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捕行動發生在傍晚, 天剛剛擦黑的時候。
一共有5個偷跑的人,應該都是莞縣人, 從別的公社偷跑出來,想要從鐵場村生產隊路過。
這5個人應該是在白天的時候, 潛伏在村子的附近, 現在趁着天快要黑了,就想潛進村子裡, 大概是想找找看有什麼可以吃的食物。
但是他們的運氣很差,纔剛剛走進了村子, 就遇上了正在巡邏的民兵隊伍。
民兵們都還是新兵蛋子,剛開始訓練沒有幾天,這會兒正面遭遇了偷跑的人,一時之間還有點反應不過來。
偷跑的人也沒有想到會跟民兵們正面槓上, 雙方頓時僵持住了。
好在民兵中有人隨身攜帶着一面銅鑼,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過緊張的緣故,立刻就把銅鑼敲得“哐哐”響。
銅鑼發出了震耳欲聾的巨響, 瞬間響徹了整個鐵場村生產隊。
這個時候,大多數村民剛剛吃過了晚飯,都待在家裡面,還沒有到睡覺的時候。因此, 聽到了銅鑼聲之後,紛紛從自己家裡跑了出來。
不知道是誰無意間大喊了一聲:“啊!是偷跑的人!”
民兵們和偷跑的人聽到了這句話,都同時反應了過來,就好像突然被人從暫停鍵按到了啓動鍵一樣。
偷跑者的反應快了一步, 隨着帶頭的人一聲大喊:“快跑!”頓時一鬨而散,轉身就跑!
民兵中有人叫喊道:“快!抓住他們!”一邊喊,一邊追了上去。
這一切的一切,都發生在電閃雷鳴的一剎那。
村民們也紛紛鼓譟了起來。
“哎呦,這肯定是往南邊去,準備偷-渡的人,有5個人呢!”
“看着他們的年紀也不大,也不知道是誰家的孩子。”
“是啊,我剛纔也看見了,他們身上穿的衣服都髒兮兮的,應該是在外面走了有一兩天了。”
“這不奇怪,你忘啦,以前我們,嗯……那個的時候,不也一直東躲西藏的嘛?白天都躲在老林子裡,根本不敢出來,只有到了晚上的時候,纔敢出來繼續趕路。”
“是啊是啊,只可惜我當時的運氣不好,不然早就……唉!這都是命!”
“嘿嘿嘿,我可不信命!趕明兒我一定要再去試試!”
“噓!小聲點兒!我看這回上面是動真格的,你看,連民兵都出動了,這以後的事啊,可就說不好嘍。”
“嗯,我們要不要……上去幫忙啊?”
“幫什麼幫!要去你自己去!這種生兒子沒屁-眼的事情,我可不幹!”
“就是就是,我說侯大平,你家裡也不是沒有已經去到香江的親戚,你就不怕到時候幫了忙,反而惹來一身騷?”
原來,剛纔提議上去幫忙的,正是鐵場村生產隊的侯大平。
侯大平這個人,是個孬貨,整個生產隊裡就數他最懶。平時下地幹農活的時候,都是在磨洋工,只出工,不出力的。
再加上他還有一個長舌婦一樣的老婆,全家人在整個生產隊裡的口碑,早就已經臭大街了,村民們都不喜歡他家的人。
侯大平看到大家都在反對他,頓時就孬了,討好地說道:“嘿嘿嘿,我也只是說說而已。不說我家了,就說咱們生產隊,哪一家沒有幾個香江的親戚啊?我就是說說而已,嘿嘿嘿……”
侯大平的眼睛滴溜溜地亂轉,又提議道:“不過,我們真的不上去看看嗎?哪怕是做做樣子也好,到時候要是有人問起來,我們也有說法不是?”
侯大平的這個新的提議倒是挺得人心的,村民們我看看你,你看看我,都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說:“好,我們也跟上去看看。”
知青院裡的知青們,這個時候也混在人羣之中,李蓁蓁也在裡面。
剛纔鑼鼓聲一響,知青們第一時間就聽到了,都跑了出來。
看到村民們都跑到前面去看熱鬧了,知青們也不甘落後,紛紛跟了上去。
等他們到了村頭一看,才發現抓捕行動已經結束了。
民兵們一共抓到了3個偷跑的人。
李蓁蓁心想,不是一共有5個人嗎?怎麼才抓到了3個?另外的2個人呢?
