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陸老漢愣是想着青山坳那個新墳,翻來覆去的百般睡不着。
陸大娘本就心煩意燥,坐了起來低罵:“你要不睡就出去,翻個什麼棉被呢,我夠煩的了。”
她說着就嚶嚶哭了起來。
陸老漢也坐起來,拿過桌子上的衣服往身上一搭,又拿了菸袋子坐在牀沿上捲菸絲點燃了抽。
“別哭了,有啥好哭的。”他悶悶地說了一句。
陸大娘道:“你當然不哭了,那不是你身上掉下的肉。老二這麼年輕就死了,現在死了都不得安寧,還要遭這罪,那賤種分明是在我心上扎刀子啊。”
陸老漢悶悶的抽了一口煙:“都是貪婪惹的禍,家門不幸。”
“沒有那對母子,啥事都沒有,我兒也活得好好的。”陸大娘哭着說:“那賤種把老二的墳給起出去了,他怎麼就做得出?他憑什麼,就憑他現在發達了找靠山了就能欺負人?”
“這墳不遷也都遷了,說這做什麼。放心吧,老二的墳墓,修得很氣派,比村裡誰都氣派,十分周正。”
“還有那個賤人,你看她那副嬌嬌怯怯的模樣,就一個騷狐狸,忒不要臉,說她傻過我死也不信。”陸大娘想起杜娟就滿臉恨意,罵道:“也就是老二死心眼,寧可不認咱都要領着那女人進門,結果得了什麼好,年紀輕輕就去了,一點福都享不到。”
“老二是軍人,他難道還能做到見死不救,他是個英雄。”
“呸!”陸大娘啐了一口:“我不要什麼英雄,我只要我兒子。就是咱家出了英雄又咋的,還不是成了全村的笑話?誰不是咱家出了搶劫犯,現在又遷墳,陸家真是丟大臉了。”
陸老漢默了一下,道:“他一天姓陸,就是老二的崽,延續的是老二的香火。就這樣吧,不然還能怎樣,老二人都走了,好歹有人逢年過節給他供奉香火,不然你指望誰?讓老大老三他們麼,我們走了,也就淡了,子侄就更淡,以後會不會拜祭都難說。還是你想給老二過繼一個,又能過繼誰?”
陸大娘噎住。
“老大隻兩個娃,一個閨女,老三也是各一個,哪裡捨得。”陸老漢嘆了一口長氣,道:“人一輩子還圖啥,死後有人供奉,香火有延續,都這樣。”
陸大娘哭聲一頓,聽着他話裡帶着的一絲感嘆,遲疑着問:“真的很好?”
陸老漢點頭道:“青山綠水,確實是好地頭,還有那墳墓的門頭,氣派又風光,有這樣的埋骨之處,老二也算可以安息了。而且以後,陸向陽也會建宗祠把老二的香火延續下去。”
“有什麼用,他又不是老二的種。”陸大娘恨道:“老二當初非說是他的,我呸,他一個童男剛退伍回來,就能和杜娟好上?他糊弄不過去!”
陸大娘吸了吸鼻子。
“就憑那個風水寶穴,他也算盡到了兒子的本意,以後老二這一支能興旺起來,也不差。”陸老漢幽幽地說:“當初要是沒有鬧得這樣僵,或許……”
陸大娘沒聽到他咕噥什麼,只犟着個脖子,也不知想啥。