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長平的好消息來得非常快, 僅僅過了半個月,他就搞定了好幾宗大型的土地交易。又恰好趕上了波浪酒店的封頂儀式, 所以李蓁蓁再次來到淺水灣。
她出發的時候, 周然剛好過來找她, 聽說她要去淺水灣,他也要跟着一起來。他們坐車經過天星碼頭,沒有絲毫停頓, 司機就直接開過去了,向着過海隧道行駛。
李蓁蓁望向窗外, 維多利亞港灣依舊繁忙, 過往的船隻就好像銀河中的星星, 其中天星小輪最多, 也最明顯。
沉默中,李蓁蓁忽然開口:“都怪山麟, 害我現在都不敢搭天星小輪。”
周然的表情瞬間轉爲愧疚,沉痛地說:“蓁蓁,都怪我。山麟實在太狡猾了, 這段時間我們都抓不到他。”
“哎……”李蓁蓁長嘆一聲,皺着眉頭說:“現在的問題就是抓不到啊。”她說這話倒不是責怪周然, 純粹是出於對山麟的憎恨。
她的眼睛怔怔地望向遠處, 幽幽地說:“奇怪, 天星小輪雖然便宜,我也不知道爲什麼,就很喜歡坐。”
周然輕笑一聲, 替她解釋說:“香江就是這樣,再有錢的人也喜歡市井生活,我覺得沒有明確的界限。”
李蓁蓁暗暗贊同,是啊,這片土地人多地少,生活在這裡的人太多太多了,走在路上,哪管身邊的人是窮人還是富人?
天星小輪雖然簡陋又廉價,但卻充滿了市井的趣味,不僅可以欣賞到維港的美景,還可以看盡人生百態,也許這就是她喜歡天星小輪的原因。
她再次嘆了一口氣,怏怏不樂地說:“以前我還沒那麼有錢,那時候我想幹什麼就去幹什麼。但是現在……自從發生了山麟的事,我哪都不敢去,唉……”
車隊的速度飛快,眨眼間就開進了過海隧道,隨之而來的黑暗讓李蓁蓁悄然沉默,車廂內瀰漫着壓抑的氣氛。
周然的眼睛隱藏在這黑暗之中,卻亮得驚人。
到了淺水灣,李蓁蓁先去波浪酒店主持封頂儀式。周然也是第一次看見波浪酒店,不由得連連稱讚,最後他說:“蓁蓁,你這個夢幻島挺有意思,以後一定會生意興隆。”
李蓁蓁饒有興致地問:“原來你還懂風水呀?”
“不是風水,”周然胸有成竹地說:“波浪酒店就跟它的名字一樣,很夢幻。我相信世界上沒有哪一家酒店是這種風格,我很看好這裡。”
“是嗎?”李蓁蓁聽了很開心,笑彎了眼睛說:“那我承你吉言了。”
過了一會兒,謝長平走過來說:“老闆,吉時就快到了,我們開始吧?”
“嗯,走吧。”李蓁蓁一邊往前面走,一邊詢問說:“謝副總,記者都來了嗎?”
“來了,”謝長平點了點頭,有些委屈地說:“老闆,我們這次只請了幾個老熟人,爲什麼不多請一些記者,也好趁機宣傳一下?”
“你急什麼?”李蓁蓁斜睨着他,“今天只不過是封頂儀式,稍微意思一下就好了。等我們正式開業,再大操大辦,到時候再好好宣傳。”
李蓁蓁沒有說出口的是,她也知道這是一個宣傳的好機會,但是山麟躲在暗處,她不敢太過冒頭,這也是無奈的選擇。
封頂儀式最主要是拜神,由謝長平充當總工。至於真正的總工湯姆森,由於宗教信仰和文化差異,他只能站在一旁看熱鬧。
在酒店的樓頂,一張長長的紅色桌子擺滿了祭品,有整隻燒豬、牛頭、羊頭、雞、鴨、鵝等等。謝長平像模像樣地禱告了一番,跟李蓁蓁一起上了香,最後由李蓁蓁給樓頂中間填上最後一剷土,封頂儀式就算結束了。
其實樓頂已經密封好了,只特意空出那麼一小塊缺口,專門讓李蓁蓁去填土,象徵意義大過實際意義。
但有時候就是這種虛無縹緲的儀式,才能讓人安心。封頂儀式之後,現場點起鞭炮,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臉上綻放出笑容,互相之間忙着道賀。
“老闆,大吉利是!”謝長平笑得心滿意足,突然壓低聲音說:“剛剛亨氏的負責人告訴我,他們想承建淺水灣的豪宅,規矩還跟以前一樣。老闆,這是好兆頭啊!”