對於這個問題,村民們也感到疑惑不解,已經有心急的人問了出來。
一個民兵狠狠地說道:“哼!讓那2個人給跑了,奶奶的,跑得比兔子還快!”
民兵們都是血氣方剛的少年人,這會兒自覺幹了一件驚險刺激的大事,內心深處都很有一種想要炫耀的心理。
現在面對村民們好奇的詢問,頓時就七嘴八舌地說起話來,給村民們講述了剛纔抓捕的過程。
原來,剛纔這5個偷跑的人見勢不妙,立刻轉身就跑了。
其中那個領頭的人,和另外一個偷跑的人,都比較聰明,懂得分開逃跑。
再加上後面有追兵在不斷地追趕着,所以潛能大爆發,瞬間就把逃跑的速度發揮到了極致,還真讓他們2個人給跑掉了,沒有被民兵們抓住。
但是另外的3個人就沒有這麼好的運氣了。
他們畢竟不是訓練有素的人,在危急的關頭,只知道要埋頭逃跑,居然都同時跑向了同一個方向。
民兵們看到往這個方向逃跑的人比較多,當然就加大了追捕的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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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加上這3個人的膽子比較小,到了後來,居然喪失了鬥志,不敢繼續再逃跑了,紛紛軟倒在了地上,這才被民兵們追趕了上來,把他們給抓了個正着。
村民們聽到了這裡,紛紛用複雜的眼神看了看地上的3個偷跑者。
有村民忍不住小小聲地說:“這也太不爭氣了,怎麼就不敢跑了呢?”
又有村民附和道:“膽子這麼小,還敢學人家偷-渡,被人抓了也是活該!”
另一個村民說:“想我當年偷跑的時候,也被人給追過,差點兒就讓人給抓了!還不是我跑得快,這才全須全尾地回來了。”
旁邊的村民也說:“就是就是,這要是跑了也就跑了。只要你沒被人給抓個正行,不管是回去村裡,還是繼續往南邊走,都沒人管得着了!唉……這3個小夥子,可惜了。”
有一個村民擔憂地說:“你說他們現在被抓了,會不會被判-刑啊?”
有村民回答說:“我猜肯定會的!大隊長不是說了嘛,只要被抓住了,就是要判-刑!”
就在村民們忙着交頭接耳的時候,大隊長侯大勇終於趕到了現場。
侯大勇用雙手撥開了人羣,走到了最前面,一邊說:“幹什麼!幹什麼!你們都站在這裡幹什麼!這裡沒什麼熱鬧好看的,都快回家去吧。”
看到侯大勇來了,一個民兵走上前來請示說:“大隊長,我們剛纔抓到了3個偷跑的人!你說說,現在要怎麼辦?”
侯大勇聽了之後,看了看地上的3個人,發現他們都是十六七歲的小夥子。都穿得破破爛爛的,身上和臉上都很髒。
這會兒他們被民兵們看管着,都蹲在了地上,雙手背在了屁股的後面,臉上流露出十分驚慌和恐懼的表情,就好像是被獵人抓到了的小獸一樣。
侯大勇的眼睛裡閃過一絲不忍,但是很快就消失了。
他沉吟了一會兒,才緩緩地開口說道:
“嗯,現在天色已經晚了,就先把他們3個人關到大祠堂裡,今晚你們派2個人去負責看管。等到了明天,再把他們押送到清溪公社去吧。”
有村民聽到這話,大着膽子出來說:“大隊長,要是把他們3個人押送到清溪公社,他們會不會被判-刑啊?”
侯大勇看了這個村民一眼,不鹹不淡地說:“我上次開會不是已經說了嗎?以後要狠抓偷跑的人,這要是被抓到了,肯定落不着好!最少最少也要判個半年的勞-改!就連家裡的父母親人,也會受到連累,擡不起頭來!”
