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經過上環碼頭, 李蓁蓁望着窗外,碼頭上人來人往, 一羣羣衣着單薄的工人馱着貨物,在工頭的指揮下, 往返於船隻和碼頭之間, 正在緊張而忙碌地搬運。
這些工人大多數是青壯勞動力,背上沉重的貨物, 渾身肌肉緊繃,脖子上青筋畢露, 臉都憋紅了,豆大的汗水從額頭上滴落,砸在水泥地面上,一瞬間蒸發得無影無蹤。
這樣的苦力工人, 也就只能賺幾年賣命錢, 要不了幾年就會渾身是病,後半輩子基本上沒有指望了。
李蓁蓁看得心中不忍, 移開了目光,望着碼頭上的船隻發呆,忽然發現一個問題。
“咦?這裡沒有集裝箱碼頭嗎?”
謝長平專心地開着車,用眼角的餘光瞄了一眼碼頭, 漫不經心地說:“老闆,你說的那個集裝箱,是用機器來搬運大箱子嗎?”
“對,”李蓁蓁點了點頭, 但她馬上發現謝長平根本看不到,於是追問說:“謝副總,原來你知道啊?”
謝長平頭也不回地說:“老闆,那個集裝箱是最近兩年纔開始流行的。之前我在倫敦的時候,就有看到過,確實很方便。但是我們香江,現在還沒有吶。”
李蓁蓁有些不解地說:“這是爲什麼?明明集裝箱更節省時間,也更節約成本。”
謝長平想也不想地說:“老闆,你有所不知,問題就出在這個節約成本上面。都說斷人錢財,如殺人父母。要是弄出集裝箱,這些工人要怎麼辦?他們不就失業了嗎?而且我聽說,建造集裝箱碼頭,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單單購買機器,就要花不少錢,那些老闆怎麼可能會願意?有這些工人在,還不如直接用人力。”
李蓁蓁仔細想想,也覺得謝長平說得很有道理。她是犯了想當然的錯誤,就跟“何不食肉糜”的主人公一個樣,不由得臉上升起一抹郝然之色。
但是她清楚,隨着時代的變遷,集裝箱遲早會普及到香江。更何況,香江還是國際上有名的貨運港,這個過程只會加快不會放慢。
李蓁蓁望着窗外,若有所思。
謝長平等了很久,也不見她說話,揣測說:“老闆,你還在想集裝箱的事情嗎?現在九龍倉已經交給洪門了,那是他們需要考慮的問題,我們想那麼多也沒用。”
李蓁蓁回過神來,輕聲說:“是啊,這確實不是我們應該操心的事,不管它了。謝副總,快要到了嗎?”
“快了,就在前面。”謝長平拐了一個彎,又開出去一小段路,終於在一個大倉庫的門口停了下來,率先走下車,打開了後車門,恭敬地說:“老闆,到了。”
這間大倉庫原本屬於九龍倉,是一排高大堅固的平房,面積很大。門口還設置了哨崗,有專門的保安在把守。
看到李蓁蓁和謝長平同時出現,兩個保安趕緊從哨崗走出來,一起合力把大門打開了。
隨着大門緩緩打開,裡面的東西也映入眼簾。
“哇,這麼多!”李蓁蓁喃喃地驚歎一聲。
燈火通明的倉庫裡,一排排巨大的松木箱子在地上鋪陳開來,一直綿延到了倉庫的盡頭。在那裡,一些大得無法裝進箱子裡的大型物件,整整齊齊地擺放着,有木雕,有石雕,還有青銅器,千姿百態,爭奇鬥豔。
“嘀嘀嘀嘀……”謝長平開着一輛小小的倉庫叉車,經過李蓁蓁身邊,衝她大喊:“老闆,快上來。”
等李蓁蓁爬上來,謝長平笑着說:“老闆,你坐好了。這裡的東西太多了,我們還是開車去看比較快。你想去哪裡,我就開到哪裡。”
李蓁蓁面帶讚賞地看了他一眼,指着前面說:“我們先去最裡面的盡頭,從那裡開始看,不用走回頭路。”
“好嘞!”謝長平答應一聲,轉動方向盤,叉車就發出“嘀嘀嘀嘀”的聲音,穩穩地朝前開去。
李蓁蓁坐在叉車上居高臨下,放眼望去,地上的松木箱子密密麻麻,彷彿無邊無際,她忍不住詢問說:“謝副總,這裡到底有多少個箱子?”
