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 ，拿什麼來還？
翌日清晨，上班的人還沒出門，楊小樂衆人都已經去上學去了。
八小時單休，這是大部分上班人的寫照。
話說這年代的人雖然物資匱乏一些，真的沒有後世那種天天加班加點那麼累。
只要不犯錯誤了，要是領導說話不好聽，還能逮住領導一頓罵。
特別是那種晉升無望的人。
現在雖然說是實行的工資等級制度，但是每年考等級的名額其實就那麼一點點，還都把握在輕工業局手裡。
工人晉升工資受上級部門計劃控制，特別是工資制度改革後。
所以這時候絕大部分的人其實是一二兩級。
回到學校這邊，衆人都在那裡聊着天。
“哎，小樂，小樂！”
剛剛來到地方，就被馮愛軍這孫子給拉了過來。
楊小樂坐下來以後疑惑了一下，笑呵呵的開了句玩笑；“怎麼了？挨你爺爺揍了？”
“嗨，胡說什麼呢！”
馮愛軍沒好氣的看了他一眼，這武裝皮帶抽人那是真的疼啊！
使勁了的話，皮開肉綻有些誇張，但是坐都不敢坐的地步還是能達到的。
隨後在那裡嘀咕着：“養雞的地方我找到了！”
聽到這話，楊小樂拍了拍腦袋：“大哥，這都十月份了，馬上就轉涼了，這野雞都不怎麼下蛋了，你還養個屁啊！除非你能弄到糧食。”
不下蛋，這是大部分雞到了冬天的習性，除非伱能餵飽了。
營養足的情況下，那是沒問題的。
馮愛軍見狀嘿嘿一笑：“糧食我們弄不到，但是米糠和麥麩我們能弄到啊！這養雞不也是好東西嘛！”
楊小樂對此一點也不奇怪。
米糠不用說了，想買就能買到。
就是麥麩因爲現在打灰面，所以麥麩也越來越少，但是糧食加工廠還是能弄到。
大的糧站也有自己的加工廠。
想到昨天大伯說的自留地以及允許養牲口的事情，農村放開以後，城裡也不可能管起來。
到時候有能耐的也能養。
估計也要不了多少時間。
便點了點頭：“行，我給你弄點，你要幾隻？”
馮愛軍聞言一陣的高興：“嘿嘿，五隻，我們算了一下，五隻沒有問題。”
楊小樂琢磨了一下，估計這是五個人一起養的。
隨後笑道：“行是行，你說你們拿什麼換？那我不能白給啊！你說是不是啊！再說了養死了怎麼辦？”
“嘿嘿，我們到時候給你搞兩件軍裝怎麼樣？新的！”
馮愛軍嘿嘿一笑。
“我要那玩意幹嘛！”
這玩意現在確實是稀罕，問題是他已經夠高調了，之前已經弄了兩套。
而且等到了一片紅的那幾年，只要是個學生，大部分都能從紡織廠里弄到這些東西。
還不要錢！
這有魅力的人，走到哪裡都是最靚的仔。
這話讓馮愛軍一陣的糾結。
剛要說話，李保國湊了過來：“聊什麼呢！在那裡鬼鬼祟祟的？”
“你才鬼鬼祟祟的呢！幹嘛啊！”
楊小樂翻了一下白眼。
這一個月下來，他還是感覺李保國能處，他老子地位不低，還沒有紈絝的那種氣息。
還真不錯。
不止是對他，對班級裡普通的人也是差不多。
李保國拿着本子笑道：“運動會你報什麼啊？一千米，和4X4接力？”
楊小樂聞言看了一眼本子。
上面登記了不少的名字和項目。
八中每年秋季都會有運動會，初中部和高中部都會參加，爲期三天的時間。
分爲六個年級。
也算是學校爲數不多比較熱鬧的運動了。
時間就是半個月以後。
軍訓結束以後就開始籌備了。
這軍訓拿了標兵，怎麼着也要參加的。
想了一下說道：“你看着辦，時間能岔開的話，隨便報。最多兩個啊！”
聽到這話，李保國笑了笑：“那行，我給你看着報了啊！”
說完，笑呵呵的離開了。
馮愛軍看着他，想到了什麼說道：“對了，小樂，你聽說了沒？上面發通知了，鑑於當前形勢困難，支農的活動取消了。”
楊小樂看了他一眼：“哦，什麼時候的事情？”
“高中那邊通知了。不知道我們這邊什麼時候通知。”
楊小樂聞言輕輕點點頭。
也沒有在意了。
農村小學每到秋收和夏收兩個季節，都會放假，而中學則是需要去支農一個星期。
但是去了以後，這吃的可得當地公社管。