蹲在地上的3個偷跑者聽到了,頓時更加絕望,面如死灰。
一些有小心思的村民看見了,心裡難免起了一種兔死狐悲的感覺,不禁小聲地嘀咕道:“這也太可憐了吧。”
但是,這些都改變不了3個偷跑者即將被關押起來的命運。
民兵們押着他們,把他們3個人統統關進了大祠堂裡面。
村民們看見已經沒有什麼熱鬧可瞧了,也就紛紛散開了,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家裡。
李蓁蓁也跟着知青們一起回去了,一路上,氣氛都很凝重,知青們都很沉默,不知道在心裡想着什麼。
這注定是一個不平靜的夜晚。
到了第二天中午,李蓁蓁喂完了豬,從豬圈回到了知青院裡,就發現知青們都聚在了一起,正在興高采烈地討論着什麼。
李蓁蓁走了過去,好奇地問:“你們在說什麼呀?”
王麗梅開心地回答說:“嘿,李蓁蓁,你還不知道吧?昨晚那3個偷跑的人,已經跑了,跑掉了!”
李蓁蓁心下一驚,不解地說:“他們不是被關在了大祠堂中嗎?怎麼跑得掉?”
王麗梅說:“你說的那是昨天的事情了,今天一大早啊,2個民兵押着他們,打算把他們押送到清溪公社裡去,誰知道在半路上,就讓他們給逃走了!”
李蓁蓁覺得很不可思議,忍不住說:“這是真的嗎?不會吧?”
王麗梅很肯定地說:“絕對是真的,比真金還真!我可是聽民兵們自己說的,肯定是真的!”
王麗梅難掩興奮地說:“李蓁蓁,我跟你說啊,那3個人……”
原來,那3個偷跑的人知道自己被抓回去之後,肯定不會有好下場的,因此就決定要反抗。
要反抗就要預先做好準備。
他們昨晚被關在大祠堂的時候,就把自己身上的衣服都脫掉了,身上只剩下一件遮羞的內衣。
到了今天早上,2個民兵負責來把他們押送出去。
民兵們用草繩,把他們3個人的雙手都給綁了起來,又用另外一根草繩把他們的身體串連在了一起,帶上他們脫下來的衣服,就這樣押送着他們走了。
按理來說,這已經是很保險的做法了,但還是經不住逃跑的人有強烈的逃生願望。
等他們走到了半路上,其中一個人就向民兵們提出了要求,說自己着急要上廁所,否則就要當場拉了,要求民兵們把他從串連的繩子上解下來,再把他手上的繩子也解開,讓他去上廁所。
民兵們開始還不答應,但是這個人當場耍起了無賴,說要是不讓他去上廁所的話,他就賴在那裡不走了,還要拉臭臭出來薰死民兵們。
民兵們沒有辦法,想着自己帶了槍,這3個人又都是小少年,應該不會有問題,只好把他解開了。
就這樣,形成了1個人活動自由,另外2個人串連在一起的局面。
由於這個人要去旁邊的草叢裡上廁所,民兵們不放心,就決定派出一個民兵去監視他,另外一個民兵拿着他們的衣服,站在原地負責監視另外的2個人。
民兵們有自己的主意,覺得他們身上的衣服都在自己的手上,他們想跑也跑不成了,因此就放鬆了警惕。
沒想到,這個人剛走出去沒幾步,就猛地掉過頭來,把跟在他身後的民兵給推到在了地上,自己就轉身撒丫子地跑了!
而那2個串連在一起的人,此時就像約好了似的,也猛地朝身邊的民兵撲了過去,然後趕快爬起來向前面跑去。
他們一邊逃跑,一邊用力地拉扯着身上的繩結,由於這2個人的身上都沒有穿衣服,滑溜溜的,捆綁着他們的繩子又是草繩,比較不結實,因此三兩下就讓他們給掙脫開了。
這下子,他們2個人更是拼了命地狂奔起來,往兩個不同的方向跑了。
民兵們本來手裡還拿着衣服,等他們反應過來時,趕緊從地上爬了起來,扔掉了衣服,再追上去,就已經落後很多了。
民兵們沒有辦法,只好拔出-槍,對着他們逃跑的方向胡亂地放了幾-槍,但是民兵們才訓練了沒幾天,又不是天才的神-槍-手,哪裡打得着,就這樣,讓他們給逃走了。
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民兵們只好垂頭喪氣地回了鐵場村生產隊。
好在大隊長侯大勇並沒有責怪他們,因爲這次剛抓到了人,還沒有來得及報告上去,因此爲了避免給自己找麻煩,他們就當做沒有這回事好了。
李蓁蓁聽完之後,忍不住讚歎地說:“哦,原來是這樣啊!那3個人還挺有勇有謀的嘛。”
王麗梅也點了點頭說:“誰說不是呢?遇上了這種情況,就應該三十六計,走爲上計!”
