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娘事件對於方醒來說,就像是重溫了一遍未來神州沉淪後的慘劇。
而對於瓦剌一方來說,這事就是恥辱。
兩軍交戰不斬來使,這個是漢人自己的規矩。
當然,這個規矩也只有漢人遵守,草原異族是不會認可的。
朱元璋當年派了使者去倭國,被倭國人砍下腦袋當球踢,最後也只能是不了了之。
可漢人居然打破了自己定下的規矩,直接斬殺了使者。消息傳到草原上後,那些部族都覺得變天了。
什麼時候漢人也開始野蠻了?
漢人什麼時候最野蠻,那得追溯到第一個帝國:秦!
只是到了漢末後,漢人就變成了綿羊,任由異族宰殺的綿羊。然後就是唐朝,這個朝代也就是輝煌了幾十年,然後就重蹈覆轍。
前宋那肯定不用多說,標準的綿羊,異族最喜歡的就是這等敵人。
“方醒是個禍害!”
馬哈木趕走了趙布,陰沉沉的道:“此人仇視我等,特別是那燕娘死了之後,他親自把她埋在了軍營邊上的山上,還誓說一定要掃滅我們,此人不除,本王睡不安枕!”
這些人不知道方醒麾下就兩個千戶所,所以被嚇得心中忐忑。
“太師,按照大明的習慣,目前他們的敵人該是阿魯臺,咱們倒是有時間休養生息了。”
大明左拉右打的策略當然瞞不過這些人,不過蒙元崩潰後,人人都想爭奪那至高無上的草原王位。所以哪怕知道了大明是在制衡,他們也只得爲了自己的目標而選擇屈從。
現在瓦剌勢弱,韃靼崛起,大明理所當然的應該偏幫瓦剌一把。
對此趙布自然是心知肚明,不過方醒說過,韃靼人是綿羊,瓦剌人是野狼。
再墮落的野狼也有重振旗鼓的一天,所以大明現在採取的策略就是冷眼旁觀。
“馬哈木野心勃勃,若是敗落了也是好事,至少阿魯臺沒有撼動大明的實力。”
出了大帳,趙布一邊讓人給自己的脖子敷藥,一邊分析着草原的形勢。
“大人,阿魯臺現在就像是一頭狼在窺視着瓦剌,他的目標肯定就是一統草原,咱們是不是讓朝中給馬哈木一點支援?比如說送些兵器。”
“不行!”
趙布試試包紮後的靈活程度,然後對通譯道:“對外方略最忌諱的就是朝令夕改,那會讓異族覺得我大明輕率,進而輕視或是警惕,不可取!而且就算是咱們上本了,朝中也同意了,可你覺得馬哈木和阿魯臺的大戰會拖延到那個時候嗎?”
通譯想了想,不禁失笑道:“也是,估計開春阿魯臺就要大軍壓境了,算了吧。不過大人,咱們什麼時候回去?”
趙布感受着脖子上的刺痛,嘆道:“馬哈木感受到了壓力,所以他把咱們扣在這裡,就是想在危機時刻讓大明出面。”
通譯憂心忡忡的道:“大人,可大明遠在千里之外,到那時咱們可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啊!”
趙布苦笑道:“本官當然知道,不過我等代表着大明而來,就算是死也不能丟了大明的臉!”
兩人走過一個帳篷邊,通譯看到前方來人,就低聲道:“大人,巴噶木來了。”
趙布的眼神猛的一緊,然後露出了笑臉。
“趙大人這是從父王那裡出來嗎?”
巴噶木,馬哈木的兒子。
看着那含笑的眼神,趙布笑道:“正是,小王爺這是要去打獵嗎?”
巴噶木身後帶着侍衛,他笑道:“正是,晚上一起喝酒!”
趙布點頭應道:“那就多謝小王爺了。”
“那麼……”巴噶木用長弓指着趙布,哈哈笑道:“就這麼說定了!”