亨氏集團跟鴻基地產合作過好幾次,水平還是很有保障的,因此李蓁蓁笑了笑,卻沒有明確表態,只說:“他們要是願意墊付資金,交給他們來建也不是不可以。不過現在設計方案還沒做出來,我也還沒有考慮好,你先讓他們等着吧。”
謝長平的眼珠子轉了轉,心領神會地說:“老闆,我知道該怎麼說了。”
他殷勤地跟上來,低聲說:“老闆,這邊我都安排好了,待會讓老許帶他們去吃飯,我們現在就去那幾塊地皮看,還是?”
“好,那就走吧。”李蓁蓁微微頷首,對他的安排很滿意。
衆人離開了這裡,在謝長平的帶領下,驅車來到了遠處的一座山腳下。到了那裡之後,謝長平指着前面的山說:“老闆,從我們現在站着的地方,到那邊的山,我都已經買下來了。”
他用手比劃了一下,介紹說:“這裡的平地是以前買的,山是最近纔買的,剛好連成一片,面積大概有9萬平方米。”
李蓁蓁仰起頭,這座山在淺水灣的衆多山丘中,算是比較高的山了。它的形狀像一個放大版的饅頭,兩邊低,中間高,頂部圓潤。這樣的地勢,天然就適合建造豪宅,不存在誰擋住誰的問題。
更妙的是,由於它的高度比較高,擋住了大海帶來的水汽,在半山腰形成了雲霧繚繞的景觀,遠遠看去,如同一條飄忽不定的巨龍。
山勢巍峨,前方又有開闊的大海,天生就具有氣吞山河的萬象。即便李蓁蓁這個不懂風水的人,也能看出這裡是藏風納氣的風水寶地。
謝長平察言觀色,緊接着又說:“老闆,我們的目的是開發豪宅,我上次就在想,如果是豪宅的話,那些有錢人肯定喜歡建在風水好的地方。所以我買地皮的時候,還專門請教了嚴大師。”
“哦?”李蓁蓁眼前一亮,好奇地說:“嚴大師說什麼了嗎?”
“好啊,當然好了!”謝長平笑得滿臉紅光,“嚴大師說這個地方的風水格局非常好,能夠聚財,人丁興旺。”
他搓了搓手,精明地說:“老闆,要是我們把這個消息放出去,肯定可以吸引到一批有錢人,嘿嘿嘿……”
李蓁蓁忍不住衝他翻了一個白眼,撇了撇嘴說:“謝副總,你上次還不相信我,怎麼嚴大師金口一開,你立刻就改口了呢?你也太迷信了吧?”
“不是,老闆,哎呦……”謝長平的臉更紅了,着急地說:“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我只是……”
“你只是什麼?”李蓁蓁揶揄地看着他,斷然地說:“你只是迷信而已。”
她莞爾一笑,突然臉色一正說:“謝副總,風水玄學聽聽也就算了,我們做事業,還是要腳踏實地。現在豪宅還沒有開始建,這裡的事,你先不要泄露出去。”
謝長平羞愧極了,垂頭喪氣地說:“老闆,我知道錯了。”
他像一個做錯事的小學生,讓李蓁蓁都不忍心看了。她別開了眼,勾起嘴角說:“謝副總,我剛纔是跟你開玩笑的,你自己心裡有分寸就行了。”
謝長平偷偷瞄了瞄她的臉色,猛地鬆了一口氣,又很快笑起來,熱情地提議說:“老闆,後面還有好幾塊地,我帶你去看吧。”
等李蓁蓁把所有的地皮都考察完畢,一個大膽的構思,漸漸涌上她的心頭。靈感來得如此強烈,讓她一刻都不想在這個地方耽擱下去。
她掩脣輕咳,招手對謝長平說:“我都看過了,等我回去好好想想,今天就先到這裡。謝副總,你自己開車回去吧,我就不送你了。”
謝長平習以爲常,躬着身子說:“老闆,那我就不打擾你了,我先走了。”
李蓁蓁回去之後,正想找藉口把周然打發走,沒想到她還沒開口說話,周然就主動提出要離開。
她正中下懷,毫不留戀地揮手說:“去吧,去吧。”等周然一走,她立刻飛奔進了房間,“嘭”地一聲關上大門,消失在了空間裡。
周然離開之後,第一時間就找到了阿鼠,交代他說:“你出去打聽一下,天星小輪在誰手上。”
阿鼠的面目一下子變得猙獰,瞪着眼睛說:“少爺,他們招惹你了?這個不長眼睛的……”
周然一個眼神就讓他閉上了嘴,他淡淡地說:“他們沒有招惹我,是我想招惹他們。”
阿鼠立刻開心地笑起來,拍着胸口說:“少爺,你說吧,你想做掉誰,我現在就去做掉他。”
周然臉色一沉,捏了捏眉心說:“阿鼠,你看看你,像什麼樣子?”