“13288個!”謝長平脫口而出,馬上補充說:“這些箱子,都是我親自去碼頭上提回來的。我們對照着大陸給的名單,仔細數了三遍,絕對不會錯的!箱子裡的貨物,我們的人已經檢查過了,都沒有問題。”
謝長平的目光掃射着通道兩邊的木箱子,臉上帶着驚歎,大聲地說:“光那些證明書,就裝了4個大箱子!老闆,這內地的好東西,真不少哇!還那麼便宜!”
倉庫叉車的噪音非常大,李蓁蓁也不由得提高了音量,大聲喊:“一共花了多少錢?”
“1248萬港幣!”謝長平的聲音似在大吼。
李蓁蓁被鎮住了!
不是因爲謝長平的大吼,而是因爲這個極其便宜的價格。
這裡的大箱子,都是遠洋貿易專用的松木箱子,每一個都有雙櫃冰箱那麼大,裡面可以裝很多東西。
這樣算下來,豈不是每箱古董的價錢,還不到1000塊錢港幣?這還包括了盡頭那些大件的古董,這簡直就是便宜到不能再便宜的價格!
李蓁蓁坐在車上怔怔地發呆,瞳孔渙散,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謝長平已經把車子停下來,有些奇怪地說:“老闆?老闆?我們已經到了。”
李蓁蓁一驚,立刻回過神來,率先跳下叉車,走到這排壯觀的古董前面。
放在最前面的,是一些巨大的青銅器,有青銅鼎、青銅案桌、各種怪獸的雕像,還有猛虎食人尊、大象馱龜尊,等等等等。
這些青銅器,體型最小的,至少也有水缸那麼大。而體型最大的,看起來要比一輛小轎車大得多。
忽然,李蓁蓁眼神一凝,不由自主地走向一張正方形的青銅桌子。
它看上去很像一張麻將桌,通身採用了失蠟法的鑄造方式,佈滿了精緻美麗的雲龍紋。在桌子的四個角,匍匐着四條張牙舞爪的蛟龍,龍頭向外微微張開嘴巴。
李蓁蓁撫摸着它美麗的花紋,勾脣一笑,玩味地說:“青銅冰鑑,終於落到我的手裡。”
謝長平探頭看了看,滿臉疑惑地說:“老闆,這是個什麼東西?”
“謝副總,這是一個古代的冰酒器。”
“冰酒器?”謝長平摸不着頭腦,怎麼看也覺得不像,“這不就是一張桌子嗎?”
“嗯,也可以這麼說。”李蓁蓁小心翼翼地拿開中間的蓋子,裡面是一個圓形的容器,四周刻有凹槽。
她指着裡面,好整以暇地說:“三千多年前的貴族,把冰塊放在這些凹槽裡,中間放上酒壺,主人和客人圍坐在這張桌子旁邊,既可以消暑納涼,又可以享受冰涼的美酒。所以,這是一張用來冰酒的桌子。”
“嘖嘖嘖嘖!”謝成平咋舌,眼睛瞪得老大,不可置信地說:“這古時候的人,也太會享受了!一個冰酒用的桌子,居然做得這麼精緻!”
李蓁蓁輕輕一笑,說:“謝副總,還有更神奇的呢。冰塊放進去之後,會逐漸消融,產生的冷氣和煙霧,就會從這四條龍的嘴巴里吐出來,形成吞雲吐霧的視覺效果,神奇吧?”
“哎呀,這古人的腦子太好使了,竟然能想出這樣的妙招!”謝長平大爲驚奇,圍着這張青銅冰鑑轉了一圈,愛不釋手地摸了又摸,讚歎說:“這工藝實在太漂亮了!老闆,你真淵博,居然連這個也知道!你以前看到過這種桌子吐霧嗎?”