現在農村都沒吃的了，哪裡還有糧食招待。
不止是農村得招待，學校還會發糧食補助。
這其中得出不少的糧食，因爲城裡的初中和高中生實在是太多了。
今年難過，明年也好不到哪裡去。
到了後面纔會好點。
衆人說話間，老韓過來了，和馮愛軍說的一樣，通知了今年不支農的事情，這讓大家一陣的哀嚎。
往年可沒人想去。
但是今年缺糧食，去一次，相當於免費吃七天的糧食，能給家裡節省糧食。
而且學校還有補貼。
這個老韓可不會去管。
不止是支農，支工同樣也沒有了，很多工廠自己都沒活幹在裁員了，自然也沒有去工廠學習的機會了。
通知到了以後，就開始上課了。
……
晚上放學回來，楊小樂騎着車子向着家裡趕去。
來到路上，看到了曲穎正在衚衕附近對着他招手，臉上好像帶着一絲絲的着急。
“怎麼了？今天沒上班啊？”
將車子停下來，他一陣的好奇。
曲穎聞言着急的說道：“我提前下班了，正要找你呢！昨晚秦姐差點出事情了。”
這話，讓他愣了一下。
“是秦水蓮？差點？沒事情吧？”
“嗯，是她！人沒事，正好被巡邏的人撞見。”
“咋回事啊？陳波乾的？”
除了這個好像沒有其他的原因了。
“嗯！是他乾的，所以我琢磨着你快放學了，過來等你，怎麼辦？我感覺是不是要看看她？”
聽到這話，楊小樂琢磨了一下，看向了遠處，說道：“走，上車，去看看！”
“好！”
曲穎答應了下來，坐上了車子的後面。
兩人騎着車子向着秦水蓮的家裡趕去。
走在路上，楊小樂聽完了曲穎說的事情以後，大概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半個月前陳波的事情鬧大了，被開除了廠子。
本來事情都過去半個月了，都以爲沒什麼了。
昨天放假，秦水蓮在回家的路上被陳波給堵住了，差點被人給糟蹋了，幸好被巡邏的人碰到。
然後陳波被送進了派出所。
聽完以後，楊小樂一陣的疑惑：“這麼巧的嗎？這事情肯定是出現在晚上，秦水蓮怎麼會這麼巧碰到陳波？”
這四九城的人口可是非常密集。
隨便出現一個路段，他陳波只要不是太傻，都不會幹這種糟蹋人的事情。
幹這事情得時間的啊！
不是三五秒的事情。
又不是說一棍子把人敲暈了，拖到草叢或者巷子幹這事情。
再說了，人家秦水蓮不會喊人啊！
而且秦水蓮知道自己陷害人，心裡發虛，碰到陳波肯定躲的遠遠的，誰還會招惹他啊！
那麼剩下的只有一種可能性了，那就是陳波把秦水蓮約出去的。
聽到他的分析，曲穎拽了一下他的衣服：“那你別去了，我一會過去吧，這事情因爲我而起呢！”
楊小樂不在意的說道：“沒事，你不是說廠子裡都知道這個事情了嘛！那陳波肯定真的進了派出所。她秦水蓮也不能把我們怎麼樣！我們可沒讓她什麼。”
就算是捅開了。
最多也就是曲穎給她糧食，讓她解決這個事情，又沒讓她幹嘛！
這個沒什麼好怕的！
聽到這話，曲穎也就沒有再說什麼了。
安靜的坐在後面。
來到一家副食品店，楊小樂將車子停了下來：“給，你去買兩瓶桔子罐頭。”
順便將錢和票遞給了她。
曲穎見狀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沒說什麼，接過了票進去了。
沒一會手裡拿着兩個罐頭出來上了車子。
車子來到一個大院門口，兩人停了下來。
進來以後，就有大媽問道:“你們倆幹嘛的？不是這個院子的吧？”
楊小樂見狀笑了笑說道：“哦，嬸子，我們是軟軸廠的，我們廠的秦水蓮同志受傷了，我們來看望她。她家住哪裡？”
“哦！看秦水蓮啊！”
大媽輕哦了一聲，指着邊上的月亮門說道：“再後罩房，第一間就是他們家。”
“哎，好！謝謝嬸子。”
楊小樂道了聲音謝，帶着曲穎向着裡面走了過去。
來到第一家的門口，伸頭看了看。
只見屋裡有三個孩子在那裡玩耍，最大的是個女兒年齡應該有十二三歲了，一個小男孩，八九歲，還有一個六七歲的小丫頭。
“這是秦水蓮家嗎?”