阿鼠不明所以地看了看自己,自從他當上了雷神安保公司的總經理,他就徹底告別了過去。以前的他,充其量也不過就是一個小小的堂主。但是現在的他搖身一變,已經是一家英雄模範公司的主管了。
由於雷神安保公司在香江出了名,阿鼠的業務也開展得很快。他就像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回頭看以前的自己,只覺得不過是一隻井底之蛙。
現在他成天充滿幹勁,就連打扮都變了。不僅西裝革履,梳着大背頭,手腕上還戴着勞力士的金錶,時不時還要努力拽兩句英文。他認爲這樣的自己,渾身上下都充滿精英的氣質,就跟他在報紙上看到的那誰誰誰一樣。
他自我感覺很良好,笑得眼睛都眯起來了,“少爺,我覺得我很好啊。你快告訴我,你想砍誰?我現在就去砍死他。”
周然簡直不忍直視,阿鼠自以爲很好,但他的本質還是沒有變。看他脖子上隱隱約約的紋身,還有他笑起來就顯得陰狠的眼神,都在處處彰顯他的匪氣。
“阿鼠,不要動不動就打打殺殺。”周然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意味深長地說:“古惑仔不動腦子,一輩子做古惑仔。”
爲了讓阿鼠聽得明白,他索性說出了自己的目的:“我想收購天星小輪,你去打聽清楚,天星小輪在誰手裡,有什麼把柄沒有。”
“嘿嘿……”阿鼠伸出舌尖舔着嘴角,賊賊地說:“少爺,這個簡單。你給我一個鐘頭的時間,我保證把他的祖宗十八代,都給你打聽清楚。”
“嗯,去吧。”周然揮了揮手,閉上了眼睛。他之所以萌生這個想法,是因爲李蓁蓁的話提醒了他。
才過了半個小時,阿鼠就急匆匆趕回來了。他快步走到周然的跟前,這才恭恭敬敬地說:“少爺,已經打聽清楚了。”
“說。”周然猛地睜開了眼睛,目光如電,讓阿鼠悚然一驚。
他低下了頭,語速飛快地說:“少爺,原來天星小輪就在電星公司手裡。電星公司嘛,那不就是跟我們租碼頭的公司嗎?少爺,我們接手的天星碼頭、中環碼頭、灣仔碼頭,這三個碼頭,之前一直租給他們,現在也是他們在運營。”
“我們的兄弟打聽清楚了,電星公司現在的老闆,名字叫做列維傑米特瓦拉,是一個西班牙人。他們的家族米特瓦拉家族,經營天星小輪已經有90年了。除了天星小輪,他們在香江沒有其他的產業。”
阿鼠擡起頭,小心翼翼地說:“少爺,天星小輪在前幾年一共加價了兩次,現在每次坐船都要收3毛錢。他奶奶的,比以前賺多了!我估計他們不肯賣。”
周然只看了阿鼠一眼,表情淡淡地說:“給他一個無法拒絕的價格。”
阿鼠立刻意會,他齜牙咧嘴地笑起來,身子卻站得筆直,斬釘截鐵地說:“是,少爺,我一定給你辦成。他奶奶的,必要的時候……嘿嘿。”
晚上,周然回到了大宅,就看到週近南坐在大廳裡,掀開眼皮說:“回來啦?”
“爺爺,”周然走到他的身邊蹲下,扶住他的膝蓋說:“我今天讓阿鼠去收購電星公司。”
週近南似乎笑了一下,又似乎沒有,他目光祥和地看着周然,就好像一個普通人家的老爺子,拍了拍他的手說:“這個家,遲早是要交給你的。你覺得好,就去做。”
“謝謝爺爺。”周然孺慕地望着他,眼中溢滿溫情。
“一家人不說這些。”週近南的臉上古井無波,突然輕聲地問:“阿然,你有沒有想過做成產業?”
不等周然回答,他的眼神陡然變得犀利,尖刻地說:“難道你只是爲了討女人歡心?”
“什麼都瞞不過爺爺,”周然眼裡的笑稍縱即逝,不等週近南發怒,他就沉穩地說:“爺爺,我打算把天星小輪,還有我們之前經營的白色小巴,結合船運碼頭,組成一個運輸集團。”
他的聲音娓娓道來,好像早就想好了似地。
“我們有幾個機場和機場貨倉,可以負責空中的運輸。遠洋貿易又有萬噸巨輪。白色小巴的規模也大了,現在除了有軌電車,公共交通還要靠我們。如果再加上天星小輪,就可以把香江的內海也給佔了。到時候海、陸、空一起運轉,爺爺,你覺得怎麼樣?”