“呃……”李蓁蓁頓了頓,說:“我在書上看到過。”
她沒有撒謊,在前世的時候,這件舉世無雙的青銅冰鑑,被人硬生生地切割成好幾塊,扔進熔爐裡,化爲鐵水。它的種種神奇之處,後人只能透過材料上的隻言片語去想象。
“嘖嘖嘖,神奇,太神奇了……”謝長平蹲在青銅冰鑑的旁邊,看了又看,嘴裡不住地稱讚。
李蓁蓁卻已經越過他,走到前面去了。
一尊尊大型的雕塑立在地上,組成一片雕塑的森林。
李蓁蓁一一看過去,有頤和園的銅塑鎏金大佛,也有會稽山的大禹石雕。有烏江畔的霸王和虞姬木製塑像,也有霍去病墓前的霍去病石雕。
除此之外,李蓁蓁還看到了南陽武侯祠裡的十八尊琉璃羅漢,還有成吉思汗陵墓前的大石獅子,甚至還能看到朱元璋墓前的石人石馬……
她的目光帶着驚豔,眷戀地在這些雕像之間來回打量,自言自語地說:“這下子,你們不會再被毀了。”
不知不覺間,謝長平走到了她的身邊,循着她的視線望過去。但是他的關注點不同,很快就被一些佛教的雕塑吸引住了,忍不住說:“老闆,這些佛祖和菩薩,雕工做得真好,真細膩,看着就給人一種慈祥的感覺。”
謝長平所指的佛祖和菩薩,有木雕,也有石雕,還有鎏金銅,甚至還有泥胎塑像,但是無論材料如何,他們的做工都非常精緻細膩。
李蓁蓁走到其中一尊木雕菩薩的旁邊,它的木頭是深褐色的,觸感光滑冰涼。
她回過頭來說:“謝副總,這尊菩薩的木材是檀香木,你聞一聞,是不是還有香味?”
謝長平猛吸了幾口氣,回味說:“好像有,也好像沒有,若有似無,香味很淡。”
“嗯,這就對了。”李蓁蓁點了點頭,介紹說:“這是1500年前的木雕,香味還能保留到現在,也是一件很難得的事情。”
“嘖嘖嘖!”謝長平忍不住再次驚歎,說:“這動不動就是幾千年,我們老祖宗的歷史真是悠久哇!以前的工匠手藝真不錯,這菩薩看起來一直在笑。”
這尊菩薩是一個身材苗條的美貌女子,面容祥和安寧,隱隱透出神性的光輝。形狀姣好的嘴脣微微上翹,露出一絲神秘的微笑,顯得溫柔可親。
李蓁蓁笑了,驕傲地說:“謝副總,這是我們東方的蒙娜麗莎,跟達芬奇的畫比起來,一點也不遜色。”
“那是那是,老闆你說得對,這尊菩薩的雕工真是絕了!”
謝長平摸了摸下巴,細細端詳這尊菩薩,感慨地說:“幸虧老闆你給的地址很準確,當時我們跟大陸那邊提起來,他們還不知道是在哪裡,後來聽說是在一個破廟裡面找到的。這麼好的東西,怎麼能放在破廟呢?真是暴殄天物。”
“可不是嘛,”李蓁蓁點了點頭,開玩笑說:“我們現在也是讓這尊菩薩重見天日了,不然放在破廟裡,指不定哪一天就被別人拿去燒了。”
“對了,謝副總,你們收集這些東西,有遇到什麼困難嗎?”李蓁蓁忽然關切地說。
“困難?”謝長平擺了擺手,很老實地說:“這倒沒有,我們只是給內地發了單子,他們自己派人收集,我們沒有花費多少力氣。”
說到這裡,謝長平有些遲疑地說:“老闆,你要的這些古董,確實有點稀奇古怪。比如這些墳墓前的雕像,還有那邊的石碑,我……我覺得有點不太妥當。”
李蓁蓁看他一眼,有些欣慰地說:“謝副總,有什麼話你可以直接說出來。你是想說,這些東西不吉利,對嗎?”