王麗梅說完了之後,還朝着許小波擠眉弄眼地,嘴裡“嘿嘿嘿嘿”地笑起來。
李蓁蓁看到這裡,心裡一動,難道……
李蓁蓁的猜測沒有錯,過了沒幾天,許小波就不見了!
跟着許小波一起不見的,還有另外的2個知青,分別是陳娟子和曾慶。
對於這件事情,知青們的反應都不大,就好像事先預料到了一樣。
李蓁蓁找來了王麗梅,低聲詢問道:“王姐姐,許小波他們是不是也偷跑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王麗梅這會兒也無所謂了,很乾脆地承認說:“沒錯,許小波他們3個是偷跑了,我們也是早就知道的。”
王麗梅說完之後,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李蓁蓁,說:“李蓁蓁,之前不告訴你,是擔心你會不小心走漏了消息,我們也是沒有辦法,你不會怪我們吧?”
李蓁蓁趕緊搖了搖頭說:“王姐姐,我怎麼會怪你們呢?我是新來的,大家還不瞭解我的爲人,我可以理解,沒有關係的。”
王麗梅這才笑了起來,說:“之前他們就已經計劃好了路線,地圖是陳娟子自己畫的,你當時不是還誤會了那是情書麼?哈哈哈哈,現在你該知道了吧?”
李蓁蓁恍然大悟地說:“原來是這樣,那許小波的家裡給他寄過來的籃球,莫非也是……”
王麗梅很肯定地點了點說:“沒錯,籃球就是用來當做救生圈的。你想啊,那大海上的風浪那麼大,他們又要在裡面遊十幾個小時呢。萬一遇上了風浪,可不就跟丁寡婦的家人一樣,有去無回了麼?”
王麗梅想了想,又說:“你知道在我們這裡,什麼東西最值錢嗎?”
李蓁蓁搖着頭,老老實實地說:“我不知道。”
王麗梅神秘兮兮地說:“那我就告訴你吧,凡是能夠用來當做救生圈的東西,都是最值錢的!比如什麼籃球啦,氣球啦,自行車輪胎啦,甚至避-孕-套和塑料袋,都能當做救生圈來使用!有了這些東西,就等於多出了一條命。”
李蓁蓁徹底明白了,又好奇地說:“王姐姐,那之前許小波他們經常拿着籃球去大水庫,是不是就是在那裡練習游泳啊?”
王麗梅笑着說:“沒錯,不然你以爲他們爲什麼要去那裡?不光他們,就連我們生產隊裡的許多人,也經常到那裡去練習來着。”
李蓁蓁想了想,又有些擔心地說:“王姐姐,現在外面抓得那麼嚴,也不知道許小波他們能不能安全地到達香江?”
王麗梅聞言也皺起了眉頭,不無擔憂地說:“唉,誰知道呢?他們既然要偷跑,就只能晝伏夜出了。從我們這裡去到寶安縣,一路上至少也要走個四五天。到了寶安縣,就要更加小心了,聽說那邊比我們這裡嚴多了。”
王麗梅話鋒一轉,又開心了起來,說道:“不過幸好,他們隨身帶了很多幹糧,倒也不用擔心會捱餓了,希望他們能夠順順利利的。”
李蓁蓁好奇地詢問道:“王姐姐,他們身上帶了什麼乾糧啊?”
王麗梅介紹說:“是我們本地的雞仔餅。裡面不僅加了雞蛋,還放了很多油和糖!每次只要吃上一到兩個,就能頂上一頓飯!許小波他們也是攢了很久,纔買到那麼多雞仔餅的。”
李蓁蓁點了點頭說:“那就好,不然要是像前幾天抓到的那3個人一樣,還要半途跑出來自己去找吃的,可就大大增加了被抓到的風險了。”
王麗梅一副贊成的表情,附和着說:“就是就是,要做這樣危險的事情,還是準備充分一點比較好。”
李蓁蓁又好奇地問:“王姐姐,你說他們早就計劃好了路線,還有地圖,他們又是怎麼知道的?”