“好!”週近南的眼中猛地射出一道亮光,欣慰地說:“阿然,你這麼有成算,我就放心了。”
他看着周然的眼神難掩欣賞,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你是個好孩子,幸虧當年聽了你的話。67年電車司機大罷工,我們的白色小巴趁機進入市區。現在我們又有牌照,又有專門的路線,這倒是一樁合法的生意,呵呵……”
周然笑了一下,不緊不慢地說:“爺爺,我們現在有4350輛小巴,我打算今年再增加一半。座位也可以從14座,再擴到16座,或者20座。我準備註冊一家公共交通公司,把白色小巴和天星小輪合併在一起。”
週近南不說話了,只是眯着眼睛笑,最後他拍了拍周然的手站起身,笑呵呵地說:“你的事情,你自己去辦,我就不管了。”
他越過周然走上了樓梯,就連背影都似乎充滿了笑意。
也不知道阿鼠用了什麼方法,竟然在一週之內,就讓米特瓦拉家族主動放棄了電星公司,把天星小輪的經營權收入囊中。
天星小輪的總公司,位於尖沙咀天星碼頭的右側,是一棟白綠相間的三層建築。在大門口的廣場上,一棟磚紅色的鐘塔高高聳立,它模仿倫敦的大笨鐘而建,香江人都親切地叫它“小笨鍾”。
早上七點,小笨鍾剛剛敲過七下,一排車隊就悄然開到了這裡。先是衝下來一羣彪悍的黑衣人,然後一個頎長的身影從車裡走出來,正是周然。
阿鼠跟在身邊亦步亦趨,看着廣場上排排站的員工們得意洋洋,他湊近一步說:“少爺,我已經把經理和財務都換了,還在各個崗位上安插了我們的人。”
“走吧,進去看看。”周然淡淡地瞟了他一眼,率先走在前面。
阿鼠趕緊跟了上去,越過周然,大聲地對着員工們說:“老闆來了,大家鼓掌歡迎。”
“啪啪啪啪……”伴隨着一陣熱烈的掌聲,是員工們異口同聲的大喊:“老闆好!”這聲音動靜極大,一瞬間就把經過廣場的市民驚住了。
周然也黑了臉,沉聲喝道:“阿鼠,別搞這些虛的!”
他轉過身來,臉上已經換成了和煦的笑容,張開雙臂往下一壓,溫和地說:“大家不用客氣,以後都是同事,你們都回去上班吧。”
這些員工中,除了洪門的人,其他的人都在電星公司工作了一輩子,此時看到老闆是一個好說話的年輕人,都在心中鬆了一口氣。對於他們來說,只要能按時發放工資,就是好老闆。
聽了周然的話之後,他們嘻嘻哈哈地說着“謝謝老闆”,很快就一鬨而散。
阿鼠卻有些不岔,陰着一張臉說:“少爺,他們太沒有規矩了,必須給他們一個下馬威。”
“阿鼠,”周然冷冷地盯着他,不悅地說:“收起你的那一套。我們以後辦企業,和氣才能生財,你不要老想着打打殺殺。”
“如果你改不了,”周然垂下眼瞼,“那你還是回去收保護費吧。”
“少……少爺,”阿鼠嚇得冷汗都流下來了,瞬間好像老鼠見了貓一樣乖,舉起手說:“我再也不敢了,少爺,我一定好好學做生意。”
“多學學衛良,”周然瞥了他一眼,語氣中暗含着警告:“阿鼠,不要讓我失望。”
“少爺,我一定改!”阿鼠不敢再造次,老老實實地跟在後面。
他們在門口耽擱了一點時間,進去之後,員工們已經開始上班了。伴隨着“叮鈴鈴”的聲響,他們到處走來走去,小樓里人來人往。船員、服務員、警衛、後勤工人,都在爲早上的輪渡做準備。
周然從一樓到三樓巡視了一圈,發現公司裡井井有條,自成一體,倒不用他過多地操心。
他朝阿鼠招了招手說:“船倉在哪裡?帶我去看看吧。”
“少爺,在這裡,你跟我來。”阿鼠恭恭敬敬地走在前面引路,他們沿着樓梯走到一樓,沿着長長的走廊一直走,穿過幾道關卡,越往裡面走,潮氣就越來越重,到了最後,甚至可以聽到海浪的聲音。
“少爺,到了,就在這裡。”阿鼠打開了一扇厚厚的大鐵門,費力地把它固定在牆上,然後走過來說:“少爺,天星小輪每五分鐘,就要開出去一班船,都是從這裡走的。”
這個倉庫凌空建在海面上,竟然一眼望不到邊。放眼望去,全是一模一樣的雙層小輪船,此時正值早晨的高峰期,進進出出的船隻絡繹不絕。
周然等人站在月臺上,被這宏大的倉庫和輪船一襯托,瞬間變得渺小無比。
由於空間開闊,來往的汽笛聲也顯得格外響亮,聽得人的耳朵都快聾了。阿鼠自己倒沒什麼,看向周然的目光卻很擔憂,大聲地說:“少爺,這裡太吵了,我們還是出去吧。”
但周然彷彿沒有聽見,他的目光,被一艘嶄新的輪船吸引住了。他指着那艘雙層小輪船,滿意地笑了,“阿鼠,我們上去看看。”
“誒……少爺,”阿鼠上去擋住了他,着急地說:“那是輝星號,還沒有投入運營,裡面可能連柴油都沒有。”
“是嗎?”周然勾了勾嘴角,神秘地說:“那太好了。”
阿鼠一頭霧水,但看到周然已經快要走上去了,只好趕緊跟上去。
他們站在輝星號的甲板上,這艘輪船的全貌也終於看清楚了。它比周圍的輪船大了一號,通體雪白,從上到小一共有兩層,一樓沒有窗戶,而二樓有窗戶。
周然走進船艙,發現地板是實木紅地板,質感優雅,踩上去幾乎沒有聲音,但也僅限於此。
阿鼠的聲音在旁邊響起:“少爺,我沒有騙你,這艘船還沒有做好,這裡面連座位都沒,我們還是走吧?”