“嘿嘿嘿嘿……”謝長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但是他臉上的表情,卻明明白白就是這個意思。
這也難怪,香江人普遍迷信,一般都認爲陵墓前的東西不祥,也絕對不會往自己家裡搬運。所以,對於李蓁蓁的舉動,謝長平就有一些不理解。
李蓁蓁沒有立刻回答,她快步走向那些石碑,一個一個介紹說:“謝副總,你現在看到的這塊石碑,是炎帝陵墓前的石碑。炎帝你聽說過嗎?炎黃子孫裡面的炎,說的就是炎帝。”
李蓁蓁的語氣中,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蒼涼,低低地說:“炎帝是我們華人的老祖宗,這塊石碑已經有3000年的歷史了,是周天子親自讓人做的。放在內地,遲早也是被人砸爛的命運,還不如運過來讓我們保存。”
“嗯,聽老闆你這麼說,確實是這個道理。”謝長平深有同感地點了點頭,看向石碑的目光,充滿了讚歎。
李蓁蓁指着另外一塊石碑說:“這塊石碑,上面的文字是古代一篇著名的文章,名字叫做《醉翁亭記》,作者是宋代的歐陽修。而這石碑上的字跡,卻是大文豪蘇東坡親自書寫的。你說,這樣的石碑,是不是很難得?”
“啊,這塊石碑我有印象。”謝長平突然一拍腦門,眼睛發亮地說:“老闆,你看這塊石碑這裡缺了一角,據說是被人砸爛的。你看下面這裡,鋸角很不平整,肯定是被人硬生生鋸下來的。我聽說就扔在那個什麼山,隨意丟在地上,他們的人當時找了好久才找到的。”
李蓁蓁稍微一思索,就明白了,緩緩地說:“應該是琅琊山,上面有個醉翁亭,這篇文章,就是紀念那個醉翁亭的。”
“對對對,就是那個琅琊山!”謝長平突然想起了什麼,有些惋惜地說:“老闆,可惜琅琊山上的醉翁亭已經不見了,全部被人拆了。”
謝長平輕輕擊打着雙掌,顯得很惋惜,“你說那些人,好好一個亭子,爲什麼說拆掉就拆掉呢?”
李蓁蓁心裡一痛,追問說:“一個建築構件也沒有留下來嗎?”
謝長平臉色一皺,微微跺腳說:“什麼也沒有留下,拆得乾乾淨淨!我聽說當地的老百姓還拿回家燒火,全部都給燒沒了。”
他偷偷地瞄了瞄李蓁蓁的臉色,有些愧疚地說:“都怪我們的動作太慢了,要是能夠早一點下單,說不定還可以把這個亭子完整拆下來,運到我們香江來。”
李蓁蓁皺着眉頭,卻擺手說:“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不能怪你們。那我說的其他建築物,你們有買到嗎?”
謝長平伸出一根手指,語氣微弱地說:“就,就買到了一個關帝廟。”
李蓁蓁眼前一亮,臉上已經笑開了,高興地說:“是運城的關帝廟嗎?”
“嗯嗯,就是那個。”謝長平點了點頭,臉上的表情也很興奮,說:“老闆,我們把整個關帝廟拆下來了,每一塊建築構件都編了號碼,保證可以完整復原。”
“那些建築構件呢?在哪裡?”李蓁蓁呼吸粗重,迫不及待地想要看一看。
謝長平仔細回想,突然一拍腦門,說:“我好像記得是放在那邊的箱子裡,老闆,你快上車,我載你過去。”
倉庫叉車發出“嘀嘀嘀嘀”的聲響,很快就把兩個人帶到了一個角落。謝長平跳下車子,大步走到前面去,掀開了好幾個箱子的蓋子,轉身說:“老闆,所有的建築構件都在這裡了,我記得好像裝了十個大箱子,你等等,我再找找。”
趁着謝長平尋找的功夫,李蓁蓁走到了箱子的旁邊,仔細查看起來。
這些松木箱子,四周鑲嵌着白色的泡沫塑料,裡面碼放了許多木製雕塑,中間用乾草絲隔開。
李蓁蓁發現,這些建築構件,有龍、虎、獅、象、鱉,等等,每一件的器型都不太大,但是雕工都精緻入微,活靈活現。
她滿意地點了點頭,看來這個箱子裡面存放的,全部都是房樑上的雕刻。
謝長平很快就把十個大箱子找齊了,走過來說:“老闆,我都找到了,你要不要過來看一下?”