曲穎看着幾人，對着三個孩子問了一下。
“誰啊？”
說話間，屋裡的一張簾子被掀開，出了秦水蓮的面容。
隱約還能看到裡面一張上下鋪，和一臺縫紉機。
縫紉機上還有做了一半的衣服。
秦水蓮出來以後看到是兩人驚訝了一下：“怎麼是你們啊！”
“那個，秦姐，聽廠子裡面的人說你……我們過來看看！”
曲穎咬着嘴脣，還是開口說道。
畢竟這事情是因爲她而起。
此時她也看到秦水蓮的臉上靠近耳根子有一道劃痕，不是很深，紅紅的。
秦水蓮聽到這話，恢復笑容，笑道：“小事情而已！小棗，帶弟弟和妹妹進去。娘有事情說。”
後面的話，自然是對幾個子女說的。
最大的女孩見狀看了看，最後點了點頭，準備帶着弟弟妹妹進去。
“哎，小棗是吧，來，這個給你們！”
曲穎看着大丫頭，笑呵呵的將東西遞了過去。
但是小棗沒有接，看向了自己的母親。
秦水蓮客氣了一下；“你們別客氣了，東西拿回去好了。”
楊小樂在旁邊開口：“秦姐，還是讓孩子們收下吧，一點心意。”
聽到這話，秦水蓮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點點頭：“行了，拿着吧，謝謝姐姐和哥哥。”
“謝謝哥哥姐姐！”
孩子道了聲謝，隨後笑着進了裡面。
隨後裡面傳來了嘰裡呱啦的聲音。
“不準給我開了。”
伴隨着秦水蓮的喝聲，裡面的安靜了下來，沒有傳來開罐頭的聲音。
見裡面安靜了下來，她這才往裡面走了一段低聲說道：“沒事，這事情和你們沒關係。”
曲穎聞言抿着嘴看向了楊小樂。
楊小樂見狀笑道：“我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說，陳波這樣的人，您要是能躲着就躲着他，沒必要招惹他。要是我，我早就躲的遠遠的，連給他機會都不會給。”
這話一出，秦水蓮笑的花枝亂顫。
波濤洶涌，讓曲穎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隨後停了下來，她這才笑道：“真的沒什麼。”
她也明白楊小樂是在點她，她也能聽懂。
想了一下，她這才說道：“其實沒什麼，陳波感覺自己給了錢，沒吃到肉，心裡不平衡，想把肉再吃進去吧！美死他了。我秦水蓮再怎麼樣，也幹不出來這事情。”
說話的時候，看向了裡面的簾子。
沒說的那麼明白。
曲穎一下沒明白，隨後反應過來，臉上都紅了。
楊小樂一下就聽懂了。
上次陷害陳波，秦水蓮肯定是收了對方東西了。
陳波臉丟盡了，又沒了工作，肯定不甘心啊！
掉頭來找她。
中間不知道什麼情況，但是看樣子秦水蓮沒吃虧。
而且她話裡的意思是，佔便宜，有點曖昧可以，真要真刀真槍的上了，那肯定不行。
他也不知道真假。
不過人沒事就好了。
至於會不會被上，那秦水蓮自己會有決定。
如果因爲這個事情，秦水蓮受了傷或者死了，那他心裡還是有些過意不去的。
隨後，他輕輕點了點頭：“秦姐沒事就好，那我們先回去了啊！”
“哎，慢走！”
秦水蓮將兩人送到了門口，看着兩人離開。
隨後嘆了口氣回來了。
出來以後，曲穎就在那裡問道：“你怎麼不問清楚啊！到底發生什麼都不知道呢！”
楊小樂不在意的說道：“她說的你沒聽懂嗎？孩子在她不好說太露骨。”
聽到這話，曲穎咬着嘴脣點點頭：“聽懂了，就是拿了人家東西，沒讓人家……沒讓人家佔便宜。然後陳波不甘心……我說的是中間發生什麼了。”
臉上還帶着一絲的不好意思。
“這個已經不重要了。陳波這樣的，沒幾年出不來。”
說完，來到門口笑道：“行了，不用擔心了，先回去吧。”
