步聲依舊沒有。
秋山兄覺得自己進退維谷。
不,是身陷絕境!
方醒的眼中滿含殺機,他相信自己只要敢再向前一步,那長刀將會斬破秋雨,濺起一地血腥。
他坐蠟了!
退後嗎?
他沒敢回頭,汗水漸漸的和雨水混合在一起,濡溼了他的衣裳。
他不敢擡頭,汗水在他的臉上蔓延着。
他怕看到方醒那雙沒有溫度的眼睛!
于謙難掩失望之色,對王賀說道:“興和伯說這些人是色厲內荏,如今看來果真如此,讓人失望啊!”
王賀得意的道:“他要是敢向前,興和伯肯定會親手斬殺他,那也算是他的福氣,死後必定能上史書啊!”
圍觀的百姓們也興致勃勃的在看着,他們希望那位秋山兄有種些,然後讓他們看看當朝興和伯是如何斬殺對手的。
可方醒卻突然向前一步,然後說道:“不過如此!”
這句話是莫大的羞辱!
“秋山兄!”
秋山兄的臉上全是汗水,他擡起頭,透過被汗水糊住的雙眼,看到了方醒正緩緩走到。
長刀閃着寒光!
映襯着人心險惡!
是的,秋山兄覺得人心真特麼的太險惡了。
你們就慫恿着我上,可後續呢?
沒人在前面……我特麼的不習慣啊!
於是他轉身了!
“秋山兄……”
“你真讓人失望啊!”
“哎!”
無數嘈雜中,秋山兄面色慘白的道:“你們試試……”
方醒止步,緩緩納刀入鞘,回身道:“吳躍帶人回去,養精蓄銳,準備鎮壓!”
“是,伯爺!”
吳躍單膝跪地應命,起身喝道:“左轉,回營!”
嘭!
無數人一起轉身的腳步聲震撼人心。
關鍵是全程沒有別的動靜,整齊劃一的讓人覺得眼前這一排排的軍士都是傀儡。
沉重的軍鞋重重的砸在地上,水花四濺。
鴉雀無聲!
不管是青衫人羣,還是圍觀的百姓,此刻都呆呆的看着這支軍隊在轉移。
腳步聲不大,可卻恍如驚雷在青衫人羣的上空炸響。
板甲之間的敲擊聲連成一片,和沉默的軍士就像是一個矛盾而又和諧的世界。
殺戮!
他們居然走了?
青衫人羣中有人在串聯着。
“等他們走了就衝過去,打死那個佞臣!”
“法不責衆,就算是死了,咱們也能標榜千古!”
人羣默然,看着這支軍隊緩緩消失在視線中。
“動手啊!衝啊!”
孤獨的聲音在人羣中顯得格外的刺耳,一個青衫男子看着站在那裡發呆的秋山兄,說道:“你先去,咱們隨後來!”
“那佞臣心狠手辣,咱們先回去慢慢的商議。”
“對,多找些志同道合的來,咱們一定能想出一個弄死他的好辦法。”
“走走走!”
人羣三三兩兩的開始散去,開始時他們還有些羞刀難入鞘的難堪,於是腳步漸漸加快,想盡快離開這個讓自己顏面掃地的地方。
等走出一段路後,這些人又矜持的放緩了腳步,甚至還在整理着自己的衣冠。
秋山兄孤零零的站在那裡,他緩緩回身,絕望的喊道:“來啊!來啊!你來殺了我吧!”
方醒已經消失在大門處,門口就只剩下了兩個守門的軍士。
這聲叫喊顯得格外的無力。
邊上的百姓見狀,就有人喊道:“那你就衝進去,保證在大門口就被亂刀砍死了!”
秋山兄猛地側臉,惡狠狠的盯着這些百姓。
“走了走了!”
“都是些叫的厲害的傢伙,早知道就早些回家……哎喲!想起來了,家裡的米還沒買呢!完蛋了完蛋了,回家媳婦肯定要罵人了……”
“買米?米價現在可低了,這都是……”
于謙就站在邊上,秋風中,他凝視着這些百姓。
沒有溫飽,百姓就不會管你什麼狗屁的帝王,不會對外界多看一眼。
“他們只要吃飽飯,有衣穿,若是能,那就是盛世了。”
王賀覺得於謙還是在糾結着自己的出身,總是想找到儒家的長處,然後來安慰自己。
“興和伯說過,儒家是儒家,儒學是儒學,別把這兩樣給搞混了。”
于謙呆立在風中,喃喃的道:“先賢的學問……後來者不爭氣啊!”
……
“虎頭蛇尾!虎頭蛇尾!”
年輕人依舊穿着錦袍,神態依舊自若。
“少爺,家裡來信了,說是……事有不諧……”
“別提這個。”
年輕人摸摸臉上,冷聲道:“陛下的旨意下來了,全數清理,知道這裡面的意思嗎?”
報信的男子搖頭不語,年輕人說道:“此後的濟南府士紳和百姓涇渭分明,沒有依附,那些士紳就是離了水的魚。一旦蔓延至整個山東,你可知道我家會是什麼樣嗎?”
男子垂首。
“我家就是木胎神像,只能被漸漸忘卻,直至某位帝王看不順眼,就成爲史書上的遺蹟!”
……
“伯爺,那些人在喝酒!”
方醒大馬金刀的坐在屋檐下,聞言吩咐道:“盯着,另外注意他們的動向,看看還有哪些人不甘心。”
來人急匆匆的去了,方醒看着外面,說道:“這些人不會甘心,所以……去請了常宇來。”
等常宇來了之後,方醒說道:“濟南府都要動起來,徹底清理往年的地契,是投獻的……”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常耀,常耀苦笑道:“都能查出來。”
方醒滿意的道:“若是有百姓告狀,徹查,不肯返還田地的直接抄家,全家流放!”
“興和伯,這是不是重了些,勒令歸還就是了。”
常宇想起外間傳言,說方醒這是在公私兩便,打擊士紳的同時,還能幫科學一把。
方醒冷冷的看着他,說道:“各地需要移民,百姓已經移了不少,士紳也得做個表率吧!到那邊去改造,教書育人都行,也算是爲他們這些年的盤剝贖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