王麗梅得意地笑了起來,說:“這有什麼?這個地圖,我們生產隊里人人都會畫!這可是我們經過無數前人的例子,得出來的最佳路線。只要往東南的方向一直走,步行四到五個晚上的山路,到達大鵬灣附近的海灘,再遊它個十幾小時,就到香江啦!”
李蓁蓁聽到這裡,由衷地說:“王姐姐,你們真厲害呀,連這個也考慮到了。希望許小波他們能夠順順利利地,安全地到達香江!”
王麗梅卻忽然情緒低落了起來,黯然地說:“唉,誰不向往美好的生活?要是有辦法,誰又願意背井離鄉呢?這裡實在是太苦了,也就今年的收成還比較好。在前幾年,還有很多人餓死了呢!都說在香江干一天,抵我們這裡大半年!誰不想去?就連我也想過去呢!”
李蓁蓁聞言沉默了很久,突然想到了什麼,有些擔心地說:“王姐姐,你說許小波他們偷跑了,這大隊長要是知道了,會不會怪我們呀?”
王麗梅微微地笑了笑,說:“怕什麼,我們跟許小波他們非親非故的,只是一起插隊的知青而已。大隊長難道會爲了逃跑的知青,來爲難我們這些沒有逃跑的嗎?”
王麗梅走了過來,輕輕地拍了一下李蓁蓁的肩膀,繼續說:“你就放心吧,之前也不是沒有知青偷跑過,他不會拿我們怎麼樣的。頂多就是找我們過去談一談話,做一做思想工作而已,你不用太擔心了。”
李蓁蓁聽了之後,頓時就明白了。
果然,侯大勇知道了之後,只是分別找了幾個知青過去談話,並沒有爲難他們。
知青們談完話之後回來,還是該幹什麼就去幹什麼,絲毫沒有受到影響。
李蓁蓁沒有想到,才過了3天,偷跑的知青就有一個人被抓回來了!
這個人竟然是曾慶!
曾慶被抓回來的那一天,李蓁蓁也過去看了,被嚇了一大跳,都不敢相信眼前的這個人,就是她所認識的那個曾慶。
因爲曾慶灰頭土臉的,身上穿的衣服已經看不出本來的顏色,鞋子也沒有穿,身上似乎還受了傷。
他木愣愣地呆站在那裡,好像整個人已經死去了一樣,對周圍發生的一切沒有一點反應。
這跟李蓁蓁印象中的那個斯文安靜的書生曾慶,大相徑庭,簡直就像是換了一個人!
李蓁蓁非常地擔心,忍不住出聲叫他:“曾慶,曾慶。”
過了很久,曾慶才終於擡起頭來,但是眼睛裡空洞洞的,沒有一絲靈魂,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這時候,侯大勇站出來說,曾慶因爲偷跑,被判了3年的勞-改,就在鐵場村生產隊裡服-刑,以後都要住在牛-棚裡了。
曾慶漠然地看着這一切,沒有一點反應,就這樣被人拉下去了。
圍觀的村民們看到這裡,頓時輿論譁然。
“這,這,這……還真的判-刑了!居然還判了3年!”
“是啊,我原本還以爲只是說說而已。看來這回啊,是真的要動真格了!”
“哎呀,這可咋辦呢?”
“就是,這可如何是好?”
侯大勇趁機站在了一張椅子上,居高臨下地說:
“鄉親們,你們看到了沒有?這就是偷跑的下場!希望大家都引以爲戒,不要再學人家偷跑了!誰要是偷跑被抓住了,曾慶的下場,就是你們的下場!我言盡於此,大家好自爲之吧!”
發生了這件事情,鐵場村生產隊裡,每個人的心情都很複雜。
但是,過了沒幾天,居然又有人偷跑了!
這次偷跑的人,是生產隊裡的十幾個村民,其中就有丁寡婦!
這些村民們偷跑了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了,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成功了沒有。
從這一天開始,鐵場村生產隊裡的氣氛,就變得越來越微妙了。
更多的村民們跑到了大水庫裡面,加緊了游泳技能的練習,這直接導致了鐵場村後山的大水庫裡,天天就像下餃子一樣,密密麻麻都是人。
李蓁蓁去看過了,那場面,可以說是相當壯觀了。
奇怪的是,大隊長侯大勇雖然也知道這些事情,但是並沒有出面來阻止。
大概過了兩個星期左右,有一個偷跑的村民,居然自己回來了!