李蓁蓁走過去一一看過,發現所有的建築構件,包括屋頂上的瓦片,和地板上的青磚,都完好無缺,而且全部標上了編號。
她滿意地笑了起來,忍不住誇獎說:“謝副總,你們做得很好。這些建築構件,一定要好好保存,有朝一日我要重建一個關帝廟。”
謝長平思索了一會,提議說:“老闆,你要是想放久的話,我建議請一個專家過來,看看需不需要增加什麼保護的措施。不然香江氣候潮溼,時間長了,這些木頭恐怕會發黴。”
李蓁蓁非常認同,眼帶讚賞,愉悅地說:“你這個提議很好,就按照你說的來辦,你到時候找幾個專家過來看看吧,順便把其他的古董也做一下保養。”
“好的老闆,我記下來了。”謝長平往後面退了半步,躬着身子回答。
李蓁蓁沉默了良久,突然開口說:“謝副總,你們跟內地提出這個要求,他們是什麼反應?”
提起這個,謝長平就來了興致,興奮地說:“老闆,內地對我們非常歡迎,我們這次可是大宗交易,比那些私人的古董商,手筆大多了!我聽說,這些古董在內地很不值錢,他們巴不得多出口一些,好換外匯吶。”
“比如這個關帝廟,”謝長平指着面前的大箱子,解釋說:“這些建築構件,都是他們請了專家拆下來的,還給我們編好了號碼,服務可週到了。”
“不過,我們下單太晚了,很多老闆你要的建築物,都被當地的老百姓拆掉打爛了,一個也沒剩下來。他們的人聽說我們要這些東西,當時還覺得很可惜呢。”謝長平搓着手,趁機爲自己解釋了一句。
李蓁蓁臉上的笑容一垮,她長嘆一聲,自言自語地說:“天命如此,我也無能爲力了。”
沒錯,李蓁蓁這次收購的古董,全部都是那些在以後註定要被毀滅的古董。她費勁了心力,從記憶深處使勁扒拉,才湊齊了一份詳細的名單。
這一次她購買的古董,有一些其實並沒有多大的金錢價值,也無法爲李蓁蓁帶來金錢上的效益,但是她甘之如飴,心甘情願這麼做,只爲了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她心想,既然不能坐視不管,那就只能盡力搶救了。
都說能力有多大,責任就有多大。李蓁蓁沒有辦法在自己有能力的情況下,眼睜睜地看着那些藝術的瑰寶被毀滅,這是她無論如何也無法忍受的。
沒想到,她已經盡了全力,最終還是沒有全部搶救下來,也只能說是天意如此,造化弄人。
李蓁蓁再次嘆了一口氣,輕輕地甩了甩頭,把這種突如其來的傷感甩出了腦海,打起精神,詢問說:“謝副總,我要的其他東西都買齊了嗎?”
謝長平仔細思索,微微搖頭說:“老闆,那些瓷器和玉器,大部分都置辦齊了。但是有一些字畫,大陸的人說找不到了,也有一些他們不肯賣。哦對了,我這裡有名單,我去拿給你。”
謝長平開着倉庫叉車,走開了一會,很快又開回來了,他敏捷地跳下車,把一份厚厚的材料遞給李蓁蓁。
這份材料非常厚,看上去就像一本書一樣。李蓁蓁翻了翻,發現裡面瓷器、玉器和雜項佔了多數,字畫也有,但是與其他的東西比起來,數量就要少得多。
她沒有全部看完,合上書本,詢問說:“宋徽宗的《祥雲瑞鶴圖》,他們不肯賣嗎?”
