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醒領軍到來,讓揚州府上下都在等待着他的出手。按照大家的想法,方醒至少也得要拿幾顆人頭來立威,不然也鎮不住那些豪奢的鹽商。
可方醒卻在睡覺,整個駐地顯得冷冷清清的。如果不是大門處站着兩名軍士的話,大家還以爲這個大宅子裡空空如也。
袁仁從苗誠福家出來,面無表情的上車,喊道:“快,回家。”
回到家,袁仁就叫來了護衛,“興和伯那邊可有動作?”
護衛搖搖頭:“老爺,沒,城裡就留了一個千戶所,另一個在城外。”
袁仁的身體往後一仰,定定的看着屋頂。
剛纔他和那些人鬧翻了,所以他得早作打算,不然雙方勝敗他都將會是炮灰。
一陣風吹進來,袁仁打了個哆嗦。他坐直身體,目光呆滯的道:“去,讓夫人收拾一下,咱們準備回家。”
護衛一怔,心想難道家不是在這裡嗎?
袁仁擺擺手:“讓人給夫人傳話,她自然知道。”
等護衛走後,一個年輕女子從後面掀開簾子,輕邁蓮步走到了袁仁的身後。
一雙玉手在袁仁的太陽穴上輕柔的按摩着,他舒服的嘆道:“小蓮啊!跟着老爺回鄉下去,你可願意?”
小蓮抿嘴輕笑道:“老爺放心好了,賤妾必是願意的。”
袁仁想起那些人還在苗誠福家不知道商量着什麼手段,就覺得心急如焚,恨不能馬上就回到老家,從此不再接觸食鹽,老老實實地過往這一生。
“人心險惡啊……”袁仁覺得身心俱疲,正準備眯一會的時候……
“老爺,爲何要回去?”
一個身材臃腫的中年女人在一羣丫鬟婆子的簇擁下進了屋裡,她看到小蓮後,就怒道:“小賤人!滾出去!”
小蓮出前盈盈跪下,泣聲道:“夫人,賤妾只是……”
“嗚……”
小蓮的臉上還掛着淚珠,可反應卻非常快的偏了一下腦袋,朝着她臉上扔過來的金手鐲擦着耳朵飛了過去。
“哎喲!”
袁仁揉着膝蓋,惱火的道:“夫人且消停些吧,等哪天我死了你再爲所欲爲!”
女人冷哼一聲,也不道歉,只是梗着脖子問道:“老爺,爲何要回老家?那裡是什麼地方!到縣城都得坐半個時辰的馬車,回去作甚!”
袁仁揉着膝蓋,看看左右道:“小蓮先避一避,我與夫人有話要說。”
等人都散去後,袁仁才說道:“鹽政一事已不可爲,苗誠福和胡二文還不死心,我看早晚是要全家抄沒的結局,所以爲夫準備獻出一半的家產,就討一個全家平安。”
按理袁家應該是袁仁做主,可當他才說完話,中年女人就劈頭蓋臉的吐了一口唾沫,罵道:“你這個瘟神,那可是一半家產,你是夢魘了嗎?別人都好好的,就你多事!那個興和伯來了又怎地,難道他還能躲得過苗誠福和胡二文的算計?”
袁仁抹去臉上的唾沫星子,苦笑道:“夫人,興和伯來過揚州府兩次,哪次不是人頭滾滾啊!”
他的夫人怒色更熾,喝道:“這人生下來哪一天不吃鹽!只要你們抱成一團,難道他還敢全都抓起來?那老孃還佩服他,心甘情願去流放!”
袁仁還想再說,可他的夫人眼睛一瞪,喝道:“安心做你的生意,凡事跟着他們就行了!”
……
方醒一覺睡到了晚飯前,他覺得嘴裡苦,身上軟,就去洗了個澡。
再出來時,小刀已經回來了。
“老爺,那袁仁家就住在城東的一個大宅子裡,小的陪袁家的一個門子賭錢套話,他家裡有家丁六十餘人,都有刀槍。”
方醒煩躁的擦着自己的頭,“袁仁今晚會在何處?”
“開始那些鹽商都聚集在苗誠福家中議事,袁仁提前半個時辰出來了,目前還在家中。”
小刀只要方醒不盯着他練字的事就好,所以殷勤的準備幫方醒擦頭。
“不必了,我自己來。”
方醒可不願意讓男人給自己擦頭,就隨口問道:“他家裡的情況怎麼樣?”
小刀的面色有些古怪,“老爺,那袁仁的夫人周氏是個潑婦,老丈人回鄉前在國子監裡當過教授,當年的學生不少,人脈不錯,所以袁仁不敢惹周氏。”
“有趣!”
方醒覺得有些悶熱,乾脆就不擦了,他把毛巾放在桌子上,吩咐道:“讓人盯緊了,還有,讓老七和方五來一下。”
等辛老七和方五來了之後,方醒正在喝茶,罵着這奇怪的天氣。
“這天怎麼突然悶熱起來了,感覺和六月飛雪似的,必然有冤情!”
辛老七乾巴巴的道:“老爺,那要不小的就派人下去訪一訪?”
一杯茶喝完,方醒覺得精神好了些,就說道:“今晚出兩個百戶所,方五你的一個,再挑選一個出來,咱們去拜會那位袁仁。”
林羣安帶着一個千戶所在城外虎視眈眈,所以方醒就把此事交給了辛老七。
至於什麼家丁掌軍,方醒根本就當是囈語。
辛老七如果願意脫籍,就憑他的功勞,現在少說也得是個千戶官以上。
“老爺,可要搏殺?”
方醒點頭道:“說不準,不過有備無患,六十多人,兩個百戶所就夠了。”
“沈浩,馬上安排人巡街,全都撒出去,我要讓百姓看到軍伍都習以爲常。”
“小刀,今晚這裡就留一個小旗,你自己練字,回來老爺我要檢查。”
小刀苦着臉想求饒,可方醒卻揮手道:“都滾蛋,我要吃飯了。”
晚飯是麪條,在方醒拒絕了肖震調派廚子過來的好意後,他就把主食改成了麪條。
湯是肉湯,澆頭是從骨頭上剔下的肉,最後就是一勺辣椒油,紅彤彤的看着很美味。
吃完麪條,方醒出了一身汗,精神大振。
飯後百步走,活到九十九。
方醒在屋前溜達着,小刀拎着根棒子骨,一邊啃一邊跑過來道:“老爺,袁仁出來了。”
“繼續盯着。”
袁仁氣沖沖的從家裡出來,上車後,馬車隨即遠去。
跟在後面的斥候交替盯着馬車,可等馬車繞了一大圈後,才現居然又回來了,不過是在袁家的後面。
一堵圍牆就隔斷了兩邊的視線,袁仁下車後就換了個人。
“翠娘,我來了。”
一個女人笑吟吟的出來,把袁仁迎了進去,院門隨即就被關上了。
當消息報到方醒這裡時,他也是爲之讚歎:“這人深諳燈下黑的要訣,人才啊!”
家有悍妻,可他居然把外室養在了隔壁,只能用膽大心細來形容了。
方醒活動一下脖子,吩咐道:“半個時辰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