錯身而過後,通譯低聲道:“大人,馬哈木最喜歡巴噶木的兒子也先,這人以後絕對會繼承王位。”
趙布點頭道:“此時我才知道興和伯爲何要我去關注馬哈木的子孫,都是狼啊!”
……
“草原人崇拜的是狼,堅韌而兇殘,視殺戮爲本能,只有我們自身強大了,他們纔會俯帖耳。”
方醒和朱瞻基坐在太孫府的屋頂上,中間擺放着一張小几,上面是個碳爐在煮着黃酒。
朱瞻基喝了一口黃酒,皺眉道:“德華兄,糖放多了。”
方醒喝了一口,全是甜味,不過他依然嘴硬的道:“這酒太酸,不加糖喝不慣。”
朱瞻基微微一笑,又喝了一口,“馬哈木和阿魯臺最遲明年就會有一場大戰,北方會暫時平靜一段時間,南邊的交趾也平定了,大明總算是迎來了修生養息的機會。”
方醒下滑了一點身體,然後躺在屋頂上,悠閒的聽着朱瞻基在分析北方的局勢。
“阿魯臺這人野心大,可謀略卻匹配不了他的野心,小弟覺得他和瓦剌部應該會有幾番大戰,不極大的削弱瓦剌人,他必然不敢南窺!”
方醒記得阿魯臺的結局不好,而馬哈木的子孫卻差點滅亡了大明,所以他懶洋洋的道:“對,所以這也是我極力勸阻不要偏幫瓦剌的原因所在。”
當時兵部和五軍都督府都覺得應該給馬哈木一些物質上的支援,可方醒卻用斬殺瓦剌使者的悍然一擊,直接宣告這個謀略破產。
朱瞻基想起阿魯臺最強盛的時候,“他殺了大明的使者,以爲能在中原牧馬,可皇爺爺領軍出塞之後,直接就打破了他的美夢。但這也讓瓦剌人開始了崛起,所得所失,很難估算。”
方醒笑道:“如果阿魯臺和馬哈木一般的厲害,那大明當真是要頭痛了,兩位大敵啊!”
朱瞻基喝了口酒,被甜的皺皺眉,然後說道:“德華兄,你爲何要避着那個倭國人不見?”
“你說斯波義元?”
方醒覺得身體有些往下溜,就往上蹭了蹭,伸手讓朱瞻基倒酒。
端着酒杯,方醒背對朱瞻基,眼中冷漠,卻笑道:“他想要進貨,只是那種金屬很難冶煉。朱芳一直在忙着鑄炮,哪有時間去弄這個。不過……那兩本書降價可是讓我元氣大傷,多多少也要補一補,晚些時候我再見見他吧。”
朱瞻基赧然道:“德華兄,這事幫不到你,小弟慚愧。”
投機者不會把全部身家都投在一個人的身上,但方醒可是豁出了性命去幫他,
趙王曾經讓人來傳話,說是隻要可以經常向方醒‘請教’學問,那他願意拿出一萬貫當做學費。
一萬貫啊!
寶鈔現在的價值還算是堅挺,起碼能換到幾千兩銀子,當真是鉅款。
可方醒卻毫不猶豫的拒絕了,而且還叫來了賈全,把趙王派人送來的禮物交給他,讓他轉交朱瞻基處理。
整個大明的官員中,看好朱瞻基的人當然不少,可大家對漢王和趙王同樣是客客氣氣的,沒誰像方醒這般絕,直接就撕破了臉皮。
所以外人談及太子和太孫最堅定的支持者時,都不約而同的認爲是方醒。
“帝師啊!他方醒肯定是奔着這個去的,若是我有這個機會,也敢和趙王翻臉!”
“吹牛筆!你若是敢和趙王翻臉,信不信你的官位不保。”
“你以爲自己是興和伯呢!人家那是開山立派的宗師,而且以武功封爵。就你這樣的,也敢想着帝師的美事,美不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