周然站在原地紋絲不動,“阿鼠,電星公司對這艘船有安排嗎?”
阿鼠撓了撓頭髮,想也不想就說:“耀星號明年就要退役了,輝星號是來替補它的。不過它比耀星號大了一倍,我聽之前的經理說,他們原本打算加價,把這條船當做貴賓艙來賣。”
周然點了點頭,直截了當地說:“阿鼠,這艘船我要了,你讓他們再訂購一條新的吧。”
阿鼠瞪大了眼睛,扯着嘴角說:“少爺,我們洪門有那麼多條船,哪一條都比這條好太多,爲什麼……”
“它們都不是我要的,”周然挑了挑眉,淡淡地說:“你覺得有問題嗎?”
“沒有,當然沒有!”阿鼠猛地搖頭,理所當然地說:“少爺要一條小船,能算什麼大事?你就算要十條百條,那都是應該的。”
“很好,”周然終於對他有了一些滿意,微擡下巴說:“你去把裝船的師傅找來,我有話要對他說。”
“好的,少爺,你等我一下。”阿鼠飛快地走了,又很快揪着一個四十多歲的紅臉壯漢走回來,高興地說:“少爺,他就是裝船師傅。”
“老闆好!”轉船師傅很有眼色地打招呼,指着自己說:“我叫吳大有,大家都叫我老吳,老闆你有什麼吩咐儘管說。”
周然對他客氣一笑,招手說:“老吳師傅,我要這樣……”他如此這般地對老吳交代了一番話,甚至還親自上手比劃起來,直到老吳完全領會了他的意思,才拍了拍老吳的肩膀,帶着衆人離開了這裡。
“周然,你要帶我去哪裡?”李蓁蓁坐在車裡,眼睛被矇住了。一大早周然就過來找她,說是要給她一個驚喜。她能感覺到車子在路上行駛,心裡卻七上八下,即期待,又隱隱有些不安。
車子停下來了,她能聽到一陣陣海浪聲,似乎還能聞到海風的味道。周然的聲音也在她耳邊響起:“蓁蓁,到了。”
眼前的絲帶被揭開,乍一遇到光線,她還有些不適應,眯起了眼睛。過了一會兒,等她看清了眼前的一切,不由遲疑地說:“這……這是天星小輪?”
風吹起周然的頭髮,讓他整個人顯得雲淡風輕,但他話裡的緊張卻出賣了他:“喜歡嗎?這是專門爲你準備的。”
“給我的?”李蓁蓁還沒有反應過來,整個人都有些呆愣住了。
“蓁蓁,”周然的眼眸中倒映着她的身影,一瞬不瞬地說:“我把電星公司買下來了,這艘船以後就是你的,專門爲你一個人,你想過海就過海。”
“我記得天星小輪在外國人手裡,你……你怎麼辦到的?”李蓁蓁沒想到竟是這樣,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要說什麼纔好。
周然的脣角勾起一抹笑,偏頭對她說:“這要感謝你,你把九龍倉的貨運碼頭讓給洪門,既然碼頭是我的,他不賣給我,我就不讓他的船上岸。走吧,我們上去。”
李蓁蓁不由自主地跟着他走,走出去幾步,突然說:“周然,你好奸詐。”
周然回過頭看她,眼睛是深邃的黑,“我奸詐嗎?也許吧。”
他把李蓁蓁帶到船艙內,閒適地依靠在艙門上,揚起手臂說:“蓁蓁,你喜歡這裡嗎?”