這個村民並沒有被抓住,他是自己跑回來的。
這個村民純粹就是因爲運氣不好,他都已經成功下到大海里了,居然還被一朵巨浪給打回到了岸邊,當場就把他給拍暈了過去。
等他甦醒過來的時候,同伴們早就已經不見了。
他本想繼續待在原地裡,希望能夠找到機會,再次下海。
但是他的運氣實在是太差了,一連幾天,大海上都是狂風大浪的,他一直沒有找到一個合適的機會再次下海。
到了後來,他帶出來的乾糧都已經吃光了,實在是餓得不行,纔不得不自己走回來,一路上甚至是乞討着回來的。
聽了他的遭遇之後,村民們都唏噓不已。
那些參與了此次偷跑行動的村民的親人們,卻把這個跑回來的村民給圍住了,紛紛詢問起了自家親人的事情。
這個村民仔細回憶了一下,就開始訴說了起來:
“我後來在大鵬灣的海邊又待了4天,都沒有聽說他們出了事,應該是已經成功過去了。”
“你們是知道的,大鵬灣那裡有專門的拉屍佬,每天都會出海去打撈屍體,要是真的出了事,應該會看到他們的屍體的,但是我都沒有看見,他們肯定是已經過去香江了!”
“唉,你說我當時怎麼就突然害怕了不敢下海了呢,白白耽誤了老半天,等我下了海,卻偏偏遇上了大浪,真的是太倒黴了!”
“我要是當時就直接下了海,肯定這會兒,已經跟着他們到達香江了!哎喲,我真後悔啊……”
這個村民還在繼續訴苦,但是已經沒有村民願意繼續聽下去了。
因爲他們現在就只知道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他們的親人已經成功到了香江,以後就是香江人啦!
這可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這些村民們聽到了這個好消息之後,恨不得在原地一蹦三尺高!
他們到處奔走相告,向其他的村民們傳遞了這個好消息。
很快地,整個鐵場村生產隊裡的人,就都知道了這個好消息,同時也知道了,這些村民的家人,打算聯合起來,舉辦一場宴席,以此來慶祝這件天大的好事!
李蓁蓁知道了之後,還覺得非常的詫異。
這可是要命的海-外-關-系,這些個村民們難道不害怕麼?非但沒有遮遮掩掩,反而還明目張膽地,恨不得昭告天下,這不是在找死麼?!
對於李蓁蓁的這個疑問,王麗梅解釋說:“怕什麼呀?這有什麼好怕的?我敢說整個莞縣,幾乎家家戶戶都有海-外-關-系,法不責衆唄。你纔剛來到這裡,還不知道呢,在我們莞縣呀,只要有誰家的親人成功去了香江,這戶人家就要設宴慶祝,這已經是公開的事情了,沒有什麼好稀奇的。”
等到了村民設宴的這一天,李蓁蓁和其他的知青也都來了。
說是宴席,但是其實也沒有什麼好東西,不過就是一些鹹水花生和炒瓜子,都是村民們在自家的自留地上種出來的,除此之外,也就是一些糖果了。
但是就算是這樣,前來赴宴的其他村民們都高高興興地,大家都興奮地說:
“哎呀呀,恭喜了恭喜了,我也過來沾沾喜氣!”
“恭喜恭喜,這可是天大的好事!”
這些設宴的村民們都覺得臉上有光,一個個都喜氣洋洋的,認爲這是一件值得驕傲的大喜事。
李蓁蓁在這些前來赴宴的村民當中,居然還看到了大隊長侯大勇!
侯大勇也跟其他前來赴宴的村民們沒有什麼兩樣,歡笑着捏起了幾個鹹水花生,喜滋滋地說:“恭喜了,我過來沾沾喜氣!”
說是宴席,其實更像是一個茶話會。
主家提供了花生、瓜子和糖果,又準備了很多個大碗,給前來赴宴的人都倒上了一碗白開水,大家紛紛圍坐在曬穀場上,就這樣邊吃邊聊了起來。
有一個村民拉着其中一個主人說:“哈哈哈,老哥,你可真有福氣!等你們家鐵蛋在香江那邊賺了錢,給你寄回來,你以後可就享福嘍!我真羨慕你呀!”