謝長平回想了一下,詳細地彙報說:“老闆,他們說那是館藏珍寶,不外賣的。但是他們博物館的外銷部,還有很多字畫可以賣。按照老闆你的交代,我們把它們都包圓了,一共1萬9千多份!基本上都是歷朝歷代的名人字畫。”
李蓁蓁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隨口說:“嗯,那也可以了,既然人家不願意賣,我們也不能強求。”
謝長平有些驚奇地說:“老闆,要是你不說,我還不知道內地的博物館也賣古董。嘖嘖嘖,真是太氣派了!華夏這麼多年的文化,積累下來的古董,那得有多少啊,怪不得他們說賣就賣。”
李蓁蓁斜睨他一眼,有些不高興地反駁說:“這也不是華國的特例,人家大英博物館,以前不也賣過古董嗎?只不過現在不賣了而已。他們既然敢賣,我們就敢收。”
謝長平之所以覺得驚訝,是因爲他沒有遇見過這樣的事情。
但是,此時的華國,除了古董和一些手工藝品,以及少數的自然資源,可以用來出口之外,也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貨物了。爲了獲得寶貴的外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眼看天色已晚,李蓁蓁只能挑選着看了一些比較重要的古董,草草地瀏覽了一遍。
她看完之後,在心裡一盤算,覺得這些古董實在是太多了,除了一些不太值錢的之外,大部分古董,即便是在此時的香江,也是價值不菲的,到底應該怎樣安全地保管這些古董呢?
她第一個就想到了空間,但是仔細想想,空間里根本存放不下。畢竟這裡一共有一萬多個大箱子呢,還有那麼多大型的物件,就算把空間擠爆了,也放不下那麼多。
更何況,那些從墳墓邊上扒拉來的古董,她也不打算放進空間或者拿回家去。最基本的忌諱還是要顧忌到的,這些東西要是拿回去了,看在眼裡也會忍不住發毛。
李蓁蓁考慮了一會,詢問說:“謝副總,這裡的安保措施怎麼樣?”
謝長平作爲她的頭號心腹,當然知道李蓁蓁的顧慮,立刻回答說:“老闆,我們這個倉庫,是所有倉庫中最牢固的。窗戶很少,而且都是小窗戶,外面還釘死了防盜網。”
他指着前面說:“這裡只有一個出入口,就是我們剛纔進來的大門。”
又遙遙地指着保安哨崗,低聲說:“我安排了10個保安在這裡站崗,三班倒,我讓他們每個小時,都要出來巡邏一遍。”
李蓁蓁心想,不怕外賊,就怕內鬼。她低聲地說:“這些人可靠嗎?”
謝長平的眼珠子靈活一轉,先是誠懇地說:“老闆,這些保安都是我從工地上挑選的,他們本來就是我們公司的人,基本上都來了兩年了,我仔細觀察過,他們的人品,應該都沒有問題。”
他話鋒一轉,有些爲難起來,說:“但是,財帛動人心,這倉庫裡的東西,實在太過珍貴了,我也不敢保證他們會不會動了歪心思。老闆,你說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
李蓁蓁回頭看了一眼倉庫,又看了看手上的書本,靈機一動,悄聲說:“這份材料,你們多弄幾份出來,然後再派人把倉庫裡的古董,全部登記編號,再找人畫出圖樣,每天派人過來覈實一遍,應該就差不多了。”
謝長平眼前一亮,擊掌說:“老闆,你這個主意非常好,我看就這麼辦!這樣應該就萬無一失了吧?”
李蓁蓁卻不這麼認爲,她前生今世,都見多了人心險惡。雖然她不願意用惡意,去揣測自己公司的員工。但是她畢竟沒有讀心術,無法保證人人都對她忠心耿耿。
作爲一個合格的管理者,應該事先做好防範的措施,不能等到事情發生了,再來想辦法補救。到了那個時候,傷害就已經造成了。
不知道爲什麼,她突然想到了周然派來的那幾個保鏢。
那些保鏢跟她朝夕相處,她已經熟知了他們的性情和人品。再加上有周然這一層關係在,她親眼見到過那些保鏢對周然的尊敬。所以,在她內心深處,反而比較信任他們。
想到這裡,她回過頭對謝長平說:“今天我的保鏢沒有跟過來,我回家之後,問問他們願不願意過來這裡幫忙。謝副總,你覺得怎麼樣?”