隨後帶着她向着家裡趕去。
走在路上，曲穎想到秦水蓮剛剛說的話。
再想到了自己，嘴脣緊緊的咬着。
看了一眼楊小樂的後背，不知道在那裡想着什麼。
過了好一會，她這纔想起來什麼說道：“那個……你給我的糧票……我想去換成全國糧票行嗎？”
這話讓楊小樂反應了過來。
估計是這給西北寄去的。
隨後不在意的扭頭說道：“換就換唄。給你了你就自己用。幹嘛？你害怕我跟你要啊！”
曲穎聽到這話，趕忙解釋了一下：“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就是……就是感覺……”
支支吾吾半天也沒說個所以然出來。
楊小樂騎着車，笑道；“西北那邊好像也不是很好，你寄去就是了。以後情況好點了你再還我就是了。”
曲穎聞言在那裡沉默着。
還！
怎麼還？
這什麼時候好還不知道，問題是糧食在困難時期價值和平時完全不一樣。
她雖然沒經歷過，但是也聽過42年那年河N大旱的事情。
那是真的慘。
逃荒的人，走着走着人就沒了。
只能在路邊的荒草裡找到骨頭架子。
這也是因爲這幾年缺糧食，這個話題才重新被提起來的。
一根黃金只換一袋玉米碴子。
二三斤玉米能換一個黃花大閨女。
想了一會，她嘆了口氣，沒有再去想了，這人情債，最難還。
“咦！”
走在路上，楊小樂看着路邊的個酒樓停了下來。
“哎呦！”
本來只是拽着他衣服的曲穎被這麼猛的一停，人往前一滑，直接摟在他的腰上。
曲穎噘着嘴，輕輕打了一下他：“你是不是故意的。”
楊小樂感受着身後傳來的推背感，一陣的無語，：“什麼我是故意的，我故意幹嘛了？”
“我……你……”
曲穎支支吾吾的，不好意思說出來。
“行了，不逗你了，你看那是誰？”
楊小樂指着不遠處問道。
聽到這話，曲穎又打了一下他：“你都說不逗我了，還說不是故意的。”
隨後順着他指着地方看去。
當看到人的時候，曲穎驚訝了一下。
“趙建國？他怎麼跑裕豐酒樓來了？”
現在城裡所有的飯館都要收票了，人比以前要少太多了。
而且小餐館幾乎都關門或者每天就炒那麼幾道蔬菜，肉食基本上看不到了。
只有一些大飯店或者大酒店纔有肉食。
至於爲什麼會有肉票，自然是有各種原因了。
比如特需人員，一級運動員、醫院開的捨不得吃拿出來賣的，外國人也需要吃肉，而且醫院現在有規定，獻血400CC可以得一斤肉票和32塊錢。
等等，各種方法。
也沒有完全斷絕。
只不過條件都比較苛刻而已。
楊小樂看着對方剛剛進去，笑道；“來這裡還能幹嘛，吃飯唄。還記得昨兒趙大娘在那裡哭嗎？”
曲穎驚訝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趙建國拿了糧票……”
“呵呵，你說呢！”
聽到這話，曲穎搖搖頭：“真的是死性不改啊！聽院裡的人說以前不是這樣的啊！糧票都敢偷。”
糧票在這個時候是什麼？
是命！
自己之前只是丟了糧本，都差點讓自己過不下去。
這糧票還得了。
“行了，不管他了，這孫子不是個好東西！”
楊小樂說完，騎着車子帶着她離開了。
曲穎走在路上，笑呵呵的說道：“你也不是好東西！”
“呵，你這個白眼狼啊！我怎麼就不是好東西了。把我東西還我……還我糧票，還我雞蛋和肉……”
楊小樂說完，笑呵呵的手伸到了後面。
“啪！！”
曲穎也是笑呵呵的用手打了一下他的手：“你怎麼跟個孩子一樣，要東西沒有，要命一條。”
兩人嬉笑着向着家裡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