這個主人說:“羨慕我幹什麼,你也趕緊催着你們家柱子,讓他多去大水庫裡面練一練,趕明兒也去香江,你不也可以享福了嘛?”
這個村民高興地說:“說得好!老哥,就應該聽你的!我今天回去之後,就讓我們家柱子去好好練習游泳,他要是敢不聽話,看我不打死他!”
旁邊有村民也在感慨地說:“香江好啊,香江好。我聽人家說了,香江那邊到處都是高樓大廈,那大馬路都比我們的家裡還要乾淨!香江人可從來沒有捱過餓!”
“沒錯沒錯!我也聽說了,這到了晚上啊,哎呀媽-呀,到處都是燈火通明的,別提多亮堂了!”
“是啊,要不大家怎麼都想着要過去那邊呢。”
“不行!我回去之後,也得督促我家的兒子,讓他給我好好地練習游泳!”
“對對對,你說的對!我也要讓我的兒子去好好地練一練!”
這次赴宴,給李蓁蓁的感觸極大,她沒有想到原來鐵場村生產隊是這個樣子的,村民們看待香江,又是那麼的羨慕和嚮往,這不由得讓她想起了很多……
到了2月底的時候,嶺南的天氣就已經變得很暖和了。
在這個時候,鐵場村生產隊經過了開會討論,決定要到附近的森林裡去打獵,希望能夠在開春之前,抓捕到一些獵物,給村裡人好好地補一補,爲即將到來的春耕攢攢力氣。
到了這一天,整個生產隊幾乎男女老少都全部出動了,大家只要一想到馬上就要有肉吃了,都異常興奮。
民兵們都帶上了槍,其他有槍的村民們,也把自家的槍都給扛上了,另外一些沒有槍的村民,也紛紛帶了鋤頭和鐮刀,就準備到了山裡大幹一場。
這樣的盛況,知青們又怎麼能不去好好地湊湊熱鬧呢?
李蓁蓁跟着知青們,也走在了上山的路上。
說到這鐵場村生產隊附近的山林,那可是蒼蒼莽莽,連綿不絕的一大片,全部都是原始森林。
它還有一個很特別的名字,叫做“越王嶺”。
李蓁蓁一邊走着山路,一邊跟知青們打聽了起來。
李蓁蓁好奇地問:“張遠,你知不知道,這裡爲什麼叫做越王嶺?”
張遠想了想,和煦地說:“嗯,這應該是一個很遙遠的傳說了。傳說中,鐵場村後面的這一片山,曾經出過一個修仙得道的高人,這個高人,我估計他的名字應該就叫做越王,據說他爲了住在附近的村民們做過很多的好事,爲了紀念他,人們才把這裡叫做越王嶺。”
李蓁蓁將信將疑地說:“是嗎?我怎麼感覺這個傳說很不靠譜的樣子。”
王麗梅也附和着說:“就是就是,要是真的有這麼一個人,怎麼不見歷史上有他的記載呀?”
旁邊的劉建剛聽到之後,忍不住笑了起來,說:“沒有記載並不意味着就沒有,也許真正的高人都是淡泊名利的,所以纔沒有在歷史上留下關於他的記載。”
這時候,張遠好像想起了什麼,補充說:“你們還記不記得村子裡的那口井?”
李蓁蓁疑惑不解地說:“當然記得,我昨天還去那裡打過水呢。”
王麗梅心急地說:“張遠,你就別繼續賣關子了,你到底知道什麼,快告訴我們吧,我都要好奇死了。”
張遠緩緩地說:“我聽說那口井,其實是一個千年的古井,正是那個傳說中的越王留下來的。”
張遠這麼一說,李蓁蓁不由得使勁回憶起來,但是由於平時並沒有特別關注過那口井,所以這會兒也想不出來,那口井到底有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王麗梅有點不相信,懷疑地說:“不會吧?那口井真的已經有上千年的歷史了?要是按照你這麼一說,難道我們鐵場村,也有着上千年的歷史了?我平時還真的看不出來。”
張遠好脾氣地說:“這個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這不都是傳說嘛?傳說都是這樣虛無縹緲的,誰知道是不是真的。”
劉建剛已經走在了知青們的前面,這時候回過頭來說:“好了好了,這個問題我們改天再討論吧,現在大家都走快一點,不然就要掉隊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