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隊加速了。”
亨利僅僅憑着船隻的顛簸就判斷出了目前的態勢,不得不讓人佩服。
和來時一樣的待遇,他們都被關在甲板下的艙室裡,暗無天日。但好歹伙食不錯,不少人都胖了。
艙室裡只能靠着過道上掛着的一盞防燃燈的微光度日,以至於吃完飯後就無所事事的使團成員大多選擇了睡覺。
吃了睡,睡了吃,於是大明成功的把三國使團都養成了胖子。
當散亂的腳步聲傳來時,三國使團的人都睜開了眼睛,然後無人說話,都在傾聽着外面的動靜。
腳步聲很快清晰,能聽出是多人。
多克聽出了兩個沉重的腳步聲,和一個顯得輕飄飄的,有些凌亂的腳步聲,稍後後面還有一個顯得緩慢的腳步聲。
是押解人來了?
阿貝爾想到了那個被叫去的通譯。
隨後不遠處傳來打開艙門的聲音,然後有人喝道:“滾進去,告訴他,不許喊叫,否則就下海餵魚!”
通譯的聲音傳來,多克一下就蹦了起來。
他喘息着,藉着微光就跑到艙門後面,努力想從縫隙裡看看外面的情況。
透過那一絲縫隙,他看到了衣角,然後他努力的順着縫隙蹲下去。
他竭力看向外面,看到了通譯那張模糊的臉漸漸走近。
艙門被打開,多克已經飛快的坐了回去。
通譯進來後,門外的明軍軍士說道:“好好的待着,若是願意,可以留在大明。”
通譯堆笑道:“是是是,小的知道了。”
艙門再次關上,多克沒動,一直等腳步聲遠去後,他才問道:“是什麼事?那人是誰?”
艙室內有些暗,通譯的眼神微動,說道:“三國跟着上次明人的船隊,已經找到了航線……”
剩下的話幾乎不用說了。
通譯找到了自己的位子,然後躺了下去,看似想睡覺,可他的大腦卻在高速運轉着。
艙室內漸漸沉默,連呼吸聲彷彿都消失了。
“這是……他們瘋了。”
角落裡有人說道:“明人那麼強大,就算是找到了航線,難道就不能忍一忍嗎?非得馬上就出來探路。”
“探路探路,探到了明軍的手上,王國是瘋了嗎?探索到的土地現在能佔據嗎?”
“不能,明人會把咱們的船一艘艘的打沉,然後把咱們封鎖在陸地上,遠離海洋。”
“多克,我們該怎麼辦?”
“多克,明人會把我們殺死嗎?還是說會把我們扔進海里去餵魚。”
“我想回家,是的,狗屁的王國,我們在努力和明人溝通,他們卻一刀從背後捅來,你們感覺到疼痛了嗎?”
“那些該死的傢伙,他們貪婪而毫無謀略,和法蘭克打了那麼久,得到了什麼?如今他們還想和大明開戰嗎?天吶!多克,我覺得這是瘋子的主意。”
“.……”
多克在沉思,等那些人說累了,消停了之後,喘息聲在艙室裡詭異的迴盪着。
“是的,我們找到了航線。”
多克知道必須要出手了,不然使團一亂,明人就會趁機分化他們。
“我們的人在探索,他們已經找了這裡。我深信他們會馬上回去,是的……在海上,明人很強大。”
多克的聲音單調的在四周迴盪着,他相信阿貝爾和亨利也在聽着。
“他們愚蠢的把手伸的太長了……”
“是的。”
黑暗中,亨利在嘆息着。
阿貝爾也在嘆息着。
按照他們的計劃,哪怕大明對泰西沒什麼好感,可大家還是能維持着一個和平的態勢。
而現在這個態勢卻被人愚蠢的打破了。
嘆息聲漸漸佔據了上風,接着咒罵聲又此起彼伏。
絕望主宰了使團內部的情緒。
……
天方的海邊,一眼看去,黃沙漫漫。
這個季節正是天方最舒坦的時候,略微有些冷,穿上外袍後覺得涼快。
這便是宣德四年的天方。
“上岸!”
一個聲音突兀的在海上咆哮起來,然後轟然炸響。
“上岸!”
“上岸!”
無數的喊聲匯聚在一起,就像是驚雷般的在海上炸響。
無數船隻朝着岸邊蜂擁而至,然後漸漸的拉開了陣型。
這些船隻大多帶着修補的痕跡,特別是風帆。
新年的海風吹拂着船帆,船帆吃了風力鼓脹起來,帶動船隻朝着岸邊撲來。
百舸爭流,呼喊聲裡充滿了野望和暴戾。
這些人出來之前就被交代過,此次就是出來找地盤的,找到了就搶。
他們已經一路搶了過來,目前準備再搶一波。
所以他們士氣高漲,無數人相信,此刻就算是最厲害的魔鬼出現在前方,他們也能親手把它撕成碎片。
岸邊有十餘騎在呆呆的看着這一幕,等一艘戰船率先靠岸後,他們開始緩緩撤退。
他們不時的在撤退過程中回頭看一眼,然後就看到了許多軍士跌跌撞撞的上了岸,然後全成了軟腳蟹。
稍微適應了一下之後,在軍官的帶領下,人數已經達到上千人的軍士開始衝鋒。
“他們的馬太少了,而且看着沒精神。”
“是的,我們兜着走。”
“你先回去,去告訴他們,泰西人已經找到了航線,我們的貿易完蛋了,而且看樣子,泰西人想揍我們,快去。”
十餘騎分出三騎遠去,剩下的人帶着登岸的聯軍將士在玩耍。
這場追逐戰進行到了天快黑的時候才結束,聯軍將士只找到了一堆土屋,外加一堆破爛,連帳篷都沒有撈到一頂。
他們後悔了,於是派人去催糧食,並請示下一步怎麼辦。
船上的史密斯並不擔心追擊軍隊的安全,他甚至還有精神叫了法蘭克和里斯本指揮官來會餐。
三人就在甲板上吃飯。
白麪包早就從船隊裡消失了,而三人此刻就在享用,並且還有肉。
那是他們在上一個停靠點捕殺的獵物,趁着新鮮就醃製了起來。
“味道不錯,還有,那些香料太出色了,天方人真是可恥,居然藏着那麼好的東西。”
史密斯用刀子切開因爲醃製而導致很堅硬的牛肉,然後送進嘴裡仔細咀嚼着。
“太美味了。”
里斯本的指揮官直接用刀子插起牛肉,然後張嘴撕咬着。
他臉部的肌肉在猙獰扭曲,脖頸處也是一樣。
法蘭克的指揮官要矜持一些,可也是迫不及待的把一塊塊牛肉嚥下去。
吃了一半時,史密斯喝了一口酒,愜意的道:“這一路都是好地方,回去之後,看看國王的決斷,你們自己也儘快,當然,大家都得記住一件事,地方很大,大到咱們三國全部遷徙出來都還是空空蕩蕩的,所以……”
里斯本的指揮官用力的咀嚼着,含糊的道:“所以我們自己不要亂,不要爭奪。”
史密斯看向了法蘭克的指揮官。
“是的,而且前面還有更大,更多的地方,我想我們走運了……讓我們爲此而乾杯吧。”
“乾杯!”
“爲了新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