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赴後繼的農民軍像是發瘋了一樣，在頭領的催促下攻打着堅固雄偉的寧武關。
僅僅是一個早上，就有數千農民軍死去。屍體在寧武關下堆成了一座座小山包，後面進攻寧武關的農民軍都無需搭架雲梯，而是直接順着前面犧牲的人的屍體往上爬就可以了。
李自成親自按劍督戰。他的雙眼中透露着歇斯底里的瘋狂。
根據南路軍傳來的消息，張元已經全殲了河北地區最堅強的一支明軍，正準備尋求與高起潛等各地聚集在河北的明軍主力進行決戰。說是決戰，但其實隨着盧象升的天雄軍被消滅，河北的明軍已經垮了一半。
他李自成可是與張元約定了十日內兩路凱旋。可是現在約定的時間過半，南路軍已經打開了局面，他闖王親自帶領的二十萬北路軍，硬生生被寧武關給拖住，始終無法攻陷。
這樣下去，如果南路軍率先殲滅河北地區的明軍，行進至京畿地區，那麼要他闖王的顏面而在？輸給自己的部下，這件事是心氣高傲的李自成絕對不想要見到的。無論如何他要在張元取得對高起潛部隊決定性勝利之前拿下寧武關，以振奮軍心。
“分出一支部隊，在起竈做飯之時繼續攻打寧武關，其餘部隊先吃。從現在開始要輪番十二個時辰一刻不停地攻打寧武關，務必要在三日內踏平寧武關！”李自成氣急敗壞地說道。
“是……”李自成的部將不敢在李自成的氣頭上說一句不字。
寧武關的守軍剛指望流寇的攻勢能夠因爲午飯而停下來，但是他們發現流寇的攻勢不但沒有緩減，而且越來越猛烈，一次投入攻城的部隊越來越多！
“該死！”三關總兵經過持續十日的苦戰，從代州城退到寧武關，拼死抵抗李自成。
但是即使是鐵人，也無法持續如此長時間的慘烈戰鬥！他的對手，是視人命如同草芥、十倍二十倍於他的部隊的流民組成的部隊！
“總兵大人您趕快下去休息吧，這樣子你會吃不消的！”駐守寧武關的守關將領心疼地看見三關總兵身形消瘦，頭髮也亂糟糟的，隨時有可能燈枯油竭。
“不，我要繼續戰鬥，要堅持到闖賊崩潰，這就是我們反敗爲勝的唯一時機！“三關總兵苦苦支撐着身形。
唉。寧武關守將看着關隘下方仍然人滿爲患的李自成部隊，心裡一陣絕望。二十多萬流民，就憑寧武關和代州城殘兵合計幾千人苦守，要耗到李自成的軍隊先崩潰，談何容易。怕多半是寧武關會率先崩潰。
“我們太原府、代州、寧武關三地出事，也不見得宣府、大同兩地的總兵出兵救援，否則我們怎麼會如此被動。”三關總兵痛心道。
“大同府、宣府兩府最近幾年吃空餉吃的厲害，兩鎮明面上合在一起有十萬兵馬，實際上真正的可用之兵可能只有三四萬，之前部分兵馬被分給了曹文詔，折損在陝北，可用之兵並不多。上面也不是不完全知道這件事情，只是很多時候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已。”部將說道，“這種事情我們太原府、代州也有，只是沒有他們做的那麼過分而已。”
“大同府、宣府乃是九大重鎮之二，每每對各地動兵，還敢大吃空餉……”
噗，三關總兵倒在城牆上，也不知道是被氣倒還是因爲持續十日的苦戰而熬垮了身子。
“快帶總兵大人下去找郎中救治。城牆上的防務就交給我了！”寧武關守將換來衛兵，架着三關總兵下去城牆。
他整理盔甲，拔出自己的腰刀，帶領寧武關將士投入與闖賊的鏖戰之中！巍巍寧武關，絕不會因爲主將的倒下而放棄抵抗！他們三關將士的使命就是要堅守三關，絕不允許任何人踏過寧武關半步！這是一種很愚蠢但只有守關將士才能感受的一種悲壯和榮耀！
無數的農民軍倒在進攻寧武關的路上，倒在向寧武關攀登的途中，甚至倒在了寧武關上又被拋下！
漫山遍野的農民軍在持續衝擊着寧武關，從清晨露水未化一直強攻至夜幕降臨，李自成甚至下令點起火把繼續連夜攻打！
然而巍峨的寧武關還是沒有崩潰，它像是一隻巨獸在吞噬着二十萬農民軍的性命。
“闖王，今天一天的時間，我們戰死的士兵就已經多達上萬人，這樣下去我們就是二十萬人也耗不起啊！”李自成的部將中，有一個鐵匠出身，最近才成爲李自成比較信任的部將說道。
“劉宗敏，你這是在懷疑本王的決策嗎？”李自成不滿地說道。
“不……不是的，只是我們攻打的只是寧武關，每天死傷的士兵少時也有數千，多時上萬。這只是區區一座寧武關。後面還有雁門關、大同府、宣府、居庸關，這樣下去恐怕我們就算是殺到了京畿，恐怕最後也活不了幾個人。”此時還年輕的將領劉宗敏爲難地說道。
似乎是劉宗敏說出了在場的農民軍將領心中所想，所有人都近乎是沉默，氣氛有點可怕。
“打太原死了兩萬人，打代州又死了上萬，現在打寧武關死了四萬多人還無法打下，真的很難想象我們要怎麼怎麼打下來。而且我們的火炮彈藥已經快用完了。如果無法及時打下來，遼東的商人就無法通過關隘給我們運送彈藥。到時候我們沒有火炮，恐怕用人命就不一定能夠攻破寧武關。”另一個部將說道。
衆多農民軍將領又陷入短暫的沉默，這也是事實。
“你們的想法是如何？”李自成問道。
“不如撤回太原府，召集更多的百姓，組建成七十萬大軍，秣兵歷馬，到時候再北上攻打寧武關。”一個不講說道。
“來人，將他就地斬首！”李自成突然變臉。
也不待那個部將反應過來，他就被李自成的親兵拿下，然後就地殺了！斗大的腦袋在地上滾動，夜間的火光映照在他死不瞑目的錯愕表情上。
李自成麾下的將領們都被嚇到，不由自主地往後倒退一步。
“明日起，同時進攻寧武關的人數加倍，務必要在兩天內攻下寧武關！聲言撤退者，下場如同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