這艘輪船說是天星小輪,卻跟李蓁蓁以前坐過的天星小輪截然不同。它的外觀粉刷成藍白相間的顏色,內部卻是白色的,跟紅木色的地板和桌椅形成強烈的對比。
色彩的碰撞,彰顯出這艘船的品味。它做工考究,無論是客廳裡的沙發,還是餐廳上的座椅,都設計得匠心獨運。這裡甚至還有一個小小的吧檯,可以讀書,可以品茗。原先敞開的窗戶也封了玻璃,卻不影響窗外的景色。
比起那些大遊輪,這艘輪船當然很小,但是它小得精緻可愛。沒有過多的奢華,即便經過改裝,也還保留有天星小輪的本質,那就是樸實、平淡。
李蓁蓁走到吧檯的盡頭,那裡有一架旋轉樓梯,扶手也是實木的。她擡頭仰望,就聽到周然在旁邊提醒:“上面是起居室,上去看看?”
樓上秉承一樓的風格,把原先一大一小兩個船艙,改裝成臥室套客廳的格局。陽光透過米色的窗簾,暖融融地打在大地色的家居上,有一種別樣的溫暖。
周然站在窗邊,斑駁的光影也打在他的臉上,讓他的脣色如琉璃一樣淺,但他眼裡的光卻很炙熱。“蓁蓁,我給它取名公主號,送給你。”
“呃……這……”李蓁蓁滿臉糾結,公主號什麼的,聽起來好羞恥。
周然卻先她一步說:“無論你要說什麼,我不接受拒絕,我想聽你說好。”
“呃……好吧。”李蓁蓁一言難盡地點了點頭,終於讓周然的眼眸柔和了許多。
他們搭載着這艘小輪船,沿着維多利亞港漫遊了一圈,透過窗戶,過往的船隻形色匆匆,更襯托出公主號的一派悠閒。
有一艘天星小輪恰好經過,船上乘客衆多,當他們不經意間發現公主號時,所有人都徹底地震驚了。李蓁蓁甚至還能聽到有人在抱怨:“明明有空船,還讓我們擠在一起。”
聽了這句話,她很不厚道地笑了。現在她乘坐這艘特別的天星小輪,想兜風就兜風,想加速就加速,輕鬆逍遙,自由自在。
這麼一想,維港的美景也比以前更美了,就連天邊的海鷗都多了幾分可愛。
她的雙手杵着圍欄,秀髮在海風中飄散,妙目如煙,嘴角漾開一抹輕笑,“謝謝你,周然。”
周然只看了她一眼,笑意卻如這維港的海風撲面而來,“你喜歡就好,我只想讓你開心。”
也許快樂的時光總很短暫,周然回去之後,卻又接到了一個壞消息。見週近南正在聽屬下的彙報,他默默地走到一旁,尋了個位置坐下。
“龍頭,這件事情不是兄弟們的錯。”黑衣人的臉色陰沉得可怕,目露兇光地說:“道上的人都知道,他們的船要過港,都要接受檢查。但是他們敬酒不吃吃罰酒,還把碼頭的工人打傷了,這是欺我們洪門沒人嗎?”
“查出來是誰幹的?”週近南掃了一眼周然,始終面無表情。
黑衣人的語氣中隱含着危險:“龍頭,他們把我們的人打傷了,我們當然不能放過他們!我們追上去之後,把船截下來,才發現裡面竟然藏了十幾麻袋白-粉,跟麪粉混在一起,怪不得這幫王八蛋不敢讓人檢查!”
“我們上去的時候,他們還把白-粉往海里倒!”他的下頜骨狠狠一動,咬着牙說:“還把我們一個兄弟砍成了重傷!”
說到這裡,他的臉色已經黑得像鍋底,咬牙切齒地說:“龍頭,船老闆已經招了,這艘船,絕對跟山麟有關!”
週近南的眸光微動,冷靜地說:“好生安撫那個受傷的,他的醫藥費和家裡人都要照顧。還有受傷的碼頭工,雖然不是我們洪門的人,但事情因我們而起,也要照顧一些,你去吧。”
等黑衣人走了之後,週近南向周然招了招手說:“阿然,你怎麼看?”
周然走到他對面坐下,沉聲說:“爺爺,山麟的會所被我們連根拔起,我猜他終於按捺不住了,這次就是他在冒險試探我們。”
週近南手裡杵着柺杖,在原地敲得梆梆響,顯然是已經動了震怒,“這麼多年血雨腥風都過來了,我絕不允許有人用白-粉禍害香江!”
他的眼神幽深,似在感慨地說:“白-粉這東西,危害不淺吶,想當年林公……”
週近南說話的聲音忽然一頓,摩挲着柺杖上的龍頭說:“太平日子過多了,是該給他們一點顏色看看,省得人都廢了。”
夜越來越深,在加多利山的英式大宅裡,藺山聽到消息之後,再次像個瘋子一樣發瘋了,“啊!爲什麼?爲什麼?”他把桌子上的東西全部抄落在地,衝過來揪住下屬的衣領,猙獰地吼道:“你們這羣廢物!這麼重要的貨都能讓人查出來,我要你們有什麼用?啊?”