謝長平眼裡光芒大增,興奮地說:“好啊,老闆,你那些保鏢都是有真本事的人,身手不錯。要是有了他們的幫忙,我相信這裡一定會很安全的。”
李蓁蓁卻搖了搖頭,感慨地說:“也不能完全依賴他們,打鐵還需自身硬,我們自己的安保力量,要儘快訓練出來,不然人手根本不夠用。”
也是到了這時,李蓁蓁才驚覺,她的根基還是太淺,身邊可用的人實在是太少了。
交代好了謝長平,李蓁蓁也累了,疲憊地說:“謝副總,今天就到這裡吧,天色也晚了,你可以送我回家嗎?”
“當然!”謝長平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然後走出了倉庫,載着李蓁蓁回家了。
李蓁蓁回到家裡,卻沒有立刻休息,而是跑到了隔壁的別墅,找來了自己的幾個保鏢,跟他們說:“我在銅鑼灣的倉庫裡,放了一些比較貴重的物品,數量挺多的。現在安保的力量不足,不知道你們願不願意過去幫忙?”
保鏢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之間交換着眼神。
一個三十多歲的強壯男子,綽號叫做阿虎,是這幫保鏢的領頭人,向前一步站出來,恭敬地說:“李小姐,我們是奉命來保護你的,要是你把我們調走了,那你的安全怎麼辦?”
李蓁蓁笑了笑,溫和地說:“你們跟了我這麼久,除了一開始,後面根本沒有遇到什麼危險,我覺得我很安全,其實不太需要保護。你們要是願意到倉庫裡幫忙,我還可以給你們調高一些薪水。”
阿虎很明顯是不同意的,但是他沒有立刻拒絕,而是委婉地說:“李小姐,我們可以考慮一下嗎?遲些再給你答案。”
“當然可以了。”李蓁蓁親切地微笑起來,還很自信地說:“那我期待你們的迴應。”
李蓁蓁認爲,這些保鏢如果去了倉庫,不僅薪水提高了,而且還能享受正常的休假,不至於跟着她,經常沒有休息的時候。她覺得這些人應該會心動並且同意的。
沒想到,還沒等到保鏢們做出迴應,衛良就主動找上門來,說他可以幫這個忙。
衛良先是通過謝長平,然後才找到李蓁蓁的。她聽到這個消息之後,趕緊來到了鴻基地產公司的辦公室,親自接待了衛良。
衛良還是那副豪爽的樣子,大喇喇地說:“李總監,我聽說你的公司需要招保安,我看你們不用找了。我可以讓手下的人時不時過去看看,要是你們那裡需要保安常駐,我也可以派出專人去幫你們。”
李蓁蓁沒有正面回答,她心裡已經起了疑心。
這件事情,除了謝長平,她就只告訴了那些保鏢,但是現在衛良卻知道了。謝長平肯定是不會出賣她的,那麼剩下的人,就只有保鏢了。
按說那些保鏢,應該跟衛良沒有關係,難道他們會說出去嗎?
李蓁蓁心裡一寒,忍不住狐疑地說:“衛先生,你是怎麼知道我們公司需要保安的?”
衛良一頓,馬上就反應過來,哈哈一笑說:“我們洪門的人,遍佈整個碼頭,一點點風吹草動,都瞞不過我們的眼睛。李總監的公司既然有這個需求,我們作爲合作伙伴,當然是要主動幫忙了。”
李蓁蓁卻不相信,堅持地說:“衛先生還沒有告訴我,你到底是怎麼知道的?”
衛良的臉上佈滿了笑意,顯得非常誠懇,爽朗地說:“我不是已經說過了嗎?碼頭上的事情,瞞不過我衛良。李總監的人去上環碼頭提了那麼多貨物,動靜有點大了,我們不用特意去打聽,也能知道一些。”
李蓁蓁心中一凜,有些惱怒起來,毫不客氣地說:“想不到衛先生的人那麼有空,我們公司一點點事情,你們就都知道了。”
衛良見李蓁蓁惱了,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趕緊解釋說:“李總監,你不要誤會,我們沒有特意去打聽你的事情。不過碼頭就那麼大,我們想不知道都不行。既然我們兩家是合作伙伴,那麼互相幫忙也是應該的。”
衛良深深地看了李蓁蓁一眼,加重語氣說:“相信我,有了我們洪門的保護,我保證你的貨物萬無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