“藺爺,饒命啊!”這個下屬面如土色,強忍着心裡的恐懼說:“阿連他們當時已經把船開走了,沒想到洪門的人居然追上去,還追到了……”
“洪門!”藺山滿臉憎惡,他狠狠地把下屬甩出去,隨便抄起一樣物品砸在他身上,“滾!”
他無法不生氣,因爲他賴以生存的貨源,都被洪門掐斷了。他現在捉襟見肘,已經快要維持不下去了。
藺山怒火中燒,徹底失去了理智,他把房間裡能砸的東西都給砸爛了,覺得旁邊的手下都在看他的笑話,不由得惱怒地大吼:“滾!都給老子滾出去!”
“洪門,洪門!”藺山的掌心裡滲出了血,更激起他的狂性,最後沖天怒吼:“我要你死!”
兩天後的深夜,藺山帶着兩個心腹,悄然出現在一家酒吧的門前。他全身包裹得嚴嚴實實,半邊臉上戴着面罩,黑色的披風在夜風中鼓成了一團。
他們剛剛出現在酒吧的街角,站在門口的保鏢就飛快地跑進去通風報信,又飛快地跑出來,時間控制得剛剛好。
藺山幾個人到達門口,這個壯碩的保鏢就伸出手抵住了他的胸,強硬地說:“他們不能進去,只有你能進去。”
“老大!”藺山身邊的兩個心腹非常不滿,立刻就要發難。
藺山搖了搖頭,若無其事地說:“你們在這裡等着,我自己進去。”
藺山自以爲已經給足了面子,沒想到還是被這個保鏢攔下來,他動作粗魯地擡起藺山的雙臂,就要開始搜身。
藺山眯起了眼睛,從牙縫中蹦出幾個字:“朋友,這就不用了吧?”
保鏢從他的腰後和腿腳搜出了武器,用死亡的眼神掃了他一眼,絲毫不給他面子,自顧自地搜完了身,揮了揮手說:“你可以進去了。”
藺山的額角爆出青筋,冷冷地剜了保鏢一眼,如果眼神能夠殺人,保鏢現在已經體無完膚了。他冷哼了一聲,強忍着心中的不爽,一甩披風,消失在了酒吧的門口。
進入酒吧裡,另一個保鏢攔在他的身前,保鏢帶着他左拐右拐,穿過光怪陸離的長長走廊,燈影忽隱忽滅,還能聽到陣陣女人的調笑聲。終於,他們來到一個包間,打開了裡面的暗門,又經過一條烏漆嘛黑的走廊,最終停在一扇鐵門前。
在這裡,藺山又被人搜了一次身,才得以放行。
鐵門裡,烏煙瘴氣,彌散着嗆人的煙味。男人們肆無忌憚的嚎叫聲,混雜着女人們嬌媚的調笑聲,在看到藺山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在對峙中,這些男人看了看彼此,互相之間交換着眼神,爲首的老大擡起手臂,那些女人就如潮水般褪去,悄無聲息地走出了門。
“你就是山麟?”坐在最外側的一個光頭男人,摸了摸自己的光頭,嬉皮笑臉地打量着藺山。
見藺山不回答,他斜着嘴角陰笑起來,故意輕蔑地說:“山麟,久仰大名啊,也不怎麼樣嘛,呵呵……”
藺山看都不看他,直直地盯着坐在上首的老大,陰沉着臉逼問:“崩牙強,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或者說,”藺山的目光冷冷地掃射着衆人,不屑地說:“你們香江的社團,就是這麼對待客人的?我今天算是見識了!”
崩牙強還沒有表態,坐在他下首的一個紋身男,就拍着桌子站起來,呲着牙花子說:“別提那些有的沒的!山麟,你叫我們這麼多老大來,難道是想請我們喝茶?哈哈哈哈……”
在一片鬨笑聲中,崩牙強擡了擡手,笑聲就立刻止住了,他很滿意自己的威懾力,朝藺山揚起下巴說:“山麟,面子不是別人給的,是靠自己賺的。沒有我崩牙強,就憑你,能叫來這麼多老大嗎?”
崩牙強攤開手笑了一下,嘴裡的金牙若隱若現,吊兒郎當地說:“山麟,你叫我們過來,不是說有好事要告訴我們嗎?我們給你面子,你也要兜得起,不要讓這麼多大哥失望。”
衆人連連點頭,看向藺山的眼神格外耐人尋味。在他們這些江湖人眼裡,山麟是近些年來的後起之秀,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擔當得起這份榮譽了。
藺山絲毫不以爲意,他泰然自若地拉過一張凳子,坐在崩牙強的對面,與房間裡的衆人隔空相對。他冰冷的眼神從一張張面孔上掃過去,始終不發一言。
見此,紋身男終於忍不住了,他點燃了香菸,不耐煩地說:“山麟,你有什麼話快說,不要浪費大家的時間。”
藺山終於慢悠悠地笑起來,挑釁地說:“一羣烏合之衆,我真懷疑你們能不能成事。”
“你說什麼?”光頭男惱怒地站起身,看向藺山的眼神已變得十分兇殘,指着藺山說:“你敢不敢再說一遍?”
“我有什麼不敢說的?”藺山呵呵一笑,滿臉鄙視地說:“你們這麼無能,怪不得被洪門死死地踩在腳底下。”
藺山的這句話如同驚天巨雷,震得衆人鴉雀無聲,他們一個個都瞪大了眼睛,緊緊地盯着藺山。
藺山的心頭浮上幾分隱秘的快意,眸光閃閃地說:“我有說錯嗎?那麼多碼頭,那麼多場子,凡是賺錢的資源都捏在洪門手裡,你們還剩什麼?也敢自稱老大?呵呵……”
崩牙強的臉色一瞬間變得很怪異,眯着眼睛說:“山麟,你是什麼意思?”
藺山故意停了一瞬,這才蠱惑地說:“各位都是香江社團的頂樑支柱,難道甘心一輩子被洪門壓?洪門嘛,不就是一塊攔路石嗎?我們要乾點什麼都不方便。”
他冷冷一笑,陰狠地說:“各位老大,我看我們不如聯合起來,幹他一票大的!”
老大們直愣愣地盯着藺山的臉,嘴巴大得都可以塞下一顆雞蛋,就連紋身男手裡的香菸都掉了。
他們驚奇地打量着藺山,好像他是什麼外星人,一個滿眼橫肉的老大說:“媽的,你敢耍我們?”
這句話就如同一個開關,讓這些老大們同時驚醒,他們看向藺山,面露奚落。
藺山鎮定自若地說:“難道你們就甘心一輩子被壓制?眼看着洪門吃香的喝辣的,你們連湯都沒得喝?”
對於洪門的畏懼,已經深深地刻在老大們的骨子裡,光頭男冷冷一笑說:“我當你有什麼好事?哼!山麟,你把別人都當成傻子不成?”
藺山面不改色,執着地看向崩牙強。
崩牙強臉上的橫肉抽搐,齜牙咧嘴地說:“現在好歹還能活,敢跟洪門對抗?山麟,你想死就自己去,沒人攔你。”
他陰陰地盯着藺山,語氣中暗含着威脅:“再不走,我可不敢保證我這張嘴,會不會給你說出去。”
藺山的眼神如毒蛇般,在這羣老大的臉上一一劃過,最後他猛地站起來,冷哼一聲說:“你們不要後悔!”
他毫不留戀地轉身就走,一直走出了酒吧門外,跟兩個手下會合。直到他們快要走出巷口,藺山才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喊:“山麟,呃……你等一等。”
藺山隱秘地笑了一下,又很快斂去,他慢慢地回過頭去,發現是三個鬼鬼祟祟的老大。他的記憶力很好,一眼就認出他們是三個新興幫派的頭目。這種人,向來不知道天高地厚。
他的眼裡閃過一絲得意,故作不知地說:“三位大哥,找我有什麼事嗎?”
“呃……”這三個老大欲言又止,他們互相看了一眼,爲首的一個鞋拔子臉說:“山麟,你剛纔在裡面說的話,還算數嗎?”
“怎麼?你們剛纔不是不感興趣嗎?”藺山別有用心地問。
“這……剛纔在裡面不方便。”鞋拔子臉的眼中寫滿了貪婪,遮遮掩掩地說:“你也知道,人一多,就容易有不同意見。不過我們兄弟幾個,卻對你的提議有點興趣。”
“哦,是嗎?”藺山從心眼裡看不起這幾個人,但是面上卻絲毫不顯,端起笑臉說:“這兩位弟兄都是自己人,既然這樣,那就請吧。”他親手打開了商務車的車門,側身等在了一旁。
這三個老大既心動,又糾結,最終對利益的渴望,促使他們鋌而走險。他們把心一橫,貓着腰爬上了車子。
藺山得意地笑了,自己也坐了上去。他的臉上洋溢着人畜無害的笑,詳細地給他們分析了利弊,最後陰森森地說:“不求幹掉洪門,但至少要有我們說話的份。搶到的地盤,我們五五分。”
鞋拔子臉吸溜着口水,急不可耐地說:“不行,必須七三!我們七,你三!”
這一刻,他們在藺山的眼裡,已經是死人了。他的眼神陰狠,臉上卻笑着答應,壓低嗓音說:“要對付洪門,還必須從長計議,我們要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